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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性探索——關於狼圖騰的講座與對話(1)

吉普一過邊防公路,就可以隱約看見東南遠處的黑石山。楊克駕著車在草原土路緩緩行駛。

陳陣嘆道:草原狼的存在是草原存在的生態指標,狼沒了,草原也就沒了魂。現在的草原生活已經變質,我真懷念從前碧綠的原始大草原。作為現代人,在中原漢地最忌懷舊,一懷舊就懷到農耕、封建、**和“大鍋飯”那裡去了。可是對草原,懷舊卻是所有現代人的最現代的情感。

楊克用一隻手揉著太陽穴說:我也懷舊,一到草原,我滿腦子裡湧出來的都是原始遊牧的場景。二三十年前的事,就像昨天發生的一樣。

楊克又說:從草原回城後,咱倆各忙各的,你苦幹了那麼多年,這次也該把你研究的東西好好跟我講講了吧。

陳陣說:這些年我有了一個全新的角度和立場,可以重新認識華夏的農耕文化和華夏民族的國民性,可以重新認識遊牧民族對中華文明的救命性的貢獻,這樣也就可以基本弄清“中國病”的病根。“中國病”就是“羊病”,屬於“家畜病”的範疇。

楊克說:咱們那段經歷,還有草原遊牧精神,真值得好好挖掘。

陳陣馬上進入主題,他加重了語氣說道:中國病的病根就在於農耕和農耕性格。過去知識界也有不少人認為中國病的病根是在這裡,但是就是批判得不深不透,還遭遇強烈的抵抗和反批判。我認為,這場關係到中國命運的思想鬥爭,之所以持續了近一個世紀還沒有結束,不僅是因為中國農耕性格的勢力太深厚,還因為批判陣營沒有找到有力的批判武器。對於中國農耕意識的深厚傳統的批判,零敲碎打不行,必須進行歷史的、系統的分析、批判和清算,最關鍵的是必須使用比農耕歷史更悠久、更有生命力、更有戰鬥力的遊牧精神武器。

我所說的遊牧精神,是一種大遊牧精神,不僅包括草原遊牧精神,包括海洋“遊牧”精神,而且還包括太空“遊牧”精神。這是一種在世界歷史上從古至今不停奮進,並仍在現代世界高歌猛進的開拓進取精神。在歷史上,這種大遊牧精神不僅摧毀了野蠻的羅馬奴隸制度和中世紀黑暗**的封建制度,開拓了巨大的海外市場和“牧場”,而且在當前還正在向宇宙奮勇進取,去開拓更巨大更富饒的“太空牧場”,為人類爭取更遼闊的生存空間,而這種遊牧精神是以強悍的遊牧性格、特別是狼性格為基礎的。草原的“飛狼”最終還是要飛向騰格里、飛向太空的啊。

楊克贊道:開篇不錯。一下子就點到我最感興趣的興奮點上。

陳陣從挎包裡掏出資料夾,裡面是電腦打印稿。他清了清嗓子說:我的講座比較長,我沒有帶書稿,只帶了一份提綱和一些卡片。這回和你一起來草原,我也想跟你講講,再聽聽你的意見。今天我只能簡要地講,還希望你參與和補充。

楊克說:那沒問題。

陳陣平穩地說:我覺得,華夏農耕文明的致命缺陷就在於,這種文明內部沒有比階級鬥爭更深層更廣泛的殘酷激烈的生存競爭。

楊克點頭道:可是遊牧文明恰恰相反,遊牧生活內部的生存競爭太殘酷,也太普遍。農耕社會哪有草原這樣不間斷的激烈生存競爭。嚴師出高徒,嚴酷的競爭出強悍的狼群、戰馬和民族。兩種生存環境一對比,兩個民族的性格差異就對比出來了。真有狼羊之別啊。難怪草原民族一直把自己比作狼,把農耕民族比作羊。那幾年蘭木扎布就不叫我楊克,他在我的名字後面加了一個“奧”,管我叫“羊羔”。可我就是摔不過他,幹沒轍。那年集體勞動,人特多。休息的時候,蘭木扎布真跟狼摔羊羔似的,一口氣把我摔了六七個跟頭,那些漂亮的蒙古丫頭看得都衝他笑。蘭木扎布還指著薩仁其其格說,額侖最漂亮的小母狼哪能嫁給羊羔呢,她要是忍不住把你給吃了,咋辦?一圈人都笑了,連我也笑了,笑得苦膽汁都倒流到嘴裡面。這次喝酒他又提起這件事。

陳陣苦笑道:那時候咱們還真是不行,到草原已經摔打了幾年都摘不掉“羊”的帽子,那麼億萬漢民族呢?剛到草原的時候,讓我感觸最深的是,牧民總是說蒙古人是狼,漢人是羊。這對我當時的大漢族主義思想衝擊不小,可能正是因為這種精神衝擊,才促使我下狠心去研究狼和羊,研究兩個民族的精神和性格的……

吉普路過當年畢利格老人指揮打圍的獵場。楊克感慨道:那次打圍的場面至今歷歷在目。咱倆總算親眼見到過草原騎兵的驍勇善戰。那還是一場普通的打圍呢。咱們中學時下鄉勞動也參加過農民的打場,真是一點意思也沒有。

陳陣問道:你考慮過沒有,為什麼周秦漢唐時期華夏中原民族也曾把犬戎、山戎、匈奴和突厥打得落花流水?到漢唐時期打了幾百年的惡仗,還滅掉或驅逐了強大的北匈奴和西突厥。那是中國古代最輝煌的時期。在文化上也是高峰林立,群星燦爛,為什麼那段時期的華夏民族就那麼厲害?具有氣吞山河的陽剛雄健進取的民族性格?

楊克不假思索地說:我想那時候華夏族正處在上升階段。上升階段總是衝勁十足。

陳陣說:我認為,因為那個時期華夏民族的血管裡“狼血”成份很濃,“羊血”倒不太多。人類脫胎於野獸,遠古時期人類的獸性狼性極強,這是人類在幾十萬年殘酷競爭中賴以生存下來的基本條件。沒有這種兇猛的性格,人類早就被兇殘的自然環境和獸群淘汰了。但是獸性狼性對人類文明的發展危害也極大,如果一個國家裡的人群全像狼群一樣,這個國家的人群就會在互相廝殺中同歸於盡、徹底毀滅。人類的文明就是在不斷抑制和駕馭人類自身的獸性和狼性才逐步發展起來的。這是古今中外的聖賢、思想家和政治家們所思考的根本問題之一。但是,如果完全或大部消滅了人性中的獸性和狼性,甚至用溫和的羊性和家畜性來替代它,那麼,人類就又會失去生存的基本條件,被殘酷的競爭所淘汰,人類的文明也無從談起。

因此,沒有人類的半野蠻,就沒有人類持續燦爛,不斷躍進的文明。西方民族走的就是一條保留人性半野蠻的文明發展道路,而華夏民族力圖走一條人性“無野蠻”的農耕式文明發展道路。形象地說,西方走的是一條“文明狼”的道路,而華夏走的是一條“文明羊”的道路。人家順利地從“古代野蠻狼”走到“古代文明狼”,再一直走到“現代文明狼”,現在正朝著未來真正大寫的“文明人”演進。而咱們落下了不知道多少個階段,而且還是南轅北撤。

華夏先聖,懷著善良樸素的願望,受到歷史發展階段的限制,力圖實現克己復禮,天下為公的大同理想,以為只要剷除人性中的狼性就能逐步實現這一理想。因此,在性格教化方面,儒家孔學千年淳淳教導:“其為人也,溫柔敦厚”,然而,普天之下牛羊的性格最“溫柔敦厚”,儒家教義具有鮮明崇羊滅狼的農耕性質。到後來的宋明理學那就更極端了,大力鼓吹“存天理,滅人欲”,連正常的人欲都要滅,就不要說消滅人性中存留的獸性狼性了。在農耕民族存在的基礎上,經過千年的教化馴牧,華夏的知識層充滿溫柔敦厚的謙謙君子,華夏下層佈滿了軟弱可欺的良民順民,羊性幾乎成了華夏的國民性。這條道路走得太極端,後來敦厚的羊群一旦遇上了兇悍的草原狼群,其結果,二十四史早已記錄得血流成河。再後來,世界變小,敦厚的華夏“文明羊”遇上了兇悍的西方“文明狼”,兩種文明相撞,撞翻的當然是羊。所以,古老的華夏道路必然被西方道路打垮,最後打成了西方的殖民地和半殖民地。

楊克的談興也濃了起來,問道:我真不明白,古代中國怎麼就走到這麼一條絕路上去了呢?在周秦漢唐時期華夏族不是走得好好的嗎?

陳陣開始侃侃而談:民族最初的道路主要是由客觀環境所決定的。華夏族生活在世界上最適合農業發展的、最大的“兩河流域”,也就是長江黃河流域。這個流域要比埃及尼羅河流域,巴比倫兩河流域,印度河恆河流域大得多。因此,華夏族就不得不受世界上最大規模的農耕生活擺佈,這就是華夏民族的民族存在。民族性格也不得不被農耕性質的民族存在所改造,所決定。

而西方民族,人口少,靠海近,牧地多,農業不佔絕對優勢。狩獵業、牧業、農業、商業、貿易、航海業齊頭並進;草原狼、森林狼、高山狼、陸狼、海狼一直自由生活。西方民族強悍的遊牧遺風和性格頑強存留下來,而且在千年的商戰、海戰和貿易戰中得到不斷加強,後來又進入到現代工業殘酷的生存競爭之中,狼性越發驃悍,所以西方民族強悍進取的性格從來沒有削弱過。民族存在決定民族性格,而民族性格又決定民族命運。這種性格是西方後來居上並衝到世界最前列的主觀原因。

世界上從古到今大致有狩獵、遊牧、農耕、商業、航海、工業這六種行業和六種民族。其中,農耕最特殊,因為只有農耕可以自給自足,自我封閉,自花授粉,自行退化,基本上可以不需要競爭、交換和雜交。除了農耕以外,其他五種行業都不是“和平”的行業,不能自給自足,必須競爭交換搏殺才能生存發展。這五種行業都是競爭激烈,風險巨大,環境險惡,你死我活的行業。如果這五種民族沒有像狼一樣兇悍頑強進取的性格,就不能生存。因此,這六大行業中產生出來的六種民族,除了農耕民族以外,狩獵民族、遊牧民族、經商民族、航海民族和工業民族這五個民族,都是世界上強悍進取的民族。

而且這五種行業和民族有著繼承關係,從狩獵遊牧發展到經商航海,從經商航海又發展到近現代工業。這五種強悍行業是為強悍民族準備的,也只有強民族才敢幹強行業。從低階強行業一直幹到高階強行業,這就是世界歷史發展的主航線。西方世界基本上就是由狩獵遊牧,發展到經商航海,再發展到現代工業時代的。

古代農耕民族的歷史是一個閉門造車,自給自足的歷史支流,他們創造了燦爛的古代文明。但遊牧民族及其後代衝進他們的流域,搶走了他們的創造發明,並把他們滅了國,滅了族,或當作附庸,便繼續在驚濤駭浪中揚帆遠航,去創造發明更先進的文明了。華夏民族一起步就踏上農田,走進農耕民族發展的歷史支流,越走越弱,當然在民族性格上就要大大吃虧。

華夏先民的性格絕對不比西方民族弱,同樣勇敢智慧,強悍進取,狼心勃勃。可是一落到華夏這片世界最大的溫良敦厚肥沃的農田裡,再兇悍的狼性也悍不起來了。古代中國廣闊深厚的農田,是軟化馴化草原狼和狼性的溫柔之鄉。

吉普進入邊防公路以南的草場,草已矮得貼了地皮,像一大片光禿禿的練車場。楊克將車開出土路徑直向黑石山駛去。

陳陣略略翻了翻打印稿,繼續說:黃河流域並不是中國古代文化的惟一發祥地,西北草原,尤其是內蒙草原,更是中國古代文化的發祥地之一。據《內蒙古歷史地理》一書介紹,考古發掘證明,早在舊石器時代內蒙古就有人類活動。著名的“大窯文化”的歷史久遠性令世人吃驚。大窯遺址在內蒙呼和浩特市東北郊保合少鄉大窯村,是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大窯遺址有一個遠古人類的石器製造廠,時間跨度從舊石器時代的早期、中期、一直到晚期,前後長達幾十萬年。遺蹟最早的年代距今約70萬年,比北京猿人的遺蹟還早10—50萬年。到新石器時代,內蒙的古人類活動的範圍更廣。距今為止,在內蒙發現的新石器時代遺址約有100多處,而從這些遺址出土的器物形狀和彩陶風格,與中原的仰韶文化和龍山文化有區別。

還有,在西北陝西發現的藍田人距今約80—60萬年,也比北京猿人的歷史久遠。即便是北京猿人,也不屬於黃河流域的中原人,而是遠古北方人。在遠古時期,北方和西北的高原和草原水草豐茂,氣候溼潤,適於人類生活。草原的遠古人類過著狩獵、遊牧和採集的生活,而大禹治水以前的黃河中下游的中原,還是定期和不定期的“黃泛區”,許多地方都不適合人類居住。中原是黃土高原水土流失、並由黃河輸送泥沙而堆積形成的平原,因此,西北高原和草原是中原之父,黃河是中原之母。西北草原的人類史自然也就比中原的人類史更久遠,中原的原始先民來自於西北高原和草原。

中國草原先民必定以他們強悍進取的遊牧精神和性格,以及流動擴張的特性,慢慢進入和開發中原,並持續深刻地影響了中原部族和華夏文明的形成和發展。

中華民族的人文始祖炎帝和黃帝就是出身於西北遊牧族,據傳說,炎黃二帝都出自於遠古少典部族。范文瀾綜合了史書記載的傳說後認為:“炎帝姓姜……姜姓是西戎羌族的一支,自西方遊牧先入中部”,慢慢開始農耕。古羌族屬於典型的遊牧民族,是華夏漢人的祖族之一。西羌族性格剛烈勇猛,這就不是傳說了,而是事實。《後漢書·西羌傳》記載:“西羌……以戰死為吉利,病終為不祥。耐寒苦同之禽獸,雖婦人產子,亦不避風雪。性堅剛勇猛,得西方金行之氣焉。”這幾句評語真是太精彩了,簡直就是在說狼,也是對草原狼和遊牧民族性格的高度概括。因為只有草原狼和遊牧民族才寧肯戰死,不願病終。這段記載和評語極為準確生動地抓住了西羌族和中國遊牧民族的共同本質性格特徵——狼性性格;也敏銳地指出了西北遊牧民族的性格的來源——“同之禽獸”,也就是同之於猛禽猛獸、同之於草原雄鷹和草原狼;而且又指出了中華民族的金行之骨氣志氣的產地——西方和西北方的遊牧區。我真為漢人的先祖有這樣“堅剛勇猛”的性格而感到自豪和振奮。

羌族是中國的一個了不起的古老民族和華夏民族的主要祖族之一,她不僅孕育了包括“犬戎”、“白狗”、“白狼”等大部分西戎族,還孕育了漢族、党項、土蕃、藏族等民族,而且古羌族流入蒙古草原的分支部族還參與了蒙古草原民族的形成。據有的專家研究,單音節有聲調的漢藏語系就發源於單音節的古羌語。直到現在,許多漢字還帶有華夏祖先羌人的遊牧血統的胎記,例如,現在用得最濫的“美”字就是這樣,美字由“羊”字和“大”字組合而成。許慎在《說文解字》中說:“美……從羊,從大羊。”徐鉉註釋道:“羊大則美,故從大。”可見華夏先祖的審美觀是遊牧人的審美觀。咱們倆都當過羊倌,能夠體會這種美感。羊肉是牧人的主食,把一群羊羔養成一群大羊,那心裡是多美啊。“羊大”也是草原狼的審美觀,當一條大狼獵到了一隻大羊的時候,那它就美得亂哼哼了。如果漢人的先祖是農民,那美字就不是“大羊”而可能是“大米”了。遠古選美選大羊,現代選美選美人,但是美字本身依然是“大羊”。

羌族的偉大在於她的剛強性格和超人的智慧,與古羌族同時存在的古匈奴等遊牧民族早已消亡,而她卻一直頑強生存延續至今,她的兒孫子族的數量已達到令世界震驚的十幾億之巨……

咱們還是回到炎黃時期,在炎帝進入中原之後,傳說中的南方“獸身人言”的九黎族蚩尤也北上中原,與炎帝族發生激烈衝突,開始務農的炎帝族被兇悍的蚩尤九黎族不斷進逼,“九黎族驅逐炎帝族,直到涿鹿”。炎帝便聯合更加強悍的黃帝族共同作戰,在涿鹿大敗九黎族,並把九黎驅出中原。黃帝族後來又打敗炎帝族,並把炎帝族擠到長江流域,才正式進入中原定居。再往後黃帝族又與炎帝族聯合,共同抗擊南方蠻族。

我認為黃帝族之所以能夠戰勝蚩尤九黎族是有其民族性格根源的。這是因為當時黃帝族仍是遊牧族。《史記·三皇本紀》的註釋說:“炎帝黃帝皆少典之子,其母又皆有媧氏之女……姜姬二帝同出少典氏,黃帝之母又是神農母。”因此,黃帝族與炎帝族同屬一族。既然炎帝族起源於西戎羌族,那麼黃帝族也起源於西羌和西北高原。史書記載,傳說中的黃帝族發源於西北遊牧區,活動範圍在西北,主要功跡和事蹟也發生在西北。莊子說:“崑崙之虛,黃帝之所休。”《山海經》說:“海內崑崙之虛,在西北,帝之下都。”《史記·五帝本紀》又說:黃帝族“遷徙往來無常處,以師兵為營衛。”而且,黃帝“有土德之瑞,故號黃帝。”《史記》的註釋解釋道:“有土德之瑞,土色黃,故稱黃帝。”而黃色之土,乃遊牧之地西北黃土高原也。范文瀾認為:“黃帝族原先居住在西北方,據傳說,黃帝曾居住在涿鹿地方的山灣裡,過著往來不定遷徙無常的遊牧生活。”

在傳說中,黃帝與炎帝打敗蚩尤九黎,發生在涿鹿;黃帝與炎帝三次大戰發生在阪泉,而阪泉在河北懷來,古稱懷戎,是遊牧區,就在涿鹿東邊幾十裡的地方。涿鹿在華北的西北部,是內蒙草原的延伸地,在上古時期是典型的遊牧區。上古時期涿鹿、懷來、媯河和燕山地區是遊牧民族的地盤。後來,黃帝又定都於涿鹿。最後,黃帝葉落歸根,“黃帝崩,葬橋山”,而橋山更是地處西北,人所皆知。炎黃二帝起源於西北遊牧族和遊牧區,因此必定崇拜天,也就是崇拜草原和遊牧民族的“騰格里”。《史記》說,軒轅黃帝擒殺蚩尤以後,“諸侯鹹尊軒轅為天子”。

陳陣從資料夾中抽出一張卡片說:中國西北的遊牧族世代崇拜騰格里,這是經過考證的。你聽聽《草原帝國》的作者、法國研究亞洲史的泰斗勒尼·格魯塞是怎麼說的。他說,“匈奴人於公元第三世紀後半期時組成了一個統一的和強有力的民族。他們的首領被稱作單于,這稱號的全文譯音為撐梨孤塗單于,漢文內譯作‘天子’,我們辨別出撐梨為突厥——蒙古語字根,它顯明的是突厥字與蒙古字‘騰格里’(天)的譯音。”你看,從匈奴到突厥,再到蒙古,全都崇拜騰格里。而匈奴是極為古老的民族,古稱葷粥,在夏朝稱為“淳維”,在殷商時期稱為“鬼方”,到漢朝才稱為匈奴。《史記》的註釋說:葷粥乃“匈奴別名也”。在黃帝時期,黃帝就曾與葷粥打過交道,《史記·五帝本記》說:“黃帝……北逐葷粥”。由此推斷,在黃帝時期的西北遊牧族就崇拜騰格里,要不當時的各部族就不會把黃帝尊為天子了。騰格里崇拜和天子這一稱號都來自上古時期的西北遊牧族。

由於黃帝族是遊牧族,因此也必定具有狼一樣的猛獸性格,《五帝本紀》說:黃帝“教熊羆貔貅虎,以與炎帝戰於阪泉之野”。傳說中,黃帝的軍隊就是這樣一支兇猛可怕的猛獸之師,帶有鮮明的遊牧軍隊特性。要注意的是,在上述六種猛獸中卻沒有狼,這是因為在猛獸中狼是不可被馴教的,連半人半神的黃帝也不能駕馭狼,而且崇拜草原狼的遊牧族是絕對不會去駕馭狼的。

所以,我們漢人實際上都是西北遊牧民族的後代。後來漢族鄙視遊牧民族,那真是忘本忘祖。漢族出身於遊牧民族,那它的血管裡肯定還有狼性血液的遺存。這可是未來中華民族復興的資源,應該像儲存火種那樣把它好好儲存並發揚光大。

楊克眼睛閃亮,說:怪不得草原民族代代崇拜騰格里,華夏農耕民族也世代崇拜“天”,崇拜老天爺。原來華夏族的“天崇拜”,是炎黃二帝從草原老家和遊牧祖先那兒帶到華夏來的。

陳陣微笑道:沒錯。所以中華大地的遊牧民族和農耕民族本是同根生,是騰格里之父,和草原大地之母生出來的一對兄弟,草原民族是兄,華夏民族是弟。這兩個東亞古老的民族同時崇拜天、崇拜騰格里。這種共同的最高崇拜對中華民族和文明的發展產生了深刻久遠的影響。現在看來,炎黃以後的中華歷史表明,這對有共同最高崇拜的同根兄弟民族,不管怎樣打得血流成河,但卻是在共同創造中華的文明和歷史。一旦華夏民族在農耕環境中軟弱下去,嚴厲又慈愛的騰格里天父,就會派狼性的遊牧民族衝進中原,給羊性化的農耕民族輸血,一次一次地灌輸強悍進取的狼性血液,讓華夏族一次一次地重新振奮起來。後來在軟弱的弟弟實在扶不起來的時候,強悍的哥哥就會入主中原,入主半個中國,甚至入主整個中華,代替弟弟掌管社稷,維持華夏文明,一直堅持到與西方文明相遇。兄弟兩族就是用這種特殊的方式,共同創造了燦爛的中華文明,也創造了世界惟一的奇蹟——世界上四大文明古國,惟有中華文明從未中斷,一直延續至今。而且,還深深地蘊涵著民族復興的偉大潛力。

中華文明道路是世界上最大的強悍草原,和世界上最大的軟弱農田上產生出來的奇特之路。

還需要注意的是,炎黃大戰,最後以黃帝勝出,這是因為雖然炎帝黃帝都起源於遊牧族,但是炎帝族比黃帝早幾百年進入中原農耕區,炎帝又稱作“神農氏”,是上古時期華夏各族中最早開始進行大規模農業生產的部族,因此炎帝就比黃帝更早地受到農耕對民族性格上的軟化影響。遊牧精神不斷戰勝、並最終戰勝農耕精神這一世界性的客觀規律,也在中華歷史中發生作用。炎黃大戰成為中華文明史中極為重要的一條主線的起點,這條主線就是遊牧民族和農耕民族,遊牧精神和農耕精神之間的鬥爭、融合和發展的歷史。這條主線的歷史比階級鬥爭的歷史更久遠、更漫長,在階級還沒有形成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了。而且這條主線的歷史對中華文明影響也更深遠,至今還在發揮作用。

楊克興致勃勃地說:更有意思了。看來不到草原祖地,不拜會草原民族、草原狼和狼圖騰,咱們就不會站在全新立場來弄清中華文明的來龍去脈,以及這種文明的底蘊。到草原跟狼打過交道以後,我腦子裡的大漢族主義也確實清除得差不多了。

陳陣說:這些年我一直在思考和研究這些問題。中華歷史和華夏民族五千年的性格形成和演變相當複雜,但確有規律可尋,現在總算理出點頭緒來了。

楊克說:接著講,只要你不累,我就可以奉陪到底。

陳陣說:我也正憋著要跟你講呢,講一講才能理得更清楚。有你聽,我就更來勁……等會兒再講吧,快要到小狼的故居了,我要向我的小狼導師彙報研究成果呢,它是我真正的指導老師,還有一位就是畢利格阿爸,而草原狼群和草原人,也都是我的尊師呵。

山腳下原來的茂密的葦林早已消失。吉普穿過低矮稀疏、青黃錯雜的旱葦地,爬上黑石山下的緩坡。

楊克問:你還記得小狼的狼洞嗎?

陳陣口氣肯定地說:學生怎麼會忘記老師的家門呢?我會在離老洞最近的坡底下停下來的,上面一段路還得步行,必須步行!

吉普慢慢前行,距小狼的出生地越來越近,陳陣的心驟然緊張起來,他感到自己似乎像一個老戰犯正在去一座陵墓謝罪,那個陵墓裡埋葬的就是被他斷送性命的七條蒙古草原狼:五條小狼崽還沒有睜眼和斷奶,一條才剛剛學會跑步,還有一條小狼竟被他用老虎鉗剪斷了狼牙,用鐵鏈剝奪了短短一生的自由,還親手將它砸死。天性自由,又越來越尊崇自由的陳陣,卻幹出了一件最**獨裁的惡事,他簡直無法面對自己年輕時期那些血淋淋的罪行。他有時甚至憎恨自己的研究成果,正是他的好奇心和研究癖,才斷送了那七條小狼的快樂與自由,他的書稿是蘸著七條可愛的小狼的鮮血寫出來的,那可是具有白狼王高貴血統的一群蒙古草原狼啊……0多年來,他的內心深處常常受著這筆血債的深深譴責和折磨。他也越來越能理解那些殺過狼的草原人,為什麼在生命結束後都會心甘情願地把自己身體交還給狼群。那不僅僅是為了靈魂昇天,也不僅僅為了是“吃肉還肉”,可能其中還含著償債的沉重愧疚,還有對草原狼深切的愛……可是如今的草原再也沒有天葬場了。

0多年來,可敬可佩,可愛可憐的小狼,經常出現在他的夢裡和思緒裡,然而,小狼卻從來不曾咬過他,報復過他,甚至連要咬他的念頭都沒有。小狼總是笑呵呵地跑到他的跟前,抱他的小腿,蹭他的膝蓋,而且還經常舔他的手,舔他的下巴。有一次,陳陣在夢裡,他躺在草地上,突然驚醒,小狼就臥在他的頭旁,他下意識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咽喉,可是小狼看到他醒來,卻就地打滾,把自己的肚皮朝天亮出來,讓他給它撓癢癢……在0多年的無數夢境中,小狼始終以德報怨,始終像他的一個可愛的孩子那樣跑來與他親熱……使他感到不解的是,小狼不僅不恨他,不向他皺鼻齜牙,咆哮威脅,而且還對他頻頻表示狼的友情愛意,狼眼裡的愛,在人群裡永遠見不到,小狼的愛意是那麼古老荒涼,溫柔天真……

楊克見到這面碎石亂草荒坡,好像也記起二十七八年前那場殘忍的滅門惡行。他眼裡露出深深的內疚和自責。

吉普在山坡上停下,陳陣指了指前面不遠的一片平地說:那就是小狼崽們的臨時藏身洞,是我把它們挖出來的,主犯確實是我。我離開額侖的時候它就塌平了,現在一點痕跡也看不出來了,咱們就從這兒往老洞走吧。兩人下了車,陳陣背上挎包,領著楊克向那個山包慢慢繞過去。

走上山坡,原來長滿刺草荊棘高草棵子,陰森隱蔽的亂崗,此時已成一片禿坡,坡下也沒有茂密的葦子青紗帳作掩護了。又走了幾十米,百年老洞赫然袒露在兩人的視線裡,老洞似乎比以前更大,遠看像陝北黃土高坡一個廢棄的小窯洞。陳陣屏著呼吸快步走去,走到洞前,發現老洞並沒有變大,只是由於老洞失去了高草的遮擋才顯得比從前大。連年的乾旱使洞形基本保持原樣,只是洞口底部落了不少碎石碎土。陳陣走到洞旁,跪下身,定了定神,趴到洞口往裡看,洞道已被地滾草,荊棘棵子填了一大半。他從挎包裡掏手電往裡面照了照,洞道的拐彎處已幾乎被土石黃沙亂草堵死。陳陣失落地坐到洞前的平臺上,怔怔地望著老洞。

楊克也用手電仔細看了看洞道,說:沒錯!就是這個洞!你就是從這個洞鑽進去的。那會兒,我在外面真是嚇得兩頭害怕,又怕你在裡面碰見母狼,又怕外面的狼跟我玩命……咱倆當時真是吃了豹子膽了。說實話,你的理論確實是真正深入草原腹地,深入狼洞裡得來的……

楊克又彎下身衝著老洞呼喊:小狼!小狼!開飯嘍!陳陣和我來看你啦!楊克就像在新草場對著小狼自己挖的狼洞,叫小狼出來吃飯一樣。然而,小狼再也不會從狼洞裡瘋了似地躥出來了……

陳陣站起身,撣了撣身上的土,又蹲下身,一根一根地拔掉平臺上的碎草,然後從挎包裡拿出七根北京火腿腸,其中有一根特別粗大,這是專門給他曾經養過的小狼準備的。陳陣把祭品恭恭敬敬地放在平臺上,從挎包裡拿出七束香,插在平臺上點燃,又從資料夾裡抽出文稿的扉頁,點火燒祭。火苗燒著了《狼圖騰》和陳陣的名字,陳陣希望小狼和畢利格阿爸的在天之靈能收到他的許諾和深深的懺悔。火苗一直燒到陳陣的手指才熄滅。陳陣又掏出一扁瓶畢利格老人喜歡的北京“二鍋頭”酒,祭灑在老洞平臺上和四周的沙草地上。他知道,額侖草原原二隊草場上的每一個老狼洞旁都有老人的腳印。由於他不聽老人的話堅持養狼,傷了老人的心,他對老人的愧疚也永遠不能彌補了。

兩人都伸出雙臂,手掌朝天,仰望騰格里,隨著嫋嫋上升的青煙,去追尋小狼和畢利格老阿爸的靈魂……

陳陣真想大聲呼喊,小狼!小狼!阿爸!阿爸!我來看你們了……然而,他不敢喊,他不配喊。他也不敢驚擾他們的靈魂,惟恐他們睜開眼睛看到下面如此幹黃破敗的“草原”。

乾旱的騰格里欲哭無淚……

時間還早,兩人走到車旁,搬下食物筐,在吉普的陰影裡,就地野餐。陳陣悶頭喝酒,心情壓抑哀傷,酒氣嗆出眼淚,眼前的狼山一片模糊。

楊克說:你也別太傷心了。你把你的東西寫出來,就是對小狼和阿爸的最大安慰和補償。實際上到後來,小狼跟咱倆特親,尤其是對你,它都快把你當作乾爸了。就是騰格里告訴它真相,小狼也不會記恨你的。在現代,人的感情越來越靠不住。幹了十幾年律師,我對中國人越來越失望。老爸還沒嚥氣呢,兒女親屬就在老人的病床前,為爭奪遺產大吵大鬧,吵得老人都咽不下最後一口氣。現代都市真正動情的哭泣,只有在人們的寵物愛犬死的時候才能聽到……將來,人們只能到動物世界去尋找真、善、美了。

陳陣嘆道:何止是真、善、美啊。

楊克說:繼續你的講座吧。在草原狼的故土沙場開狼圖騰講座,這是對小狼,對所有戰死在草原的狼壯士的最好祭奠。小狼在天上一定會歪著腦袋,豎起耳朵安安靜靜地聽你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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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陣猛灌了一口酒,一股狼性血氣直衝頭頂,他開始繼續滔滔不絕的草原實地講座:

一般說來,狼性草原環境具有狼性性格和血液的造血功能;而羊性農田環境具有羊性性格和血液的造血功能。當炎黃二帝率領部族進入中原,當時的形勢是這樣的:第一,炎黃部族本身帶有兇猛強悍的狼性格和狼性血液;第二,中原和西北大地當時還擁有大片牧地,那裡猛狼成群。因此,當時的華夏仍然存有狼性血液的強大造血功能;第三,大量農田的開發,使農耕環境的羊性血液的造血功能開始發揮作用;第四,儒家孔學還未出世。後來出現的儒家是集農耕意識大成的大家,它對華夏民族的性格形成將產生巨大影響。需要說明的是,早期的儒家產生於當 時華夏半牧半農的土壤中,因此雖然儒家充滿三綱五常、保守順從的農耕意識,但早期的儒家經典中還含有剛毅強悍的遊牧遺風和性格,如“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與後來宋明時期的純農耕儒家有重大差別。

因此,在最初階段,炎黃先民的狼性血液還沒有被部分和平安定的農耕生活所稀釋;兇猛桀驁的狼性性格和遊牧精神,也不可能輕易被部分定居安逸的農耕環境所軟化。

炎黃部族開始半牧半農。這樣,他們既有兇猛的戰鬥性格和卓越的軍事才能,以保家衛國;又有相對安定的勞動生產條件,以生產供應充足的生活資料。因而這個新民族產生了巨大的能量。炎黃先民從此在中原大地崛起,人口快速增長,國土劇烈擴張,從黃河流域一直擴充套件到長江流域。大禹陵至今還矗立在江南。

然而,逐漸擴大的農耕生活,慢慢消蝕遊牧民族遺留下來的狼性性格,並慢慢破壞已經逐漸縮小的中原牧地的狼性造血功能。到商末時期,西部的周族開始崛起,當時周族已開始農耕,但是,由於周國地處西部,國內居民大多是戎狄遊牧民族。周古公曾費大力氣改革戎狄舊俗,建立新的封建生產關系。一般說來,遊牧民族尚武善戰;農耕民族尚文重教化。周國內部存在的農耕與遊牧雜居融合的民族現象,就使得周國在民族性格上具有農耕與遊牧半羊半狼的雜交優勢。還有,周國經常遭到境外戎狄遊牧民族的侵略,被迫與之交戰,從而也得到了性格和軍事上實戰鍛鍊。因此,周民族在性格上就比較全面,狼羊結合,半野蠻半文明,文韜武略,智勇雙全,具有比中原農耕為主的民族更多的狼性血液,具有更強悍進取的狼性格,還具有較高的禮儀文明,敦厚待民愛民的向心力。

公元前11世紀,周武王聯合八個西方戎狄國,親率“戎車三百乘,虎賁三千人,甲士四萬五千人,以東伐紂。”而“戎車”和“虎賁”都標明了周**隊的遊牧虎狼的特性。周武王在與商紂王七十萬大軍決戰之前指天“大誓”,號召全軍“如虎如羆如豺”勇猛殺敵。而“豺”就是狼。周國兇猛的虎狼之師,以少勝多,取得大勝,滅掉商朝,建立起對中華文明影響極大的西周王朝。

周國在與戎狄民族雜居交融的時候受到了遊牧民族天崇拜和圖騰崇拜的深刻影響,後來周國又將這一影響帶進華夏,並繼續把天崇拜作為華夏民族的最高崇拜,周朝的最高君王也被稱為周天子。

周國和周朝的這種半羊半狼的雜交優勢,使周國和西周不僅接受了一次遊牧民族狼性血液的輸血,而且實際上還對整個華夏民族,重新輸入一次草原狼性血液。使千年來被農耕羊血稍稍沖淡了的狼性血液,恢復到原有的濃度比例。這次輸血產生了周文王、周武王和周公這些對華夏民族和文明產生了深遠影響的偉大人物。那時候華夏族的聖賢,都具有剛強的遊牧精神:性格強悍,胸襟開闊,目光遠大。“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的民族精神就產生於這個時代,也是對當時民族性格的準確寫照。而這種民族精神中充滿了中華遊牧精神。

農耕所必然產生的不思進取的安逸腐化,是商朝覆滅的內因,自強不息的周王朝取代商朝便順理成章。在西周的盛期,文武之道張弛有度,文治武功光輝燦爛,為華夏民族的形成和發展奠定了基礎。

陳陣背靠車輪,伸開腿,繼續說:中華民族以後的道路就是按照中國特色的路線發展下去的。農耕必定軟化農耕民族的性格,而草原遊牧必定強化遊牧民族的性格,古代中華文明的發展和延續必須依靠遊牧民族定期或不定期的不斷輸血。這就是幾千年中國古代文明的發展規律,而這個規律涉及到民族生存發展的根本問題,即民族性格問題。

中國和世界的歷史證明,歷史絕對不是“一堆偶然事件的堆積”,而是有其內在的客觀發展規律的。可是中華文明興衰發展的特殊規律直到現在還隱藏在“偶然事件的堆積”裡。如果不從“民族存在和民族性格”的研究角度及其方法來研究分析這些“堆積”,那麼中國人就永遠掌握不了中國特殊的文明興衰發展規律和中國的命運。

性格對於個人來說,是其能否成功和發展的決定性因素。對於民族來說,民族性格則更是一個決定民族命運的生死攸關的國家大事。從世界各民族興亡盛衰的歷史看,民族性格屬於民族脊樑問題。歷史證明,一個民族的性格強悍進取,這個民族生存發展的機會就大就多;而一個民族的性格軟弱,這個民族被淘汰的可能性就增大。從世界上實際存在的民族價值標準看,民族性格軟弱是一個民族最致命的缺陷。因為,軟弱的民族性格是萬惡之源,它將導致一系列最可恥、最不可饒恕的罪惡:不思進取,坐井觀天、喪權辱國、割地賠款、叛賣投降、俯首稱臣;人民被殺戮、被販賣、被奴役、被歧視;民族被改種、改文、改姓、改身份等等。世界上無數古老農耕民族就因其性格軟弱,而被殘酷的世界無情淘汰。世界發展到現在,人口激增,生存空間和資源日益短缺,民族性格問題更加突出,因此,必須更加充分重視民族性格問題。為此,就必須從民族性格的視角重新審視中華文明的演變發展史。

我認為,中華遊牧民族對中華民族和文明的偉大貢獻,最主要是在精神上性格上的貢獻。而剛強進取的民族性格則是創造和支撐中華文明的支柱。華夏農耕民族是創造古代中華文明的腦與手,而遊牧精神和遊牧性格則是整個中華民族和中華文明的脊樑。

特別需要指出的是,從西周以後,華夏民族一個主導性的盛衰規律也由此開始:一旦華夏民族性格中的羊性太強於狼性,華夏就被異族入侵,山河破碎,任人宰割;一旦狼性太強於羊性,華夏中國就**暴政,或軍閥混戰,民變蜂起,戰亂不休。只有華夏民族在性格上的狼性羊性大致平衡,狼性略大於羊性時,華夏中國才疆域擴大,國富民強,經濟文化繁榮昌盛。

下面,咱們就來看看中國的歷史是不是按此規律發展的,而且中國歷史發展的事實是不是又印證了這一發展規律。

到西周末期,長期的農耕和平環境,使得君王荒淫無度,玩物喪志,烽火戲諸侯。君主性格軟化,無心富國強兵,結果周幽王被野蠻強悍的犬戎族攻殺,幽王的寵妃褒姒被擄,象徵華夏最高權力和地位的“九鼎”寶器也被犬戎掠往草原,都城豐、鎬西北被犬戎佔領。強盛約三百年的西周覆滅。此後,犬戎便成了華夏民族最可怕的敵人,直到唐朝,中原民族還把一切西北遊牧民族統稱之為“犬戎”和“戎狄”。在唐代宗年間,太常博士柳伉上疏說:“犬戎犯關度隴,不血刃而入京師……”在唐德宗年間,大臣柳渾對德宗說:“戎狄,豺狼也,非盟誓可結。”這個“犬戎”的“犬”字帶有漢族特點的強烈的侮辱性,而且說戎狄是“豺狼”也準確地指出了犬戎或戎狄族的狼性格。至春秋初期,犬戎又成為秦國的強敵。後來犬戎的一支北遷到蒙古草原,成為蒙古草原最早的遊牧民族之一。研究中國的遊牧民族、遊牧精神和遊牧民族的圖騰,也必須從古匈奴葷粥和犬戎開始。

根據文獻記載,犬戎族就是自稱自己的祖先是二白犬,並以白犬為圖騰的西北最古老的遊牧民族,屬於西羌族,是炎黃族先祖的近親。早在炎黃時期,犬戎族就是炎黃族的勁敵。《後漢書》就有記載:“昔高辛氏有犬戎之寇,帝患其侵暴,而征伐不。”高辛氏就是黃帝的曾孫,堯帝的父親。史料只記載了犬戎族的圖騰是白犬,但並沒有說明白犬是野犬還是家犬。但是,白犬到底是野犬還是家犬,關係重大,這涉及到民族性格問題、中華遊牧民族和中華民族的圖騰起源等一系列關鍵性問題。

我認為,白犬可能就是白狼,據《後漢書》記載,至漢朝,在原來犬戎活動範圍內曾出現一個人口眾多的西戎白狼國。到東漢明帝時,“白狼……等百餘國,戶百三十餘萬,口六百萬以上,舉種奉貢,”自願歸屬東漢。白狼王還命人作詩三首,合稱《白狼歌》,獻給東漢皇帝。因此,我認為白狼國就是犬戎國的變種,白狼王則是犬戎的後人,而白狼族就是崇拜白狼,並以白狼為圖騰的部族。白狼國的存在,也可以證明犬戎所崇拜的白犬很可能就是白狼。

退一步說,即便白犬不是白狼,那麼白犬也一定是像藏獒那樣的比草原狼更高大更兇猛的野狗。據史料記載犬戎族極為野蠻兇悍,根據我對遊牧民族的長期研究,歷史上最古老最野蠻的犬戎族,按其民族性格來說,他們絕不會崇拜性格溫順聽話的家狗,就像蒙古草原上從古到今所有馬背上的民族,無一例外都不會以馬為圖騰的那樣。因為馬是草原人所馴服的動物,性格兇猛強悍的所有中華草原民族,絕對不會崇拜被自己所馴服的動物,也更不會把家狗家畜作為自己民族的圖騰。而且,圖騰是草原民族神聖的精神崇拜,而家畜卻是受牧人鞭打驅使的奴僕,絕無神聖可言。咱倆在草原上生活了十年還不知道嗎,牧民雖然很愛狗,但是在草原人的心目中,狗與狼地位極其懸殊,狗是草原人的戰友,而狼則是草原人的神靈。

因此,我的看法是:犬戎族崇拜的白犬,或者是白狼,或者就是野生白犬,一種與狼同科,與狼同形,比狼更兇猛的自由野狗。所以,當時犬戎族的“犬圖騰”就等於“狼圖騰”,古犬戎就是中國歷史上有文字記載的、最早崇拜“狼圖騰”的古遊牧部族之一。

說犬戎是最早崇拜狼圖騰的部族之一,這是因為,據史書記載犬戎的母族——古羌族也崇拜犬圖騰。《資治通鑑》第一百九十卷裡說:在唐朝初年有“白簡、白狗羌並遣使入貢”,而且,唐還“以白狗等羌地置維、恭二州”。這說明古羌族也崇拜白犬。實際上,從民族歸類上看,犬戎族就是西羌族,許慎在《說文解字》中說:“羌,西戎牧羊人也。”因此,犬戎就是西羌,西羌包含犬戎。那麼以上所說的“犬戎”、“白狗”和“白狼”等族就都是西羌族。由此可以斷定,西羌族是以白狼或白犬為圖騰的遊牧民族。而“以戰死為吉利,以病終為不祥”的勇猛古羌族當然也不會崇拜馴順的家狗的,因此古羌族崇拜的“白狗”不是白狼就是比狼更兇猛的野生白狗,因而,古羌族就是崇拜狼圖騰的古老民族。由於華夏人文始祖之一——姜姓炎帝族是古羌族的一支,而黃帝又與炎帝同族,那麼,如果追本溯源的話,白犬圖騰,或狼圖騰,是中華民族的最原始最主要的圖騰。

狼圖騰崇拜起始於華夏最古老的羌族、犬戎族和古匈奴葷粥,後經白狼、匈奴、高車、鮮卑、突厥、契丹等遊牧民族,一直延續到現代的蒙古民族。這是世界上歷史最悠久的遊牧民族圖騰,在強悍的西北和蒙古草原上,一個又一個的遊牧民族被更強悍的遊牧民族打敗,民族來複去,而狼圖騰和狼精神卻永世長存。這種狼圖騰文化和精神從未中斷,甚至大大超過從未中斷的華夏農耕文明的歷史長度。可惜,狼圖騰所包含的巨大精神價值,從未被怕狼恨狼的漢人重視和研究過,甚至還故意將其打入冷宮。

特別重要的是:中華大地的這兩個“從未中斷”的文化,以遊牧民族的狼圖騰文化更有生命力,也更有價值。如果沒有“從未中斷”的狼圖騰精神和文化,那麼華夏幾千年的農耕文化和文明就可能中斷。中國幾千年的文明從未中斷,這已經成為世界公認的世界文明歷史中的奇蹟,而奇蹟背後的奇蹟卻是歷史更久遠、又從未中斷的狼圖騰文化。狼圖騰之所以成為西北和蒙古草原上無數遊牧民族的民族圖騰,全在於草原狼的那種讓人不得不崇拜的、不可抗拒的魅力和強悍智慧的精神征服力量。這種偉大強悍的狼圖騰精神就是中華遊牧精神的精髓,它深刻地影響了西北遊牧民族的精神和性格,深刻影響了中華民族和中華文明,也深刻影響了全世界。

我認為歷史如此悠久的狼圖騰崇拜和精神,恰恰是永葆其旺盛生命活力的古代和現代遊牧精神的本源。現代中國人真應該為中國還埋藏有如此偉大珍貴、悠久豐厚的精神遺產而感到慶幸和自豪。現在到了應該剝去掩蓋它的農耕羊皮,而讓其大放光彩的時候了。它將是當代中華民族性格轉換工程的最寶貴的本土精神資源。“東方睡獅”將由於狼圖騰精神的復活,而真正甦醒和抖擻起來。

好!帶勁!楊克噗地拉開了一罐啤酒,連聲叫好。他把酒遞給陳陣,自己也開啟一罐,仰頭猛喝了一大口說:你這個挖掘真比白狼王挖的狼洞還要深,一直挖到炎黃的祖族那兒去了。你的結論我同意,我也認為西羌犬戎崇拜的“白犬”肯定是野狗或者就是白狼。我到現在還特崇拜咱們的二郎呢,羌族和犬戎崇拜的肯定就是這樣的野狗,或者更厲害的藏獒式的野狗,絕不會崇拜聽人話的寵物狗的。要不然真無法理解東方遊牧民族為什麼會有那麼大的能量。你這個觀點能說服我。再接著講!

陳陣一罐啤酒下肚,談興更盛,他挺起身,盤腿坐在沙草地上,繼續開講:西周之後,歷史進入春秋戰國時代,由於華夏民族先祖強悍性格的遺傳基因很強,又由於在陝西、山西、河北、華北北部仍保留著大量的牧地和遊牧民族,甚至在現在的河北腹地定縣平山一帶還出現過一個由白狄匈奴所建立的著名的中山國。中山國立國幾百年,以出產“中山狼”而聞名於世,因此中山國民性格強悍,與韓、燕、宋同時稱王,還曾掠佔過燕國的大片土地,可見當時中原華北還有不少狼性土地和狼性性格。而且,當時中原國家又經常遭受西北遊牧民族的入侵輸血,因此,春秋戰國時期的整個華夏民族的性格依然強悍,甚至強悍到產生不出一個大一統中央集權**制度來統治他們的程度。在春秋戰國時期,群狼逐鹿中原,諸侯爭霸華夏,血沃中華大地。“臥薪嚐膽,奮發圖強”就是那個時代民族性格和精神的寫照。從民族性格中湧出的銳意進取的力量像火山群持續噴發,此起彼落500年。這一時期,在思想文化方面,更像是一次轟轟烈烈的造山運動,儒家、道家、墨家、兵家以及法家等狼家,百家爭鳴,群峰林立。在華夏古代歷史上出現了思想精神文化上的空前盛世。後來,中國在文化上的幾次復古運動,都試圖恢復當年的民族精神和性格,雖然沒有成功,但都取得了不小的成就。唐代韓愈和北宋歐陽修、蘇軾的復古,造就了文壇上氣勢磅礴的“韓潮蘇海”。歷史證明,在政治經濟上不能復古,否則就是倒退,但在民族精神和性格上必須經常“復古”。西方的“文藝復興”就是一次非常偉大和成功的“復古”運動。

到秦朝,秦國又有一個類似於又不同於西周的開端。秦國也是地處西部,因此它擁有西北千里遊牧區和秦川漢中巴蜀農耕區的半牧半農的經濟基礎,和在此民族存在的基礎上形成的半狼半羊雜交的國民性格。強悍性格產生強烈要求改革變法的強大動力和願望,秦國商鞅變法首先成功,而以農耕為主的和信奉周禮的六國,卻因為長期的農耕生活國民性格日益軟化。秦國很快便對六國形成壓倒性的優勢。到秦始皇時代便橫掃六國,統一華夏。公元前1年,秦始皇建立中國歷史上第一個中央集權的國家。秦始皇開拓猛進的狼性性格,以今非古,焚書坑儒,強行推行“書同文,車同軌,行同倫”,又築長城,修馳道,建騎兵,擊匈奴。敢作敢為,大氣磅礴,首創了一個強悍向上的嶄新時代。需要說明的是,這“書、車、行”的三同奠定了華夏民族的統一的基礎。中國第一個的“大一統”並不是由儒家帝王建立的,而恰恰是由焚書坑儒的狼性秦始皇建立的。還需要說明的是,中國第一個中央集權封建**王朝得以建立,也表明此時華夏民族的國民性格已經開始顯露農耕化軟弱的跡象。

然而,由於秦國立國的基地是在戎狄遊牧區。秦國在秦穆公時期滅掉1個戎國,開地千里,成為“西戎霸主”,採用西戎遊牧民族的風俗習慣和法律。司馬光說秦“以貪狼為俗”,可見秦國受西戎的狼性格和狼圖騰的影響極深。秦國當時已經是西部大國,秦襄公還曾被周平王封過諸侯。但是,華夏其他諸侯卻認為秦是西戎野蠻國,根本不承認它是華夏諸侯國,還不讓秦國參加華夏諸侯盟會。秦國國內遊牧民族的成份確實更重,因此,秦國國民性格的狼性過強,在這塊狼性土壤中誕生的秦始皇就很容易成為一個狼性暴君。結果,暴行激起反抗,潛伏在六國民間的狼性好漢揭竿而起,開始軟弱的華夏民族又被激發出強悍精神,起義遍布全國,秦王朝二世而亡。但是,秦朝對中國歷史影響極為深遠,而遊牧民族的狼性性格在其中起到關鍵性作用,如果沒有秦國君民狼性格的因素,中國歷史決不會出現以後漢唐的輝煌上升時期。

秦國到秦朝這段歷史,是草原民族對華夏民族又一次狼性血液的輸血,大大地沖淡了千年來從農耕生活中湧進民族血管的羊血,使剛剛又要羊化和孱弱的華夏民族性格,再一次剛強起來。

公元前06年,劉邦建立西漢王朝。西漢時期,“漢承秦制”,西漢又承襲秦朝狼血,漢武帝在性格上就是第二個秦始皇,史家稱漢武帝“異於秦始皇無幾矣”,兇悍好戰,舉全國之兵力財力,連年征伐,毫不妥協,不滅匈奴誓不罷休。當時的漢朝,主戰派佔絕對優勢,“銳勇輕死之士充滿朝廷”,大有古羌族“以戰死為吉利,以病終為不祥”的民族性格。漢武帝還大膽起用李廣、衛青、霍去病等等充滿狼性豪情的將領,以騎兵攻騎兵,以騎射對騎射,兇猛果敢,長途奔襲,深入草原,血戰匈奴數十年,打得匈奴元氣大傷。雄才大略的漢武帝甚至還把作為防禦性工程的長城,也變成對草原經濟封鎖的進攻性武器,嚴禁鐵器武器藥材出關,斬殺大批違禁商人。

當時華夏農耕厚土上生長出來的儒家,也終於長成大樹,進入官方主導意識形態。儒家主張以農為本,與民休息,輕徭薄賦;並主張施仁政,以馴化軟化國民性格,來換取國家和社會的穩定,為帝王所用。以典章制度治國安民,求得和平發展。漢武帝在認識水平上高於秦始皇,他懂得儒家的作用。因此,西漢時期,狼羊結合,霸道王道雜之,狼血羊血大體平衡。西漢時期,漢民族終於在性格上從秦朝的“野蠻狼”發展到漢朝的“文明狼”,達到古代“文明狼”的最佳性格水平,與同時代的西方強悍的古羅馬民族性格大致相當,國家強盛的程度也差距不遠。當時整個漢民族充滿了勇猛頑強,開疆拓土,消滅強敵的壯志豪情。那時的西漢國運昌盛,國富民強;文史哲經,藝術科技,高度繁榮;並第一次征服西北和西域,擴大華夏的遊牧國土,切斷了匈奴的財政來源,消滅了匈奴的主力,造就了一個長達400年的輝煌朝代。大漢帝國是華夏漢民族最值得驕傲的時代之一。遺憾的是,在以後的朝代,純粹漢民族的民族性格再也沒有達到過這樣的高度和水平,此後,靠漢族獨木便難以支撐華夏文明大廈了。

隨著漢朝屯墾戍邊政策的實行,農耕對草原的擴張,和對草原民族的一次次沉重軍事打擊和壓迫,以及晉朝殘酷的“徙戎政策”,即用武力驅逐異族出境,激起遊牧民族的強烈反抗。草原民族終於又積累起巨大的報復力量。到晉末,匈奴、羯、氐、羌和鮮卑五個草原民族先後衝進中原,又先後建立16個國家,史稱“五胡十六國”。秦漢以來幾百年的農業大發展,華夏的農業已取得優勢,整個漢族已成為標準的農耕民族。民族性格羊性化,畏戰怕死,不堪一擊。“五胡”便像狼衝羊群一樣,將整個中原變成“草原狼”的天下,時間長達10多年。在此期間,中原大地狼性太盛。因而,群狼混戰,血腥殘暴,屍骨遍野,人口銳減。但這次巨大災難的內因,仍在於農耕文明的本身,溫柔敦厚的農耕民族缺乏強悍的國民性格來抵禦外來侵略。

建國於公元86年的北魏,是一個狼羊性格結合比較好的時代,我對北魏非常感興趣。建立北魏的鮮卑族和後來的蒙古族都屬於東胡,兩民族的語言有共同的祖源。鮮卑族發源於大興安嶺北麓的鮮卑山。蒙古史權威、原中國元史研究會會長韓儒林先生說:“據近代學者研究,鮮卑為蒙古族。”

早在東漢和帝時,漢大將竇憲擊敗匈奴,鮮卑乘虛佔領匈奴舊地,十多萬戶匈奴人自號鮮卑,加入鮮卑族,同時也把匈奴的文化和原始崇拜帶入鮮卑族,因此,鮮卑族又是東胡與匈奴的融合民族。鮮卑拓跋部極為兇悍,但是鮮卑的文化極其落後,連文字也沒有。然而,他們有蒙古草原狼一樣兇猛的性格和智慧的頭腦,具有超凡的軍事才能,是五胡中最卓絕的一支。北魏太武帝拓跋燾簡直就像頭神狼王,神武異常。他居然用了不到十年時間,依靠兇猛的鮮卑騎兵,掃平群狼,統一了北部中國。在中國歷史西周以後,開創了第一個由草原民族建立的強悍有作為的朝代。

更有意思的是,鮮卑拓跋像蒙古草原狼一樣愛動腦子極善學習,他們對漢文化極為痴迷,又一次表現出遊牧民族在文化和制度上開拓進取、勤奮學習的民族性格。在馮太後和孝文帝時期,大力倡導全民族學習漢文化並與漢族通婚,幾乎達到全盤漢化的程度。後來百萬鮮卑遷都洛陽以後,完全使用漢語漢服漢制度,甚至將鮮卑姓改為漢性,例如將皇族拓跋氏改為長孫氏。讓南朝漢人來使,一時分不清是到了胡國還是到了漢國。

需要說明的是,草原民族對漢文化的主動接受是有深刻的種族根源的:一是,漢文化中有至高無上的天崇拜,也就是騰格里崇拜,而漢文化中的天崇拜本來就是來源於草原民族的騰格里崇拜,是炎黃先祖從草原帶到中原的原始崇拜。因此蒙古草原遊牧民族的最高崇拜與漢族天崇拜文化不僅不衝突,反而因原始崇拜的親緣關係而情感親近,容易接受。後來蒙古本土的蒙古族和華夏的漢族最終沒有接受基督教和伊斯蘭教,而都接受佛教,也是與蒙古族和漢族共同的最高天崇拜有很大關係;二是,漢文化儒學中也具有早期儒學遺留下來的強悍進取的遊牧精神,像“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等強健不屈的精神也頗合草原民族性格和狼圖騰精神;三是,儒家全力維護“天子”,也就是“騰格里之子”的皇權。總之,漢文化本來就是遊牧民族來到農耕地區而逐步發展起來的文化,因此,當後來的草原民族入主中原農耕大地之後,就不必在文化上從頭開始,只要把遊牧先輩和後輩的文化成果拿來即可。當然,後來鮮卑、蒙古族和滿族都看到了漢文化的缺陷,在接受漢文化時做了不小的取捨,並增添了許多遊牧文化的內容。

還需要說明的是,傳統觀點認為遊牧民族雖然可以在武力上征服中原,但是漢族卻可以用漢文化征服遊牧民族,這實際上是一種大漢族主義觀點。這種觀點最大的錯誤在於否定了最根本的非文化因素——華夏農耕土地的征服作用。華夏廣闊的農田能夠征服和軟化古代任何武功強悍的遊牧民族,華夏農田的征服作用遠遠超過文化上的作用。遊牧民族被漢文化征服的觀點的片面性,又在於否定了漢文化中的遊牧成份,否定了漢文化中的遊牧民族的部分所有權。而且,實際上遊牧民族也不是被動地被漢文化征服,而是遊牧民族主動地選擇了漢文化,而這種主動選擇重要的原因也是由於漢文化中有遊牧文化的成份。

鮮卑拓跋的改革相當成功,北魏政治穩定,經濟繁榮,人口劇增,國際交往頻繁,一派東方大國強國的風貌。而且文化發達,佛教盛行,雲岡、龍門石窟中的北魏時期的大石佛至今令人景仰,使昏庸**、內亂短命的南朝漢族國家根本無法與之相比。以至於後來的中國人大多知道大名鼎鼎的北魏,而對同時期南朝漢人的宋國和齊國知之甚少。北魏和南朝的鮮明對比,說明華夏農耕文化和民族性格已開始暴露出它致命的羊性軟弱性。遊牧民族一旦集合起整個民族的力量,抓住一次機會便可以武力入主中原,再經過短短的幾代,就可以把華夏民族花費幾千年時間創造出來的文明成果學到手,甚至還超過你一頭。而缺乏進取精神的漢民族,雖然文化比草原民族先進,但是它不得不依靠定期或不定期的輸血為生。如果幾百年不進行一次大規模狼性血液的輸血,它的骨頭就軟得難以支撐華夏大廈。古言道,“五百年必有王者興。”實際上真正的“王者”就是遊牧精神和性格,而某個具體的王者,就是遊牧精神和性格的某個代表人物。

鮮卑統治北中國長達140多年,這次草原民族對華夏農耕民族的輸血和混血,意義重大,影響深遠。所謂輸血和混血,主要表現在兩個方面:一是,遊牧民族入主中原以後在遊牧精神和性格上對農耕民族的深刻影響。所謂“輸血”,也就是遊牧精神的輸入;二是種族混血雜交,增強民族雜交優勢,增加新性格人群的數量。“五胡入中華”造成中原大地巨大戰亂,洛陽焚燬,血沃中原,十室九空,人口銳減。戰亂又造成華夏民族第一次規模巨大的民族大遷徙。據史料記載,中州,也就是中原,大約有六七成的漢人逃往江南,這又進一步地減少了北中國的漢族人口。此後源源不斷來自草原的遊牧民族,尤其是鮮卑族,便填補了空蕩蕩的中原和荒涼的洛陽。《中國通史簡編》說:“照江統《徙戎論》所說,關中人口百餘萬,氐羌和鮮卑等族約佔半數。”魏孝文帝從平城遷都到洛陽時,就遷來鮮卑文武百官和軍隊,連同他們的家屬和奴僕,總數不下100萬人。為了學習漢文化和增加人口,鮮卑統治集團親自帶頭實行鼓勵鮮漢通婚的政策。由於居於統治地位的遊牧民族獲得了財產和權力上的優勢,就可以廣泛地通婚納妾多生子女,使得遊牧民族在種族人口繁殖上也取得超過漢族人口增長的優勢。因而,經過十六國和整個北朝長達60多年的民族輸血和雜交混血,北中國實際上已成為遊牧民族與漢族在數量上大致相當的民族混合地區,尤其以鮮卑族的數量和影響為最大。

這次民族輸血和混血,使得被農耕軟化和羊性化的華夏中原民族的性格和精神,又一次被啟用,再一次強悍起來。但必須指出的是,中國遊牧民族對農耕民族的輸血和混血,對農耕民族來說是一件痛苦和殘酷的事情,但卻又是對“中國病”的絕對必要的搶救性治療。客觀地說,沒有這一次長期廣泛的輸血和混血,就不會有後來偉大的隋唐。

北魏後來分裂為東魏和西魏,這兩國依然是鮮卑族執政。公元550年高洋廢東魏帝自立,國號齊,史稱北齊。公元556年鮮卑人宇文覺廢西魏恭帝自立,國號周,史稱北周,依然是鮮卑政權。到周武帝時期,雄才大略的鮮卑皇帝——周武帝宇文邕又滅掉北齊,重新統一北中國。

公元581年,北周大丞相楊堅廢掉周靜帝,篡奪鮮卑北周王朝而建立隋朝,他便是中國歷史上著名的隋文帝。因此,隋朝實際上是建立在鮮卑國家的基礎之上的。北朝之後的隋朝,由於剛剛經過長達60多年的五個遊牧民族的狼性血液的輸血,中原民族實際上是由鮮卑民族等遊牧民族和漢族所組成的混合民族。又由於楊堅篡周建隋,所以鮮卑北周的統治集團也基本上被保留下來。隋朝朝廷充滿鮮卑族官員,連隋文帝的獨孤皇后都是鮮卑人,獨孤皇后是鮮卑大貴族、柱國大將軍獨孤信的女兒。因此,從隋朝的國家政權的組成和民族的構成上說,鮮卑族的比重極大。從民族成份上講,隋朝是鮮卑族和漢族共同創造的偉大朝代。在隋文帝時期,中原民族性格強健,文化發達,又是一個狼羊結合較好的時期。

因而,隋朝又是一個勇猛進取,有創造,有作為,了不起的朝代:實行均田制,開鑿大運河,首創科舉制,擊敗擁有40萬騎兵的強大突厥,又征服南中國,結束中國長達兩個半世紀的戰亂和分裂,建立起國土遼闊的統一國家。

特別要提到的是,中國北方經過遊牧民族入侵長期戰亂破壞,本該在國力上落後於未受異族入侵的南朝。事實上恰恰相反,在南朝,漢族執政的宋齊梁陳一個比一個腐朽黑暗、軟弱無能、內訌短命。南中國的漢族政權後來被大隋朝輕而易舉地滅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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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以後,在古代中國又出現一個規律:受到過遊牧民族輸血和混血的北方中原,無論被戰亂破壞得多麼嚴重,但大多可以滅掉或收降南中國漢族政權,而南中國漢族的最後政權則無一例外都被北方國家輕易滅掉。此規律的適用性還可以上推到秦。從秦滅楚吳、魏滅蜀、晉滅吳、隋滅梁陳、宋滅後蜀南唐吳越、元滅南宋、一直到清滅南明三藩太平天國。此規律證明,遊牧性格大大強於農耕性格,強悍性格是一個民族自立於民族之林的決定性因素。純農耕的南中國一旦喪失了殘存的炎黃遊牧精神,又得不到新鮮遊牧精神的輸血,也就喪失了民族的脊樑,即便有發達的文化和經濟也無法捍衛自己的國土、保障自己國家的獨立。

陳陣望了一眼狼洞山坡,嘆了一口氣說道:但是隋朝還是一個短命朝代,根本的問題又出在狼羊不平衡上,隋朝統治集團在性格上狼性又太強於羊性。隋煬帝本人就是一個漢族與鮮卑族的混血帝王。他的生母文獻獨孤皇后,是一個連隋文帝都懼怕的鮮卑悍婦。獨孤皇后的家族連她自己在內,先後出過三位皇后和一位皇 太后。她的姐姐是北周周明帝的皇后,她的大女兒是周宣帝的皇后,她的從姐妹是唐朝唐高祖李淵的生母。她的鮮卑家族性格剛勇,勢力強大,深刻影響了北周、大隋和大唐三個朝代。她在皇宮,後宮不敢給隋文帝送嬪妃,她還敢於殺掉隋文帝看中的女人。這位狼性十足的鮮卑族皇后在朝中擁有大權,與隋文帝並稱為“二聖”。獨孤皇后還謀劃了廢長立幼,廢黜太子楊勇,再立她所偏愛的楊廣為皇太子。後來,獨孤皇后成為武則天效仿的楷模。因此,隋煬帝楊廣是喝“狼奶”長大的“狼”。他繼承的狼性基因過多,因而他是中國歷史上少有的暴君,窮兵黷武,殘暴腐化,橫徵暴斂,民不聊生。隋煬帝三伐高麗,動用幾百萬軍隊,三戰三敗,損失慘重,國力耗盡,激起全國大起義。大隋7年便亡,與秦朝相似。公元618年,胡化了的漢人大貴族李淵建立唐朝。

中國人引以為自豪和驕傲的大唐朝,實際上也是鮮卑族和漢族共同創造的一個偉大王朝,是草原狼性格和華夏文明精粹的偉大結晶,達到了古代華夏文明之巔。就像“漢承秦制”那樣,唐朝是唐承隋制。李唐王朝繼承了隋朝皇族,尤其是隋皇族女系母統的強悍鮮卑性格。從性格血統上,李唐王朝的開國皇帝和初期君主都是胡化了的漢人和鮮卑貴族女性的混血兒。唐高祖李淵的生母、皇后、一個兒媳均為鮮卑人。唐太宗李世民的祖母、生母和皇后是鮮卑人,唐高宗李治的曾祖母、祖母和生母是鮮卑人,而李淵的生母就是大名鼎鼎隋朝獨孤皇后的從姐妹。幾代連續雜交混血,幾代鮮卑家族狼性格的持久影響和薰陶,使李唐家族血統裡的漢血比例降到四分之一以下,因此在性格上取得非同尋常的雜交優勢。太宗李世民尤為突出,他的驍勇兇猛頑強的狼性性格堪稱中國帝王之最。甚至,李家也出過李世民的太子承乾那種學胡語,吃胡食,仰慕突厥狼頭軍旗、想解發回草原當突厥人的極端例子。後來太子承乾被唐太宗廢掉。這個極端例子也證明,李唐家族中的草原民族血統和及其影響極重極深。

我給你舉幾個《資治通鑑》裡記載的例子:有一次,李世民跟李淵出戰,李淵進軍失利,李世民親自率兵上陣,從敵陣後面衝進去,身先士卒,使用雙刀,親手砍殺幾十人,殺紅了眼,砍得兩把刀都缺了口,兩個袖子裡都灌滿了敵兵的血,他甩掉血,繼續拼殺,直到打垮敵軍,反敗為勝。還有一次,李世民與竇建德交兵,李世民只帶尉遲敬德一員大將和幾個士兵去誘敵,竇建德五六千騎兵追殺過來。李世民善騎射,毫無懼色,他親手射死一員敵將和幾個士兵。尉遲敬德也殺了十幾士兵,居然嚇得幾千騎兵不敢再追。再有,在玄武門事變中,為了大唐利益,李世民先發制人,設伏兵殺死了想加害於他的親生兄弟建成和元吉。李世民親手射殺了長兄建成,毫不手軟,像狼一樣兇猛果敢地奪取了太子位。

李世民兇猛善戰,大智大勇,連當時打著金狼頭軍旗的突厥騎兵,甚至突厥可汗也佩服得五體投地。唐太宗還被各草原民族奉為“天可汗”,也就是“騰格里可汗”。後來唐朝能降伏強大的突厥,靠的就是這種李唐家族的狼性格,還有充滿朝廷的大批草原民族著名的賢臣強將。其中最著名的是長孫無忌,據《舊唐書·長孫無忌傳》記載,長孫無忌是兇險的“玄武門事變”的主要策劃人,就是他像狼一樣勇敢地力勸李世民先發制人,並親自帶領尉遲敬德、侯君集等九人協同李世民,在玄武門伏殺建成和元吉。長孫無忌是輔佐李世民登上皇位的第一功臣,後任宰相長達三十年。而長孫無忌就是鮮卑人,他的先祖是北魏鮮卑皇族,其後世家族成員在北魏、西魏、北周時歷任重臣,封王襲公,其父是隋朝的右驍衛將軍。長孫無忌又是唐太宗的文德長孫皇后的親哥哥。唐太宗的祖母、生母、皇后,甚至連宰相都是鮮卑人,你說大唐王朝中的鮮卑血統和性格有多重。

唐朝的偉大來源於民族性格的偉大,也來源於唐朝女性的偉大。唐初的三位鮮卑女性不僅為唐朝養育了幾代傑出帝王,而且,中國第一支“娘子軍”,中國第一個也是惟一的女皇帝都誕生於唐朝。咱們到草原還不知道嗎?草原民族是開放和尊重婦女的民族,婦女地位比較高,女人大多敢作敢為,像嘎斯邁那樣敢徒手鬥狼的女人不在少數。唐朝的鮮卑血統也決定了唐朝女性的驚人業績,據《新唐書·諸公主列傳》記載:唐高祖李淵的女兒平陽公主,在李淵太原起兵反隋時,她自己先到關中地區拉起一支起義軍,屢屢挫敗隋軍,並把義軍發展到七萬之眾,威震關中,為李淵奪取長安立下大功。《新唐書》說:“主(平陽公主——引者注)引精兵萬人與秦王會渭北……號稱娘子軍。”山西著名的娘子關就是由於平陽公主曾率軍在此駐守而得名。平陽公主的生母就是李淵的鮮卑人太穆皇後竇氏,平陽公主是與李世民同父同母同性格同打江山的傑出女性。娘子軍對中國女性的影響太深遠了,而娘子軍精神中所包含的就是自由開放、堅韌獨立的遊牧精神和狼精神。

還有,中國惟一的女皇帝武則天也產生在唐朝。武則天出生在遊牧精神濃厚、有深厚“胡服騎射”傳統的山西。而山西是鮮卑族的根據地之一,鮮卑北魏最初的都城就定在山西平城。武則天的父親曾隨李淵起兵反隋,後封為應國公。所以武則天也應該算作將門狼女。後來又在李唐皇族遊牧精神的薰陶下,武則天成為中國狼性最強的傑出女政治家。在性格上:她勇敢兇悍,智慧超人,大刀闊斧,鐵腕血腥,毫不手軟;在政策上:打擊士族,強化科舉,破格選才,勸課農桑,發展人口。把唐太宗開創的貞觀之治的盛世維持了半個世紀。

陳陣停了停,突然問楊克:你注意過武則天的形象沒有?

楊克有些茫然,搖搖頭說:沒注意,你又發現了什麼?

陳陣說:我看過武則天的畫像,她很富態,有母儀之相。洛陽龍門石窟那座最著名最高大的盧舍那石像,是武則天下令鑿刻的。那雕像有異常大氣矜持的端莊美,臉龐頸肩豐滿圓潤。據說這是當時的藝術家和石工按照武則天本人的形象雕刻出來的。中國人都知道,在審美標準上,唐朝是“以胖為美”,李唐帝王大多選豐滿女人為後為妃。唐太宗選武則天為妃,唐太宗的兒子唐高宗李治後來又對武則天窮追不捨,直到把她立為皇后,而後來的唐玄宗李隆基又以豐腴的楊玉環為貴妃。幾代唐朝皇帝如此熱衷豐滿女人,確實大大有悖於中國漢族帝王的傳統審美標準。華夏漢族帝王大多喜歡苗條女人,比如:“楚王好細腰,後宮多餓死”。漢朝漢成帝的寵妃趙飛燕就是“楚腰纖細掌中輕”式的女人,後來被成帝立為皇后。

那麼漢唐這兩個歷史上齊名的大朝代,為什麼會出現“環肥燕瘦”截然相反的審美標準的呢?原因就在於唐朝皇族與歷代華夏朝代的民族血統不同。唐朝“以胖為美”,深刻地反映了李唐王朝鮮卑族的血統和印記。我過去也一直弄不懂為什麼上個大朝代漢朝還以瘦為美,怎麼到下一個大朝代唐朝突然就以胖為美了?後來弄清了李唐王朝的鮮卑血統以後才明白,再聯想到咱們在草原上的生活就一下子通了。當初咱們剛到草原的時候,就發現蒙古人以胖為美,比如咱們隊那個綽號叫“一盞明燈”的那仁其其格,真夠豐滿的,一定比楊貴妃還要胖,那時候幾乎有一大半的馬倌都圍著她獻殷勤。在額侖被牧民公認為美人的蒙古女人絕大多數是豐滿女人。而鮮卑族和蒙古族是兩個有著親緣關係的蒙古草原遊牧民族。鮮卑族一定是把狼圖騰和“以胖為美”的審美標準,一同傳給蒙古族了。實際上,遊牧民族從古到今都以養肥牲畜為職業,以“羊大”為美,當然在民族審美上就以胖為美了。

楊克連連點頭,又笑著說:沒錯!……不過有點扯遠了吧。

陳陣說:一點也沒扯遠。唐朝“以胖為美”,恰恰又從民族意識的一個審美層面上證明唐朝之所以那麼強悍偉大的性格根源。漢人一直迴避唐朝的遊牧精神和草原血統,實際上漢人很不情願把中國最偉大朝代的大半功績記在草原民族的功勞簿上……

我再接著講……李世民過人之處,還在於他極其重視文治,採納魏徵的“偃武修文”的政策。興科舉,重諫臣,著力教化,改善政治,輕徭薄賦,鼓勵經濟。開創了中國歷史上著名的貞觀之治,唐朝的疆土達到到前所未有的廣度。

我特別要說的是,李世民是第一個提出“華夷平等”政策的中國皇帝。他說:“自古皆貴中華,賤夷、狄,朕獨愛之如一,故其種落皆依朕如父母。”而唐太宗“華夷平等”政策的提出,是有李唐皇族性格上的華夷混血、狼羊平衡的血統背景的。過去以及後來華夏儒家正統思想都是極力“尊華貶夷”,根本無視遊牧精神和草原民族性格的巨大價值,以及對華夏民族和文明的救命性的貢獻,而且還把這種狼性性格作為儒家教化所重點打擊的物件。只有具有遊牧血統的李世民,深刻看出了漢族和草原民族雙方的優缺點,而且身體力行地實行“華夷平等”政策。唐朝之所以能達到中國古代文明的輝煌頂點,根本原因就在於它使草原民族勇猛進取的性格和農耕民族的儒家精華相結合。只可惜,中國農耕土壤太廣闊太深厚,李世民“華夷平等”卓越的思想,很快就被華夏強大而狹隘的農耕意識和儒家正統思想所扼殺。後來,支撐華夏民族活命的新鮮血液,仍然是草原民族用武力強行灌輸進來的。但是,由於漢族農耕病體已趨嚴重,以後無論怎樣輸血,都輸不出漢唐盛期的豪邁強悍的民族風骨來了。“東方睡獅”正是從中唐以後開始進入漫長的冬眠狀態的,而華夏廣袤農田就是它舒服沉睡的“軟榻”,儒學則是使它久睡不醒的“催眠曲”和“安眠藥”。

從安史之亂開始,一直到五代十國的00年裡,重又軟化羊性化下去的華夏民族,又陷於大混亂之中。從此,華夏的農耕民族走向漫長的下坡通道。雖然,也出現過幾次小高峰,但總的下降趨勢已不可逆轉。華夏文明和華夏國土的延續和保持越來越依賴於草原民族。

雖然整個農耕民族在軟化,但是炎黃先祖的狼性血液的遺傳,和遊牧民族的不斷輸血和混血,在華夏廣大的農民中仍然保留了一些強悍的種子。中國歷史上的農民起義,就是農民中狼性好漢率領的反抗。但是農民起義只是改朝換代的工具,一旦起義成功,也不能為新王朝增添多少新東西和新血液。唐末的黃巢農民大起義,作為漢民族一次民族復興的重大行動,並沒有成功。究其原因,農民起義是農耕土壤中生長出來的“農副產品”,農耕王朝所具有的性格軟弱性的侷限它也不可能避免,能避免的只是極少數。雖然黃巢起義大軍攻打王朝軍隊勢如破竹,還殘忍愚昧地焚燬了古代中國最為氣勢恢宏的長安城。但是,它還是被唐政府借來的、名不見經傳的西突厥沙陀族騎兵消滅了。這是因為被輸血者總比不過輸血者身心強健。漢唐以後,華夏農耕民族無論是政府軍還是農民起義軍與遊牧民族的騎兵交戰總是敗多勝少。

到五代十國,北中國又陷於狼性遠遠大於羊性的大動盪時代。北方五代梁唐晉漢周之中,後唐、後晉、後漢都是西突厥沙陀族政權。同時並存的強大遼國,則是鮮卑後裔契丹族建立的遊牧民族國家。

公元960年,趙匡胤不費吹灰之力,忘恩負義地篡奪後周周世宗打下的中原江山之後建立了北宋。北宋初期藉助五代時期遊牧民族的輸血,還有些生氣。但是,宋太祖已沒有漢武帝和唐太宗的“文明狼”的銳氣了。宋太宗兩次北伐都被契丹遼國打得慘敗。可是他收拾南方的漢族國家,卻易如反掌。

中唐以後,中國的經濟重心已由北方移到南方。而唐末五代時期,北方的經濟遭到大破壞,南北差距更加懸殊。南方漢族國家的強大經濟實力,並不能彌補民族性格上的軟弱。那裡的帝王早就在“春花秋月”,“雕欄玉砌”和江南水鄉中軟掉了骨頭。因此,受過狼性格輸血的北中國再次輕鬆滅掉或收降南部漢族國家。李後主、吳越王等國君主紛紛敗亡投降。春秋漢唐時期南中國的那種“力拔山兮,氣蓋世”,“三千越甲可吞吳”,“楚雖三戶,亡秦必楚”的民族氣概和性格蕩然無存。長期的農耕環境和儒教終於徹底教化和軟化了沒有草原的南中國。

陳陣繼續講:宋朝是漢族國民性格質變的轉折時期,除了歷史種種不利因素的積累以外,宋朝對漢族性格的轉換還有著兩個關鍵而特殊的作用:

首先,北宋無力收回漢唐原有的廣大草原國土。大宋大宋,實際上它的疆土連漢唐時期的一半還不到。它的北面是包括華北北部和蒙古草原的幅員萬里的契丹遼國。它的西面是驃悍的党項西夏和羌族土蕃。它的西南面是白族的大理國。這種局面導致了嚴重後果。本來,從炎黃到漢唐,華夏一直擁有北部和西北的大片草原牧區,它具有製造強悍性格的造血功能,歷史上廣闊草原為華夏民族培育了無數強兵猛將和傑出帝王。古言道:“關西出將,關東出相”,“烈士武臣,多出涼州,土風壯猛,便習兵事。”《宋史·李綱傳》也說:“自古中興之主,起於西北,則足以據中原,而有東南。”漢唐時期,中國雄才大略的帝王之所以大力經營西域,緊緊抓住西北草原不放,就是深深懂得這片草原維繫著中華文明的根,而遊牧精神和性格則是支撐中華的脊樑。漢唐時期那種半農半牧的國土和經濟基礎,是華夏民族維持半狼半羊性格的命脈。而軟弱無能的宋朝無力收復華夏西北的命脈草原牧區,就對漢民族的性格最終轉換起到了致命的影響。

其次,宋朝“理學”的盛行。由於宋朝的華夏只剩下純農耕的國土,中國儒教的這棵大樹被純農耕土壤滋養得越發農耕化,並發展得越來越極端,宋朝“理學”的出現,把早期儒家中含有的遊牧遺風、雄健向上的精神大大消弱,卻加強了壓抑閹割民族性格的“新精神”。最致命的是提出“存天理,滅人欲”,三綱五常是天理,必須用“天理”來滅除人欲。對狼性和狼欲就更得斬盡殺絕,火燒沉塘。只有堵了狼的路,才能邁得開羊的步。理學把漢民族壓制調理得像家畜牛羊那樣馴服聽話,任勞任怨,使得漢族宋朝的生產力大發展,還製造出當時世界上最先進最具威力的火藥武器:火銃、火箭、火蒺藜、霹靂炮、突火槍等等。但是仍然彌補不了華夏民族迅速軟化和羊化的性格缺陷。

歷史證明一個民族要想復興和富強,必須發展生產力,但是絕不能“惟生產力”,發展生產力是振興民族的基礎,但還不是基礎的基礎。必須把培育強悍進取的民族性格和發展生產力同時並舉,這才具備民族騰飛的兩個翅膀。

到宋朝,在性格上,純農耕的華夏漢族終於由漢唐時期強悍的“文明狼”轉變為軟弱的“文明羊”。

然而,北宋還是得到了一個長達160多年的穩定和繁榮。但是這不是因為它自身強大,而是由於強敵契丹遼國發生了民族性格上的重大轉換。遼國在宋朝建立之前的十幾年,佔領了華北幽雲十六州的漢族農業區。此後,它的農業開始大發展,並向東北黑土地延伸。經過幾十年的墾殖,以至於農業在遼國經濟中的比例越來越重,大量牧民漸漸變成農民。這樣一個原來純粹的遊牧民族國家漸漸便成了以一個農業為主的半農半牧國。於是,農耕軟化民族性格的鐵律,也對契丹遼國發生強烈作用,契丹族的狼性性格也開始軟化。在蕭太后時期,遼宋兩國簽訂“澶淵之盟”的不平等和約。宋朝每年向大遼國鉅額進貢,宋真宗稱蕭太后為叔母。但長期的戰爭基本停止,兩國“和平友好”,兩國放心睡大覺,兩國在安逸的農耕環境中雙雙繁榮和軟化下去。

但是,羊欲靜,而狼不休,這條規律仍然支配著世界。正當遼國農業越來越興旺的時候,生活在松花江黑龍江流域的遊牧民族女真族迅速崛起。為了擺脫遼國對女真的殘酷壓迫,女真領袖完顏阿骨打率領強悍的女真騎兵像狼群一樣猛攻遼國,很快佔領遼國大片國土,並建立金國。後來用了0年,到金太宗時,金國就滅掉了大遼國。連半羊半狼的大遼國都擋不住金國兇猛的狼性騎兵,那麼此時早已成為富裕軟弱的“文明羊”的北宋就更無招架之力了。

“文明羊”的頭羊宋徽宗,已經“文明”到成為中國傑出的畫家的地步,尤擅長花鳥工筆,比繡女繡的還要柔軟。金太宗具有狼王的洞察力,他馬上就看透了宋朝的羊性。金軍一滅掉大遼,不待休整,迅速揮師南下,嚇得宋徽宗立即退位,讓位給兒子趙桓,也就是宋欽宗。這是中國兩位最**無能的皇帝。第二年金兵再攻宋朝,軟弱的宋軍如羊見狼,兵敗如羊跑。開封幾乎是開城迎敵,使金兵輕易佔領開封,俘虜徽、欽二帝,國庫珍寶被掠空,後宮幾千佳麗被擄往北國荒原,充當奴俾妓妾。擁有當時世界上最多的人口、最發達的生產力、最先進的火藥武器、最智慧的《孫子兵法》的北宋,幾乎不戰而敗,兩年而亡。當時的北宋幾乎什麼都不缺,惟一缺少的就是“脊樑”——剛強的民族性格。

北宋的“靖康恥”是華夏漢族最最恥辱的一頁,甚至比滿清末期的喪權辱國還要可恥。至少滿清還敢跟列強打幾仗,周旋幾十年,而且也沒有退位給列強。一個民族如果不把強化民族性格作為最基本的國策方略,無論經濟文化有多發達,人口和軍隊有多龐大,其結局必定重蹈“北宋”的覆轍。

幸虧,中國當時遠離基督教文明和伊斯蘭文明,如果金兵是當時高階文明的軍隊,那華夏民族很可能就被改字、改文、改種、改信仰了。西域民族原來是信仰佛教的民族,後來不是被強悍的伊斯蘭改得脫胎換骨了嗎?而這也與宋朝無力收復西域脫不了干係。

隨著華夏民族農耕性的增長,華夏民族性格日趨孱弱,大片國土丟失,華夏的首都也從接近遊牧區的地方向純農耕區敗退,從西北退向東南,越退越軟,越軟越退。從秦漢隋唐時期的長安,退到東漢西晉的洛陽,又退到北宋的開封,最後一直退到南宋的南京和杭州。杭州是當時中國民風溫柔的靡靡歌舞之鄉,它竟然成為漢族大宋朝的最後國都。如果一個民族只有發達的腦和手,而沒有堅硬的脊樑,那也只能成為民族中的無脊椎軟體動物。軟弱無能的南宋最後只得向兇狠頑強的蒙古王朝獻出傳國玉璽,舉國投降。此種北強南弱的局面一直到近代西方文明狼的經濟、科技和思想輸入南中國以後,才得以根本改變。

陳陣長嘆一聲,接著說下去:但是我仰望騰格里,仔細想想覺得騰格里還是對的,性格這麼軟弱的民族實在不配佔據這麼遼闊肥沃的土地,真是給天父騰格里丟了臉,天理難容,真真到了要開除這個民族的“球籍”地步了。騰格里的“天理”沒有錯,軟弱的農夫不應痛罵人家的殘暴,實際上農夫們也是按此天理來對待莊稼的,絕不肯讓弱苗懶秧佔著好地,而毫不留情地剷除它們,給強苗優秧讓位。不過騰格里還是沒有開除這個民族的球籍,畢竟華夏民族的腦和手聞名於世,最早馴化了野生粟和稻,創造了絲、茶、瓷、漆業,貢獻了四大發明等先進技術,以及浩如煙海的文史哲經。尤其是四大發明:指南針幫助西方民族成為真正的航海民族,幫助他們成為能在大洋中辨別方向的海狼,幫助他們發現新大陸,攫取了資本主義的原始積累;造紙、印刷術和火藥又幫助西方民族摧毀了中世紀愚昧和堅固的封建城堡。華夏民族對世界文明做出了巨大貢獻,所以蒼天有眼,騰格里還是派出它的大兒子——草原遊牧民族,來好好教訓教訓這個不爭氣的農耕弟弟,繼續給它輸血,硬化它的脊樑,讓它重新站立振作起來。

農耕必定軟化民族性格的這一規律繼續發生巨大作用。滅掉了契丹遼國以後,強悍的大金國又重蹈大遼國的覆轍。金國時期農業大發展,到金國盛期,耕地面積甚至超過了北宋。農業人口也急劇膨脹,從金初的00萬戶,發展到金中後期的760多萬戶,4500多萬人口,超過了北宋真宗景德時期的全國人口,結果,女真民族也日益衰弱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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