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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5章 紅蓮教的印記!

說這話的時候,莊子期已然朝著那個方向走去。

顧九見狀,也急急忙忙的跟了上去。

還未靠近,便先聽到有個侍衛咬牙道:“這,這是怎麼回事兒?”

便是這夜色裡看不清楚人的表情,顧九也能聽出他話裡潛藏的恐懼來。

是的,恐懼。

這麼多年,他們便是面對再窮兇極惡的匪徒們,可打交道的都是人,何曾見過這樣詭異的事情來?

眼下見到這場景,一個兩個的都有些心裡發毛。

而隨著他話音落下,便聽得另外一個侍衛道:“咱們還是叫莊老先生過來看看吧,說不定是那藥的緣故呢?”

他們都不知這藥會有什麼反應,此時卻無比希望這不是什麼靈異事件。

畢竟……這荒山野嶺的,便是大老爺們,也是會害怕的!

下一刻,便聽得莊子期的聲音響起:“放心,是藥。”

然而他突然開口,卻反而讓那些人給嚇了一大跳。

眼見得這幾個人差點跳起來,一個個的面如菜色,莊子期不由得笑著搖頭道:“怎麼,你們幾個瞧著也是七尺高的男兒郎,一個個的這麼膽小?還不如一個書生。”

而這個被他點名誇獎的書生,此時倒是面不改色,可只有白無淵自己知道,他的心跳比尋常快了不少。

不過因著他定力甚好的緣故,所以倒是瞧著神情如常。

譬如此時,他還能十分謙和的跟莊子期說話:“先生,敢問這是什麼緣故?”

聽得他聲音自如,那幾個侍衛倒是難得的有些佩服白無淵了。

不得不說,單憑著一份定力,他們就自愧弗如。

他們才想到這裡,就聽得莊子期蹙眉道:“種子的體內有毒,我配的藥,也有毒,兩廂相遇,便會起這個反應。”

他這話一出,那幾個侍衛頓時便微怔,繼而試探著問道:“有毒?那我們接觸不會有事兒吧?”

今夜這幾個跟過來的人,都是秦崢從駐地借過來的衛軍,平時辦差事倒是沒什麼問題,只是膽子到底是不如大理寺的人。

聞言,莊子期則是解釋道:“放心,你們身上有沒有中無間之毒,自然不會有事兒。況且,老夫配的藥粉,還可以避免你們染上這毒。”

說起來這個,莊子期就想誇一下顧九的先見之明。

這小丫頭當時出門的緊急,倒是記得將他給她配置的藥丸一股腦都給帶了過來。

而那裡面有一味解毒丸,恰好便可解無間之毒。

當時顧九雖然不知道,可第一反應便是相信他,直接服下了那藥丸,這也導致了之後她接觸了那麼多的病患,自己卻毫髮無損。

不過鑑於這小丫頭一誇就洋洋得意的模樣,所以莊子期決定將這誇讚暫且給收起來。

反正是他的徒兒,相信他也是應該的!

莊子期咳嗽了一聲,復又道:“行了,開始挖吧。”

得了莊子期的話,幾個人再不遲疑,當下便依著他的指揮,順著那冒藍火的一塊地皮,開始往下小心翼翼的挖了起來。

莊子期示意顧九走的遠一些,見白無淵還站在原地,想了想,到底是體諒對方是一個文人,因招手道:“白大人,你也過來吧。”

白無淵以為他要跟自己說什麼,當下便快步走了過去,恭聲道:“先生請賜教。”

見他這模樣,莊子期倒是笑了笑,擺手道:“賜教什麼,待會挖出來的模樣大概會有些慘不忍睹,我讓你躲遠一些罷了。”

白無淵倒是沒想到他會跟自己說這個,詫異的同時,又有些心頭微暖。

他這個年歲,且又是自暗黑之中成長起來的,旁人給的善意都是帶著目的的。倒是不想,如今在他心都冷硬的時候,居然還能收到細微的關懷。

會有人擔心他怕,所以叫他離開一些。

白無淵心中有些感嘆,深吸一口氣,復又問道:“先生怎知會慘不忍睹?”

這話一出,頓時見莊子期看向自己的眼神都帶著幾分同情:“你說呢?”

這孩子怕是個傻的吧,現下是什麼天?便是放在地面上都會腐爛的屍首,埋在土裡會如何?

總歸是不會完好無缺的了。

所以,不是慘不忍睹,是什麼?

那一瞬間,便是莊子期沒有明說,白無淵也從他的眼神中感受到了他直白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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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彿是在說自己是智障。

他無奈的一笑,倒是迅速想通了對方的未盡之語,因捏了捏眉心道:“是我糊塗了。”

自己怎麼就忘記這一茬兒了?

莊子期睨了他一眼,心道他也不算太笨。

他又想起一件事兒來,回頭看了一眼顧九,囑咐她替自己去把那邊的藥粉拿過來——那會兒跑過來的急,藥粉還在原地留著呢。

待得顧九應聲去了,莊子期這才壓低聲音道:“待會讓人去一趟那個茅房,那裡面有一具屍首,無毒,有傷,想來是這裡的災民。”

災荒年月,死在這裡面,既然看到了,自然是要將之收斂回去的。

便是死了,也得讓人入土為安不是。

聞言,白無淵詫異的看了他一眼,待得看到莊子期臉上的惻隱之後,倒是瞬間明了了。

他應聲道:“先生放心,我待會就讓人去做。”

說到這裡,白無淵又想起一件事來,因又加了一句:“今夜便算了吧,待明日,晚輩清點了人手,帶人將這裡盤查一遍,但凡是有屍骨未收的,便都收斂回去。災民也是我西楚百姓,至少得讓他們九泉之下得以瞑目。”

這話一出,莊子期看他的眼神便多了幾分欣賞。

他點頭道:“你說的極是,方才是我疏忽了。”

二人才說著,就見顧九提著藥口袋走過來,莊子期頓時停止了這個話題,自去把顧九手裡的藥口袋接了,一面道:“你先去坐一旁休息一會兒吧,這裡暫且不用你了。”

其實今夜也壓根沒讓顧九做什麼,她一時有些郝然,因道:“師父,我不累,倒是您,這腿疼不疼,您先坐著歇歇吧。”

莊子期這腿是早年間的毛病,聽林安說,他每到梅雨季節的時候,都是疼的鑽心。

尋常時候,白日裡累到,晚上也必然是睡不好覺的。

這幾日莊子期快馬加鞭日夜兼程的趕來,原本就休息不好,如今又隨著他們深夜翻山越嶺,這會兒便是他面色如常,顧九也注意到莊子期的腿在不自覺的發抖了。

那是疼的。

聽得顧九這話,莊子期擺手一笑,道:“無妨。”

不過他到底是拗不過顧九,被對方摁著坐在一旁的土堆上,蹙眉道:“您且坐著。”

分明是個小姑娘,管教他的時候倒是很有氣勢。

莊子期睨了她一眼,哼了一聲,淡淡道:“你這小丫頭,倒是越來越有秦崢的模樣了,果然是夫妻。”

這氣勢,可是跟秦崢如出一轍。

他這話一出,顧九頓時有些郝然,嘆了口氣道:“師父,您這張嘴,就不能說點好聽的?”

非得打趣她,好玩麼!

不妨她才說完這話,便聽得白無淵也含笑道:“秦大人跟秦夫人夫妻恩愛,相像自然也是應當的。”

都說這人有夫妻相,原本的時候白無淵還沒注意過。可是這一路隨著一同前來河南,相處久了,他倒是發現這顧九跟秦崢的確有諸多相像之處。

現下想來,可不就是夫妻相麼。

聞言,顧九的臉越發紅了幾分。她咳嗽了一聲,轉移話題問道:“他們得刨多久?”

一個兩個的都來打趣她,顧九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不過此時,她倒是越發想念秦崢了。

若是他在,必然會替自己懟回去的!

念及此,顧九又不由得在心中嘆了口氣。

正在這時,卻聽得有人高聲叫道:“老先生,我們看到手了!”

那真的是一隻手。

不過,也的確是一隻。

因為它斷了。

這盛夏的天,便是扔一塊肉到土裡,這會兒也得腐爛的七七八八,更遑論這是一個屍首。

且還是生前便開始腐爛的屍首。

數十日的功夫,足以讓這屍首爛的不成人形,從土裡被刨出來的時候,除卻那臭味兒之外,更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

顧九隻順著看了一眼,便覺得胃裡有些翻湧。

莊子期倒是神情如常,他早猜到了會是這個結果,當下便快步的走了過去,一面蹙眉道:“你們先別碰,都散開一些。”

讓眾人給自己騰出了位置之後,莊子期則是自己走上前去,一面拿了一把藥粉灑了上去。

只一瞬間,便見那一具腐爛的屍首上面,飄起了一朵朵藍色的火焰。

只是那火焰雖然在燃燒著,卻並不會真的燒到人,若是單單這般看去,甚至還覺得有幾分好看。

顧九站在一旁,看著莊子期的手在那屍首上面來回的翻找著,也不由得被吸引了心神。

這分明該是十分恐怖的畫面,可偏生在這恐怖之上,又生出了這樣的花,既美且妖,又足以攝人魂魄。

那人身上的衣服還沒有完全腐爛完,只是衣不蔽體,不過因著都爛的差不多了,倒也沒什麼男女大防可言。

顧九到底有些接受不了這樣的畫面,因此儘量去看莊子期。

對方倒是渾不在意,甚至在那衣服礙事的時候,還能隨手一扯——

只聽得“刺啦”一聲,便見那衣服成了碎片,骨架隱約露出來,混合著大片開花的胸膛,越發多了幾分詭異。

莊子期原本神情無波,卻不知看到了什麼,呼吸驟然一重,整個人也坐在了地上。

“師父!”

見莊子期面色大變,顧九連忙跑了過去,卻被莊子期厲聲喝住:“別動!”

這聲音裡帶著幾分顫抖,甚至於還有些淒厲,讓顧九的腳步生生的頓住,與眾人一起站在原地。

而莊子期,則是手撐著地,重新跪坐在那屍首的面前,用另外一隻手去探向了對方的後頸處。

因著他脖子與身體之間只剩下骨頭的連線著,所以那一顆腦袋歪的便有些弧度詭異。

便是這樣的弧度,可以隱約看到他後頸處,有一個標記。

莊子期幾乎是用極輕的力道撥弄過去,在將那骨頭捏過來的時候,終於看了個清清楚楚。

那是一團火焰。

縱然褪去皮肉,可那標記卻深入骨髓,在骨頭上都可以清晰至此。

他的手驟然抖了起來,連帶著表情都變得有些猙獰。

不知是不是那火焰映入他眼中的緣故,顧九竟然看到他眼中帶著血色!

“師父……您怎麼了?”

在場眾人都發現了莊子期的異常,他自己卻渾然不覺似的,只是依舊跪坐在原地,可那一雙眸子裡,卻不同於方才的古井無波,反而帶出了戾氣來。

那表情,顧九熟悉至極。

是恨。

可是,他在恨什麼?

那樣觸目驚心的表情,讓顧九的一顆心都微微發沉,她生怕莊子期是著了魔,當下便顧不得其他,快步走到莊子期的身邊蹲下,輕聲道:“師父,我在這兒呢,您看看我。”

小姑娘的聲音裡帶著幾分惶然,她極力的剋制著自己的情緒,然而那擔心卻依舊洩露了出來。她的聲音不大,可反而正是因為如此,才讓莊子期的神智漸漸的清醒了回來。

莊子期好一會兒才鬆開了手,那骨頭重新落回了土裡。

他深吸一口氣,啞聲道:“師父沒事兒,阿九別怕。”

說這話的時候,莊子期始終低著頭。

顧九看不到他的神情,可從他的聲音裡,卻敏銳的察覺到了他在發抖。

連聲音都是抖的,像是陷入了一場夢魘一樣,雖然掙脫了出來,可是卻還處在似夢似醒的狀態中。

顧九不知他怎麼突然這個模樣了,到底是有些害怕,輕輕地拽了拽他的袖子,道:“師父,您若是累了,咱們就先回去吧?”

這一刻,她只希望莊子期平安。

其他的一切,都要靠後。

莊子期卻是終於清醒了過來,他的目光緊緊地盯著那一朵火焰印記,一雙眸子淬毒似的陰冷,不過聲音倒是平和下來:“無妨,這個屍首有貓膩,你們當心些,先離得遠一點。”

然而顧九卻不敢離的遠,固執的蹲在莊子期的身邊,道:“師父,我給您遞藥粉。”

方才莊子期那狀態,實在是太嚇人了,讓她到現在都心有餘悸。

聞言,莊子期無奈失笑,若說方才他整個人都在地獄的話,那麼現在,顧九便憑著一己之力,將他給拽回了人間。

他點了點頭,輕聲笑道:“好,那阿九幫師父遞藥吧。”

只是再將藥粉撒到那屍首上面的時候,莊子期到底多了幾分力道。

這屍首本身不邪門,方才刺激到他的,是那一團火焰似的印記。

二十五年前,屠戮了莊家滿門,一把大火將他的親人付之一炬的那些劊子手們——

後頸有同樣的標記!

那些過往,縱然時隔這麼多年,已然在莊子期的心裡鐫刻著不可磨滅的印象。

是以在他看到那個標記的時候,才會如此的震驚。

然而……

這是秘密,他不能透露半分。

因此莊子期便任由他們誤會,將這一切都推到了屍首邪性上面。

好在,這些人都相信了。

只除了顧九。

他們都乖覺的離遠了幾分,就連白無淵,也隨著撤走了一步,唯有顧九蹲在莊子期的身邊,神情裡都帶著警惕。

她熟悉莊子期,所以也知道,方才那一幕,絕對不是因為什麼鬼神。

但這個屍首的確有貓膩。

顧九將目光落在那一個隱約可見的火焰標識上,卻又莫名覺得有些熟悉。

這個圖案……

她好像在哪裡見過!

可不等顧九想起來,便聽得莊子期道:“藥口袋。”

顧九聞言,頓時應聲將藥口袋遞了過去,先前那一抹靈感也隨之煙消雲散。

她顧不得再想這些,當下專心的給莊子期幫忙。

將藥粉撒下去之後,莊子期的心神也完全回籠,他深吸一口氣,站起身道:“行了,就地掩埋了吧。”

聽得他這話,眾人也都紛紛放下了一顆心。

既然莊子期說沒事兒了,那必然就是沒事兒了。

這裡也太邪性了,還是早些完事兒,早點回去的好。

只是不想,白無淵卻不知看到了什麼,驟然神情一冷:“等等!”

見狀,那幾個人拿著鐵鍬的手也頓了頓,問道:“大人,有何吩咐?”

白無淵搖了搖頭,快步走過去,蹙眉問道:“先生,我可以碰他麼?”

他問的是屍首。

莊子期見他神情鄭重,心中一動,問道:“你要做什麼?”

白無淵卻並未直說,只是道:“找線索。”

確切的說,不是找線索,而是確認一個標識。

見狀,莊子期竟莫名猜到了他想做什麼,心中隱約升起一個想法,嘴裡則是淡淡道:“塗了這藥粉,便可以。”

眼見得對方將一個新的藥口袋遞過來,白無淵應聲接過,雙手抹了一把藥粉之後,這才回身去碰那個屍首。

而他所碰的位置,如莊子期所想。

是脖子。

白無淵反覆查探的時候,莊子期盯著他的動作一動不動,而在對方確認的表情時,他越發肯定了心中的猜測。

白無淵知道這個標識。

只是……

他怎麼會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