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灑掃齋堂的宮女何曾見過這般陣勢，五兒哆哆嗦嗦，眼神閃躲的跪在楚越宸與蕭瓊面前。早已嚇得嘴唇發青冷汗涔涔。
“不必害怕，看到什麼照實說便好。”蕭瓊淡淡的說道，瞥了一眼六神無主的程朝雨，淺淺勾起笑意。
五兒這才顫巍巍的轉向程朝雨，叩了幾個頭哭訴道：
“奴婢膽小，這欺君之罪實在是不敢再替小主隱瞞啊！”
程朝雨帶著驚異與怨恨，胸口劇烈起伏，幾步衝上前揪住她的衣襟，發上珠釵翠環叮鈴作響，她緊咬著雙唇蹦出幾字：
“收了何人的好處來誣陷本主，本主定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來人。”楚越宸看著形同瘋婦的程朝雨，一甩袖高呵，便有兩名侍衛上前拉開目露兇光雙目泛紅的程朝雨。
慕子染冷眼望著被緊緊扣押的前一刻還是儀態萬千高高在上的端婉儀，只覺得萬分熟悉。
這個場景與那叮鈴作響的聲音讓她想到了從前的沈貴嬪，亦是這般充滿憤恨的眼神。搖搖頭，瞥向跪伏於地上的五兒，自嘲般的輕笑。
這宮中人人都是戲子。
她做不到隻手遮天魚目混珠，然以羽昭儀之勢力，收買一個宮女卻還是遊刃有餘。
“婉儀還是慎言些，是非曲直自有皇上論斷，何必自亂了陣腳。”
皇后直著脖子高聲道，她平靜的望著幾欲崩潰的程朝雨，只覺得失望至極，又是一個禁不住嚇的。
“可不是，若換做不知婉儀為人的，還真當婉儀為了掩人耳目要殺人滅口呢。”
蕭瓊以袖掩唇嗤笑一聲。這才又望向五兒，凜聲道：“這幅畫你可見過。”
五兒抬眼對上蕭瓊的一雙眸子，轉瞬錯開，點了點頭，怯懦道：
“回昭儀娘娘的話，奴婢前日見端婉儀將一副卷軸供於梵華齋，日日誦經禱告，已求功德無聊，那卷軸正是此《瑞鶴圖》。”
“那上面的‘血跡’又是從而來！”楚越宸皺著眉頭繼續問道，瑞鶴泣血亦昭示著大楚國祚，令他不得不在意。
五兒聽得這般，卻不敢再說，支吾著：
“是……是……”
“放肆！再有言辭閃爍便給朕拖下去斬了！”楚越宸一拂袖，厲聲道。
五兒旋即將頭深深垂下，這才將事情一五一十道了出來：
“焚香祈福虛三正日不離得誦經禱告，然這等功夫於身嬌肉貴的婉儀小主來說覺著實乏味了些。
只半天便支持不住，又說不可讓旁人看到自己離了齋堂，便讓奴婢置了桌椅瓜果，茶水糕點，於梵華齋歇息了三日便妥。”
這些話語程朝雨卻是難以反駁，也不知如何反駁，畢竟自己確實讓五兒製備了這些東西，原以為無人知曉，可怎料道……
太后一聽更是氣難上提，咳了幾聲，閉眸慌忙道了句：“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睜眼的一瞬間狠狠的將拍著膝蓋道：“你為了一己私慾，虛榮套賞之心，竟不惜開罪神明，全然不顧我大楚福運，簡直可惡至極！”
楚越宸瞪著有口難言的程朝雨，“繼續說下去。”
“到了最後一日，端婉儀取下畫軸之時，一時大意，竟以衣袖碰翻了燭臺，以至於蠟油傾倒於畫上，這才成了瑞鶴泣血之相。”
五兒頓了頓，看向畫軸，“那紅跡並非血漬，是蠟油無異。”
李德全眼珠一轉躬著身子快步行於畫前，以指尖沾起些許放至鼻尖輕嗅，回到楚越宸身邊點了點頭，恭敬道：“回皇上的話，這宮女說的不錯，是蠟油。”
“啟稟皇上，這是端婉儀給予奴婢的荷包，奴婢卻是萬不敢收下。”
她捧出一個淡青色的荷包，正是今早錦繡拿出的那個，慕子染看出那是絕非尋常的湖緞，那時便心生一計，好坐實了程朝雨的收買封口之實。
程朝雨也認出了那是她賜予錦繡的荷包，當即明了一切，恍然大悟的望嚮慕子染。心中說不上恨或畏懼，張口道：“是你害我……”
“你這是還攀咬旁人，真是死性不改。”楚越宸失望氣憤至極，已然看都不願再看程朝雨一眼。
冷聲道：“這湖緞是朕前幾日賞賜下來，哪宮有哪宮沒有一查便知，你還有何話好說！”
夏貴嬪微微側著腦袋，硃紅色的嬌唇輕輕開闔，鄙夷的笑著說：
“天下間竟有這般湊巧的事，兩幅圖，同一日送往萬壽堂，倒都出了問題。”
她傾過身子，滿含深意的瞧了慕子染一眼，道：“這般湊巧，總不會是有人教了你這番說辭吧。”
慕子染淡淡的平視前方，不為所動。
那五兒當即做出一副惶急的模樣，高聲道：
“貴嬪娘娘明鑑，奴婢若有半字虛言，拖下去打死也不為過！只是剩下的奴婢也不知了，唯見到延禧宮中燈火亮了整晚，直至清晨方熄。”
這般說完，得到楚越宸的准許後她這才松了口氣。
蕭瓊緩步上前，正色道：“她不知，臣妾卻知。”說罷紫陽又攜著一卷畫軸雙手呈予李德全，再由李德全交予楚越宸。
展開畫軸，紙張上又是一副松鶴延年圖案，運筆流暢，用色均勻。他冷哼一聲，將畫卷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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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石齋畫師之作，自然是京中翹楚，清早命人出宮買回，再打算用這幅畫偷偷換下瑞鶴圖以混試聽，朕猜得可有錯？”
“啊！”慕子染單手捂住嘴，輕呼一聲。好像被一語點醒，緊蹙著秀眉：
“所以端婉儀宮中燈火亮了徹夜，為的便是做出一副萬壽圖來嫁禍於我，屆時眾人的目光都集於嬪妾身上。
便再不會有人察覺端婉儀的賀禮臨時做了改變，也就不會抽絲剝繭，發現其開罪神明的罪果了。”
話音剛落，身後突然傳來幾聲冷笑。
太后拊掌，止不住搖頭，唇邊的弧度看得人心驚膽戰，不寒而慄。
“若是給哀家過一個壽辰讓你們這般為難，不惜弄虛作假做這些個下賤齷齪事，那不如從今往後都不要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