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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一夜春宵(五千大章,祝大家新年快樂!)

王宮的冬天比其他任何地方的冬天都要美。

別的地方就算有莊嚴宏偉的樓宇,也沒有這樣盛開琪花瑤草的御花園;就算有這樣的花園,也沒有這麼多鞍前馬後的侍者;就算有這麼多侍者,也絕對沒有網羅雲集天下美女的龐大後宮……

可惜這些美好的一切都與蘇季沒有任何關係。

此刻,他正在王宮東南角的一座簡陋宅院裡發呆。

那宅院與王宮內宏偉壯麗的建築格格不入,竟是用木板和土磚隨意搭成,院裡院外落滿灰塵,已經不知道多久沒住過人了。

院裡沒有陽光,附近只有一排茅房。每當起風的時候,宅院裡就會有一股濃烈的惡臭撲鼻而來,彷彿歷經幾百年發酵出的怪味,簡直噁心得無法形容。

蘇季萬萬想不到雕樑畫棟的王宮裡,居然會有這樣一個寒酸的宅院。可是無論他怎麼懷疑,他現在的確身在天子王宮,而且是親生父親帶自己進來的。

事情要從一個月前說起。

那天,兮伯吉甫用醫治王妃的理由,將蘇季請入王宮。

雖然知道自己根本不會治病,但蘇季念在這是能接觸父親的唯一機會,於是沒有拒絕。

不巧的是,周天子不在王宮,所以蘇季暫時不能面見王妃。

巧合的是,周天子早不去晚不去,偏偏在蘇季進宮的前天一時興起,連夜外出狩獵。

兩件事只是單純的巧合?蘇季不以為然。

周天子外出狩獵期間,王宮內外大小事務全全交由兮伯吉甫一人處理。

自從回宮後,兮伯吉甫就變成一個日理萬機的大忙人,只好把如何安頓蘇季的事,交給一位老太監。老太監將這件事推給一個大太監;大太監推給一個小太監;小太監臨時犯了痢疾,有推給一個小宮女。

最後,蘇季被一個小宮女帶到現在這個寒酸的宅院。他實在不忍心刁難一個小宮女,只得暫時將就住下,可是萬萬沒想到,自己這一呆就是整整一個月。

如果不是每天都有一個太監來送酒食,蘇季真要懷疑自己是否已經被遺忘在王宮裡了。

兮伯吉甫兌現了之前的承諾,蘇季所在的宅院裡沒有禁酒令。

在這可以隨便喝酒,蘇季想喝多少就能喝多少,可是現在他完全沒有喝酒的興致。一個人在這種臭氣熏天的地方喝酒,再美的酒喝下去,只怕也會變成尿味兒。

直到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雪,終於讓蘇季按耐不住,當即決定離開宅院四處逛逛,儘管這是兮伯吉甫千叮嚀萬囑咐,絕對不可以做的事情。

大雪紛飛,王宮內外銀裝素裹。

御花園裡滿是傲雪綻放的梅花。想到美景通常會引來美女觀賞,蘇季首先決定先去天子的後宮轉轉,想要一睹王妃們的芳容。

王宮的御花園遠遠比蘇季想象中大很多。一頭扎進去,他便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踏著厚厚的白雪一路前行,他偶入一個梅花盛開的林子。

遠處的一顆梅花樹下,忽然閃過一個人影!

蘇季感覺周圍似乎有一雙眼睛正在某處偷偷看著自己。

快步走向梅花樹,他只見那人影像一隻受驚的雪兔般縮到樹後。粗壯的樹幹雖然可以擋住那個嬌小的身軀,但一片粉紅的衣角卻露了出來。

蘇季的腳步停在樹後,彬彬有禮地拱手道:“在下誤入此地,不曾想驚動姑娘,還望恕罪。”

話音剛落,一個蹦蹦跳跳的小宮女,從樹後跑了出來。

小宮女抬頭望著蘇季,搖搖頭說:“你不是天子……”

蘇季笑而不語。

小宮女繞著蘇季走了三圈,一邊上下打量,一邊嘟囔著:“你也不像太監……”

蘇季露出一抹壞笑,“難道非要我脫了褲子,你才肯相信?”

小宮女一下子羞紅了臉,指著蘇季的鼻子,嬌嗔道:“你這麼不要臉!肯定不是狐夫子!”

蘇季微微一怔,笑盈盈地問:“你見過狐夫子嗎?”

小宮女揹著雙手,昂頭挺胸,語氣有些遲疑地說:“我……當然見過。我家主子說夫子是世間最高尚的聖人,才不會像你一樣說這麼下流的話!”

蘇季搖了搖頭,“狐夫子也是人,是人就會想做下流的事,否則這世上哪還有人?”

小宮女望著蘇季的背影,茫然地眨了眨眼,好像完全聽不懂他說的話。

蘇季俯下身子問道:“請問你家主子是哪位?”

“我家主子是誰,管你什麼事!”小宮女噘著嘴,轉身就走。

蘇季眼珠子一轉,低頭嘆道:“夫子想見你家主子,看來是見不成嘍。”

說完,他也轉身就走。

小宮女聽完他這麼說,哪裡還肯放過他,連忙從後面拽住他的衣角,急問:“你認識夫子?”

蘇季停下腳步,“他那麼厲害,我想不認識也難啊。”

小宮女突然笑逐顏開,一拍手道:“我家主子就在前面,她說夫子是她的故人。”

蘇季陡然一怔,好奇心瞬間被吊到嗓子眼兒。因為除了兮伯吉甫,他實在想不出自己在王宮還有什麼故人。

跟在小宮女身後,他快步朝梅園深處走去。

前方路面的積雪被掃得很乾淨,皚皚白雪堆滿道路兩旁。走著走著,蘇季聽到遠處傳來一陣哼唱。

那歌聲輕柔婉轉,猶如冬日裡一陣溫暖的春風,使人心中泛起濃濃的暖意。

“快來呀!”小宮女快步跑到一個亭子下面,回頭朝蘇季招了招手。

蘇季加快腳步,遠遠看見一個曼妙的身影在雪中翩翩起舞。

翠衣如雲,裙袂飄飄。

那身影看起來很眼熟,蘇季無論如何也想儘快知道,那亭子裡的人究竟是誰?

當他踏上臺階的一瞬間,耳畔的歌聲與舞姿同時戛然而止。

蘇季與亭中之人對視的剎那,忽然僵在原地一動不動,如同中了定身之法,瞬間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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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很久,他口中喃喃地沉吟出兩個字:

“林姿……”

一種奇妙的感覺油然而生,蘇季只用一眼就確認了她的身份。因為他覺得彷彿過去的每一個夢裡的林姿,都是現在這個樣子。

他心中有千言萬語想要傾吐,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十多年前,那個叫蘇季的潑皮已經死了。

十多年後,他被命運的潮水推到這樣一個陌生的地方,面對一個曾經最熟悉的陌生人。

蘇季想不通林姿為何會出現在此時此地,也想不通林姿如何知道自己的身份。直覺告訴他兩人的相遇絕非偶然,但事情究竟為何會發展成現在這樣,他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

林姿不發一言,只是靜靜地望著蘇季。

二人呆呆地凝望彼此,陷入久久的沉默。

這時,小宮女用手狠狠拽了一下蘇季的頭髮,想看看他是不是被大雪凍住了。

蘇季疼得發出哎呦一聲。

林姿驀然回過神,輕聲道:“小綿,不得對夫子無禮。”

小綿聽到林姿叫蘇季“夫子”,頓時瞪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傻傻地盯向蘇季,臉上的表情就像一個修仙的小道士終於見到了神仙。

蘇季還沒來得及說一句話,林姿便俯身施了一禮,柔聲道:“請夫子稍後,容妾身沐浴更衣,再來相見。”

林姿嫣然一笑,轉身翩然離去。

這個魂牽夢縈的背影,令蘇季百感叢生,情不自持地向前邁出一步。

這時,小綿連忙拿來一個軟軟的棉墊墊在石凳上,請蘇季坐在上面等候,恭敬的態度較比之前簡直天壤之別。

望著林姿遠去的背影,蘇季問小綿:“你家主子是哪裡人?什麼時候進宮的?”

“主子是從朝歌來的,至於什麼時候進宮的……我也不知道。我只聽說她剛進宮的時候每天都會哭,還經常做夢喊一個的名字,好像是喊……”

小綿用手敲著腦袋,拼命回想。

“……阿季。”蘇季替她回答道。

小綿的眉頭突然鬆開,露出一副無比崇拜的表情,豁然開朗地說:“不愧是夫子,果然什麼都知道!我想阿季可能是主子養的一條狗。”

蘇季望著小綿,不禁苦笑一聲,“你為什麼覺得阿季是一條狗,而不是一個人?”

“天子喜歡誰是天大的福氣,像我這樣的小宮女連想都不敢想,比起相信主子因為一個普通人而傷心難過,我寧願相信她死了一條狗。”望著林姿離開的方向,小綿驕傲地說:“我知道天子最喜歡我家主子,一有空就會來看望主子,只可惜主子一直臥床不起,無法侍寢,也出不了這園子。”

“臥床不起?”蘇季雙眸微張,急問:“她是不是得了什麼怪病?”

小綿小心翼翼地左右看了看,趴在蘇季耳邊小聲嘟囔著:“其實我一直感覺主子好像沒病。不過有人說她故意裝病,是為了逃避聖寵,我覺得這一定胡說!若真是那樣,主子豈不是腦子有病了?”

“逃避聖寵”四個字讓蘇季陷入了沉思。

這時,林姿正好已經換好衣服走了過來。

蘇季緩緩抬頭,忽覺眼前一亮,只見一位宮妝美人緩步走上亭子。

一襲紅袍裹著凹凸有致的嬌軀,雲鬢高挽,斜插著一枝朱釵。

令蘇季動容的,並非林姿傾城的外貌,而是她身上流露出的高貴氣息。她臉上再無兒時天真爛漫的神情,眼眸中流露出一種莫名的憂鬱,那是讓任何男人見了都會憐香惜玉的憂鬱。

亭子裡燒著炭爐。爐上溫著一壺酒,徐徐冒著熱氣。

溫暖的氛圍中,林姿與蘇季相對而坐,為他斟了一杯熱酒。見蘇季目不轉睛地望著自己,林姿垂下頭,俏臉紅得像冬日的晚霞。

一壺酒的功夫,兩個人風輕雲淡地寒暄起來,猶如兩個初次見面的陌生人,彷彿之前二人之間從來都沒有任何交集。

蘇季得知林姿是周天子的寵妃後,始終沒有太大的反應。這一點連蘇季自己也覺得很不可思議。唯一可能的原因就是現在的林姿,實在太過陌生。蘇季甚至懷疑十多年前的一切都是夢境,而面前這位王妃只是一個和林姿長得很像的女人。

林姿為蘇季斟了一杯酒,終於說出重點:

“今天有兩件事,夫子務必知曉。”

“哪兩件事?”

“第一件事,請夫子必須儘快離開王宮,越快越好,最好明天就走,因為有一位狐仙要對你不利。”

蘇季已經知道她說的那個狐仙是指誰。他沉默了很久,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說道:

“你為什麼要幫我?”

“妾身覺得你大可不必死,只要你肯動用玄狐宗的勢力,聯合截教直取鎬京,便可奪得天下。”

“天下?”

蘇季發出一連串長笑,記得上一次聽見這個詞是從姜玄的嘴裡。

林姿面無表情,等他笑完,又為他斟了第三杯酒。

“喝了這杯酒,妾身便把天下贈與夫子,如何?”

蘇季淡然一笑,剛想接過酒杯,忽覺兩腿之間的那個東西被褲子勒得生疼。

此時,他身體的某一部分,已經發生男人無法抑制的變化。他慌忙轉過身去,沒有接過那杯酒。他不想讓林姿看見自己隆起的下身,也不敢去看林姿,生怕多看一眼,就會做出連自己都無法控制的事情。

二十年前他沒有那麼做,二十年後他也不會這麼做。況且這裡是後宮重地,往往和天子老婆睡覺的人,通常都會死得很難看。

蘇季越來越覺得奇怪,雖說酒後容易亂性,但他只喝了兩杯而已。兩杯酒對於一個酒鬼來說只是九牛一毛。倘若問題不是出在蘇季身上,那麼問題就一定出在那壺酒!

“這是什麼酒?”蘇季問。

林姿嫣然一笑道:“夫子也許不知道這酒,但一定知道……那把劍。”

蘇季喘著粗氣,問道:“什麼劍?”

林姿露出一抹詭魅的笑容,好像剛剛做了一件壞事的小妖精。那熟悉的笑容讓蘇季徹底確定,她就是十年前的林姿!

“夫子難道忘了,一夜春宵夢無痕?”

一夜春宵夢無痕!

忽然,蘇季心底深埋的記憶,如走馬燈一般閃過腦海。

蘇季浴火重生後經歷的一切,都是從林姿送他的那把春宵劍開始的。他不會想到那把劍的鞘裡藏有閻王愁堂的獨門禁藥,而現在這禁藥被下進了蘇季剛才喝的酒裡!

十年前,蘇季想用春宵劍來對付林姿,而現在他萬萬想不到,林姿居然會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體內漸漸湧起一股燥熱,蘇季就算不看著林姿,眼前也會浮現出她嬌媚的臉龐:光滑的脖頸,修長的雙腿,還有二十年前那個躺在榻上嬌喘微微的小姑娘……

林姿穩穩坐在凳子上,臉上沒有絲毫擔心的樣子,嘴上卻用一種無比關切的語氣說:

“夫子怕是醉了,妾身找人扶您休息去吧。”

蘇季抓起地上的積雪糊在臉上,試圖讓自己清醒,然而醉意卻越來越濃,他喃喃道:

“不必了,我自己走。”

蘇季突然倒退了兩步,噗通一聲倒在雪地上。

那一瞬間,蘇季腰間的鴻鈞鈴發出了空靈的響聲……

林姿看著發生在這男人身上的一切,將斟滿的酒倒在積雪上,輕輕把酒杯放回桌子。

梅園距離林姿的寢宮只有五十步之隔。小綿叫來幾個宮女,七手八腳地將蘇季抬了起來,直奔林姿的寢宮而去。

事情已經朝著一個離奇的方向無法控制地發展,蘇季還沒來得及對突如其來的一切膽戰心驚,就已被一群宮女扔到床上,扒光了衣服,只剩鴻鈞鈴還牢牢掛在蘇季的身上。

這光景幾乎與十多年前如出一轍,不同的是十多年前他是自己脫了衣服,而現在竟是被一個女人強行施為。

床頭的油燈被一口氣輕輕吹滅,絲綢褪去的沙沙聲在黑暗中此起彼伏。

室內瀰漫著淡淡的香味,那是女人的**散發的香味。蘇季曾經無數次想象過這樣的場景,而現在這夢寐以求的一切就要這般稀里湖塗的實現了!

蘇季完全失去了理智,伸手將鴻鈞鈴掛在床頭,正對兩具赤裸的軀體。

那一夜,附在鈴鐺上的李鴻鈞親眼目睹發生在床上的全部過程。

兩人的床榻每“吱吱吱”地響一次,鴻鈞鈴就會“鈴鈴鈴”地響一次,李鴻鈞的頭就會“嗡嗡嗡”地疼一次。床上肆無忌憚的兩個人,在無形中把快樂建立在李鴻鈞的痛苦之上。

李鴻鈞無心欣賞那二人縱情的身姿,只顧忍著頭痛,拼命在心中默唸:

“表象聲色,皆是虛幻……色即是虛……虛即是色……色即是虛……虛即是色……色即是虛……虛即是色……色即是虛……虛即是色……”

然而,那無情搖晃的床榻,還是帶給李鴻鈞一次又一次劇烈的震顫,使他愈發頭痛欲裂。

直到蘇季將自己年少時的夢想留在林姿身體裡,床榻才停止搖晃。李鴻鈞終於松下一口氣。

精疲力盡的兩個人,大汗淋漓地躺在榻上,相對無言。

蘇季的神智稍稍恢復清醒,用一句話打破了沉寂:“這便是你要做的第二件事?”

這是那天蘇季在床上說的第一句話,也是最後一句。

林姿為什麼要這麼做?

十年來,她究竟經歷了什麼?

還有那些小宮女,為什麼會冒著欺君之罪去幫助林姿?

很多問題還沒來得及問,蘇季忽覺一股難以抗拒的睏意襲來。他拼命睜大眼睛,努力支撐著血紅的眼簾,不想睡去,也不想忘記。

一夜春宵夢無情。他不想讓這一夜春宵成為一場無情的夢,更不想次日醒來將一切忘得一乾二淨!

最後,蘇季就這樣瞪著眼睛睡著了。

林姿靜靜地望著他,一滴晶瑩的淚珠在黑暗中閃爍,如斷珠般從臉頰上輕輕滑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