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蘭不動聲色的在兩人之間來回瞧著，只覺心中一緊，莫名的刺痛著眼眸。她低下頭輕嗽一聲，僵硬著聲線走上前問道：
“小主即無大礙，那為何會好端端的起了紅疹？”
“輕微的過敏而已，只是看著嚇人罷了。塗著藥膏兩三日便可消除。”白洛行衝汀蘭頷首示意，他輕蹙著眉毛，納罕道：“可小主也並非易敏體質，現在又非春季，何以會突然過了敏？”
“可不是，這源頭不明，奴婢實在難以安心。”汀蘭依舊憂心忡忡的望著慕子染，緊咬下唇。
“小主今日吃過用過些什麼，你可都還記得？”
汀蘭點了點頭，不由自主的瞧向趙清商，她正欲開後，卻見趙清商先一步回道：
“子染她未用過早膳，想必吃過的都是本主宮中的菜餚，那些東西如今都在偏廳未動，白太醫可移步檢查一番，不然本主這心，怕也是不得安下的。”
“也好，多謝婉儀體諒。”白洛行行了一禮，而後眾人便往偏廳而去。汀蘭心細如塵的將那碗山楂羹一道帶去，只恐遺漏掉什麼。
白洛行仔細的將每道菜都試過翻過後，來到了那盤蟹粉獅子頭面前，沉聲道：“微臣縱覽一遍，卻都是些尋常的食材，只有這蟹易於致敏些……”
頓了頓，她望嚮慕子染，目光中帶著問詢。
慕子染卻搖了搖頭，當即否定了這個可能：
“去歲入秋後皇上也賜下過螃蟹，我吃著甚好，不曾有什麼異樣。”
白洛行目光一沉，卻未曾氣餒。垂眸思索一番後，繼續道：
“或許和食物無關，便是接觸到什麼，也可能會導致過敏。但小主的絳雪軒是住慣了的，各種原因，還是要往新事物上尋。”
“今日倒是賞了一批節禮下來。”汀蘭神色嚴肅的說道，繼而看向沈夙，“可那些東西都是由岸芷直接放到庫房中，小主見也未見，又何談接觸？”
“不錯，那賞下來的糕點酒水安全起見也未讓小主吃下一口。”
沈夙回憶起今晨的場景，卻如汀蘭所說，她撐著下巴，卻忽然遲疑著說：
“唯一進了屋的，怕也只有我拿進去的一把艾葉了。”
“艾葉？”慕子染蹙著眉道，“可本主既未碰過，也未焚燒。況且對艾葉過敏，也是聞所未聞的吧，太過子虛烏有了些，白太醫說可是？”
此時窗外風又疾了些，吹拂過幾片落葉，旋然飄至屋內，落於白洛行的腳邊，沒了動靜。
身後的髮絲同樣被吹動而起，白洛行望著那落葉，只覺腦中有一個想法呼之欲出，卻在即將捕捉到時，沒了蹤影。若隱若現，像是在戲耍人一般。
他眉間緊緊皺，捂上額頭，顯得極為困惑。
“白太醫？”慕子染輕喚一聲。
“嗯，嗯？”思緒盡數被打亂，四散而去。白洛行回過神來，這才意識到慕子染方才問了自己問題，忙答道：
“不錯，我行醫數年，從未見過這樣的病例。”
慕子染只當白洛行是為尋不到原因才這般苦惱，眉眼盈盈著朝她溫和一笑，雙眸彎如新月般朦朧亮澤：
“到底只是小過敏罷了，若說起來，我一路上遇到的碰到的數不勝數，記也記不清了。真要一樁樁一件件細查，可沒個盡頭的。”
“也只能這般，只是下次若再起症狀，千萬要讓汀蘭來報，那時想必就能明晰真相了。”白洛行囑咐著，一邊將藥箱收好，打算告退離去。
慕子染見趙清商也是虛驚一場，神色頗透出些疲累。她不好再擾著趙清商休息，便起身溫聲道：
“午膳也用罷，還給清商姐姐徒添了這些麻煩。若再攪擾姐姐清閒又如何過意的去，便先告辭了。”她頷首揚唇，淡淡道。
“當真不再多留一會？你也難得走這一遭。”聽到慕子染要走，趙清商頗有些遺憾不捨，畢竟許久未敘，她也是攢了一肚子的體己話。
“姐姐宮裡的膳食這般好吃，只怕你不請我都要自己上門去呢。”慕子染掩唇嗤嗤一笑，“況且我也有些事請教白太醫，正好同路。”
見慕子染打定了主意，趙清商也不在多留，只再三交待囑咐了沈夙與汀蘭幾句後，依依不捨的送她出了院門。
駐足而立，待身影不見後，方才幽幽然嘆了聲氣，回到了那副複雜而滿是愁緒的神色。身旁的琉璃見到後畢竟上前關懷道：
“萬幸惠婕妤無事，又對小主信任有加，小主為何還難釋懷展顏呢？”
“你又知道些什麼……”趙清商聽琉璃說完後正是鬱結難舒起來，她撫著胸口，咬唇道：“我只怕子染信錯了我這個姐姐啊。”
琉璃一驚。
“小主這話可不能亂說，傳出去，要惠婕妤怎麼想呢。”她頓了頓，跟著趙清商進到屋內，卻還是忍不住道：
“況且奴婢自小服侍小主，小主對婕妤的情誼那可是真真的，莫說婕妤不信小主會害她，便是奴婢，也萬不會相信。”
“我只說子染怕是信錯了我，又不曾說我會出手害她。”趙清商撐著額角，復又嘆了聲氣：
“姨母之前對我的好一頓責備，其中便有讓子染搶先一步懷有身孕的緣故，如今趙家已是如履薄冰，只有誕下龍裔才可有所轉圜，是以姨母對子染的孩子，是忌憚著的。”
“小主的意思，是太后借今日這宴要害婕妤？”琉璃捂住嘴，不敢置信道。
趙清商斜著眼看了看琉璃，復又垂下，無力的唏噓道：“我豈能知道，若是知道，早就加以制止，也不會像如今這般糾結為難了。”
“但憑藉太后的手段，又怎會只是過敏那樣簡單。”琉璃囁喏道，“從先前那麝香便能看的出。”
趙清商轉念一想，倒也卻是如此。能謀算的那樣深遠去絕了慕子染有孕的機會，斷不會如此輕易便被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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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想越是頭痛，她苦惱的揉著額角，半晌，抬眸衝著琉璃無力問道：
“你說，子染究竟是因何而過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