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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五 控制局面

韓贊周被轎子外面的聲音吵醒了過來,他的手一翻,一把銀色短刀握在了手中,乾癟的胸膛起起伏伏起來,無怪他緊張,韓贊周早就投靠了孫伯綸,雖然只要江南大定,他便可得權柄、富貴,但是風險同樣巨大,別的不說,錦衣衛早就被錢謙益握在了手中,從暗殺陳子龍開始,對政敵的迫害從未停止過,錢謙益已經越發喜歡那種一勞永逸的法子,而且在如今這個局面下,錢謙益頗有些臨死前的瘋狂。

“你們什麼人,知道轎子裡坐的是誰嗎?”韓家的家奴如尋常一樣囂張的怒斥道。

“老子管你們什麼人,你們這些人都是有力氣的,去修城牆吧。”那把總卻是一點不在乎,一揮手,七八個膀大腰圓的士卒就把韓家的家奴都綁了起來,他自己則去掀暖轎的布簾。

“這是鎮守大人的座駕,容不得你們放肆!”家奴大聲罵道。

把總回身賞了兩個巴掌,一把扯開布簾,對著裡面的韓贊周呲牙一笑,韓贊周看清那張臉,長出一口氣,原來這把總正是秦王安排在南京和自己聯絡的人,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裝扮成了京營的士卒了。

韓贊周笑著,遞過去一個錢袋,笑道道:“這位官爺,行個方便吧。”

把總接過那錢袋,掂量掂,遞過去一個牌子,低聲說道:“秦王密令!”

說著,他裝作不認識韓贊周,道:“算你老小子識相。”

很快,韓家的家奴就被放了,管家被打的鼻青臉腫,叫囂說道:“老爺,回去給應天府尹和保國公帖子,查出這些兵痞的身份,定要好好炮製一番不可。”

韓贊周瞪了他一眼,斥責道:“這等時候,切勿惹事,回去去賬房拿二十兩銀子的賞,今日的事兒莫要聲張了,起轎,回府。”

轎子繼續前進,韓贊周拿出那把總給的牌子,小心的一扣,金屬牌子都中間剖開,露出一張紙來,韓贊周看後,大驚失色:“看來是要變天了,哎,我的苦日子也是到頭了。”

很快,一行人回到了府邸,韓贊周下了轎子,進去書房,過了一會,叫來管家說:“去給幾位國公和侯爺下帖子,便說老爺我請他們在匯泉樓吃酒,商討一下賤奴造反的事情。”

到了晚上,匯泉樓。

宴會已經接近了尾聲,但是氣氛卻是更加喧囂了起來,絲竹管弦發出的靡靡之音被醉酒的客人的喧譁所遮掩,韓贊周臉色通紅,喝著摻了水的黃酒,一副醉醺醺的模樣,而在堂內中央,保國公朱國弼正大聲喧譁著,與敬酒的客人糾纏在了一起,今天能坐在酒樓裡的都是南京朝廷的勳戚功臣,正是這群人掌管著如今南京最大一支規模的軍隊——南京京營。

雖然過度的貪腐已經讓京營戰力不保,但十五萬人的數量加上高大的城牆還有牆頭幾十門紅夷大炮還是足以惹出巨大的麻煩來,而韓贊周的任務就是協助潛伏在南京的人控制住長官京營的勳貴,繼而控制京營,協助從長江趕來的一支軍隊控制整個南京,一舉奪取江南的核心。

“可萬萬不要出什麼事兒啊。”韓贊周心中忐忑不安。

韓贊周拿出懷錶看了一眼,眼瞧著距離約定的時間越來越近,但是訊號卻沒有傳來,心中不免有些擔心,正想著,窗戶正對著的酒肆門前亮起了四盞燈籠,那便是動手的訊號,韓贊周佯裝肚子痛,走出了堂內,走廊下面已經站了五十個士兵,肅穆而立,沒有發出一點聲音,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血腥氣。

為首是一個高大的光頭漢子,韓贊周走上前,問:“龍虎將軍?”

龍虎微微點頭,韓贊周道:“一個不少,全在其中!”

龍虎得到這個資訊,暗自慶幸順利,一揮手所有士卒湧入堂內,一時間,嘈雜的堂內刀光劍影,隨著鏗鏘之聲響起,音樂和喧囂在一瞬間消失了,受到驚嚇逃走的樂師姬女被打倒在地,有些人瑟瑟發抖跪在地上,朱國弼一屁股坐在矮幾上的菜盤裡,嚇的冷汗直流,滴血的刀鋒與冰冷的眸子讓所有人安靜下來,只有朱國弼不時擦著臉上的汗水。

“錢大人在哪裡,我們可是與國同休的勳貴,和錢大人素來交好,不知為何會被如此對待?”朱國弼打破了堂內的安靜,問道,他還以為這是錢謙益搞出來的。

龍虎從士卒之中走了出來,高大的身軀如同鐵塔一般屹立在了眾人面前,他高聲說道:“諸位,本官是秦王麾下平賊軍副帥龍虎,受秦王差遣,前來維持南京的秩序。”

“什麼,你是孫賊的人!”朱國弼驚叫出聲。

“孫賊?”龍虎眼睛瞪的如同銅鈴大小,晃了晃手中的刀刃,認真的看向朱國弼。

朱國弼脖子一縮,連忙說:“不,是老夫失言了,是秦王殿下。”

他聽了聽外面的動靜,南京城依舊是老樣子,顯然秦王大軍還未曾趕到,朱國弼的心思立馬活泛過來了,誰都知道,只要在秦王那裡立下功勳,不僅可以活命,還能保得家宅平安,如今被如此對待,定然是有什麼用得著自己,朱國弼連忙改口:“龍將軍,在下乃是保國公......不,是撫寧侯朱國弼,秦王若有差遣,在下必當竭盡全力呀。”

“是啊是啊,只求將軍饒在下一條狗命,饒命啊!”其餘人也知道活命機會難得,紛紛叫道。

龍虎擺擺手,說:“其餘事並不需要你們操心,立刻把調動京營的令符交出來,再行處置、”

很快,士卒收取來了一盤子令符,韓贊周挨個檢查了微微點頭,龍虎道:“韓大人,請你挑選一個人協助你我控制京營!”

眾位勳貴早就看到韓贊周與龍虎站在一起,又想起這鴻門宴是韓贊周操辦的,自然明白了韓贊周的身份,一股腦湧上去,大聲說:“韓大人,選我,選我。”

“韓大人,選我呀,你我交情可是不淺啊!”

“選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的,請韓大人成全呀。”

韓贊周的眼睛環視一週,卻發現不遠處的朱國弼則使眼色,他垂在腿側的手伸出了五根手指頭,一反一正的亮了亮,早就與朱國弼有過深入往來的韓贊周知道這是一百萬的意思,韓贊周心想,自己潛伏南京多年,雖有功勳,但到底不是秦王嫡系,如今年齡又大了,恐難當大任,日後在官場難以擢拔,即便是秦王要賞,也是虛爵名位,當初之所以與秦王合作,最重要的條件便是他不管如何獲得的家財,都會被視為合法,既然如此,還不如再賺一筆。

“便是朱國弼吧,他提督京營,最有說服力,有龍將軍在,晾他不敢耍花樣!”韓贊周說道。

朱國弼這才長出一口氣,說:“不敢不敢,能為秦王略盡綿薄之力,是在下的榮幸,榮幸!”

食人鯊號的夾甲板之上,士兵們排列的整整齊齊,都是身披盔甲,手持鋒銳,縱然眼前星火點點,一派繁榮景色,兀自沒有人亂動,這些是不死軍的中精挑細選出來的三千精銳,由餘彥親自統帥作為龍虎的後隊,前去控制南京城,畢竟在朝廷諸將之中,曾經參與北京京營改制的餘彥最擅長和朝廷的舊官僚打交道。

夜幕之下,長江水道之中,二十餘艘雙桅縱帆船排列成了兩排,船帆已經高高升起,高聳的桅杆直刺從瓊,黑色的船體在風帆的帶動下,逆流而上,天空之中只有微微的月光,風帆已經和天上的烏雲連成一片了。

餘彥站在船艏,看著夜幕下潮起潮落的江水,等待著南京的訊號,如果訊號如約而至,便是出擊南京,控制敵人中樞,如果訊號沒有出現,那就只能突襲強攻了,他並不擔心戰鬥的結果,因為在他的後面還有兩萬近衛軍正逆流而上,只要佔據碼頭,就能迅速控制周邊,而運河之上,平賊軍也沿著運河南下,力圖在十日之內控制直隸、浙江,徹底把敵人最為核心的地區收入囊中。

韓贊周站在南京城樓,就在剛剛,他已經控制了南門,便立刻派人發出了訊號,不多時,三叢火焰從城外亮起,他的心一瞬間懸了起來,但是很快,遠處的碼頭傳來了炮聲,韓贊周道:“援軍到了,快開城門。”

炮聲惹來了城中的混亂,但是尚未有人感覺到京營的異變,更無人知道不死軍已經上岸了,過了不到一刻鍾,一條火龍從遠處蜿蜒而來,韓贊周看到火龍,撫掌大笑:“局勢大定了,快,下城門迎接秦王大軍!”

韓贊周一行人下到城門的時候,餘彥率領的大隊人馬已經抵達,看到那只有一隻手臂的將軍,韓贊周便知道餘彥的身份,著急忙慌的問道:“餘伯爺,您帶來多少兵馬,秦王何時可以趕到。”

餘彥微微一笑,道:“本伯麾下有精兵一萬,秦王親率主力五萬,明日一早便開始上岸,若能控制住南京局面,想來明天中午,殿下便能趕到了。”

“好,很好,我這裡有親信七十二人,伯爺派遣精卒隨他們前去,便可控制南京各衙門和勳貴、重臣府邸,伯爺,您坐鎮城外,以備不測吧。”韓贊周說道。

餘彥搖搖頭認真說道:“不可,韓大人快快帶本伯入城,保護皇長子殿下。”

兩個時辰後,南京紫禁城武英殿,朱慈烺一身黃袍坐在皇位上,聽得外面的混亂嘈雜之聲,他雙目緊閉,卻攔不住眼中的淚水,朱慈烺忽然跪下,朝著朱元璋陵寢方向下跪:“孩兒不孝,孩兒不孝,祖宗江山敗落在了孩兒手中了。”

餘彥微笑說道:“皇長子殿下,您尚未繼承大統,太祖留下的江山何時落在你手中呢,如今天子尚在北京,安享太平,又何來說江山敗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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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慈烺看了一眼餘彥,喝問:“逆賊休要巧言令色,若非知你對父皇有救命之恩,朕定要與你同歸於盡!”

餘彥微微搖頭,心道朱慈烺在錢謙益等東林那裡耳濡目染了近二十年,早就不能明辨是非了,自然也無心答話,朱慈烺喝問:“爾主孫賊在何處,速速讓他來見我!”

餘彥正要搪塞幾句,臉色蒼白的孫伯綸在幾個護衛的護從下走了進來,護衛手中提著幾個人頭,孫伯綸指著人頭說道:“南京光復,城中盜賊、亂兵有覬覦宮城財貨,破壞皇陵者,都是已經被斬首了,請皇長子勿要憂慮。”

朱慈烺哈哈大笑,說:“孫賊休要惺惺作態,如今殿內都是你的鷹犬爪牙,你還要如此嗎?”

面對朱慈烺的斥責,孫伯綸沒有反駁,他制止了抽出兵刃的護衛,說道:“皇長子就只擔心江山社稷,一點不想念你父皇母後嗎?若是再是這般蠻橫無禮,便是本王也是保不住你了。”

“要殺便殺,我朱家男兒,誓死不投降!”朱慈烺歪著脖子,厲聲說道。

孫伯綸嘆息一聲:“你可知道,你母后想你想的厲害,已經哭瞎了雙眼,天子萬乘之尊,為了保你性命,竟然屈身向我下跪,你父母對你愛之深切,你便如此薄情寡義嗎?”

“哼,如今你已經奪取了南京,大明天下都在你手中,想來很快就要謀朝篡位了,父皇母後都要為你屠戮,我們一家很快便會團聚的。”朱慈烺滿臉淚水說道。

“罷了,你被東林逆賊影響了十餘年,我不與你爭辯,韓贊周,皇長子和留都交由你了,皇長子一家都要好生對待,待局勢穩定下來,便送皇長子北上,與天子一家團聚吧。”孫伯綸淡淡說道。

韓贊周領命而去,餘彥走上前來,低聲說道:“殿下,世子殿下聽聞殿下因他氣急傷身,前來領罪了。”

孫伯綸咳嗽了幾聲,頓時感覺身體無力,衛兵搬來椅子,他坐在上面,嘆息一聲說:“餘彥啊,只有我的兒子,讓我無論如何也恨不起呀,讓他進來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