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宮的炭火都要搬到小主這，若還冷便沒有不冷的地方了。”岸芷沏了壺雀舌茶，說道。
楚越宸抬頭打量著一身水紅襖子看著嬌笑可愛的岸芷，讚道：
“你宮裡的丫頭怎麼都跟你一個樣，牙尖嘴利。”說罷輕輕捧著慕子染的手，眼中滿是愛意。
汀蘭見狀，垂下頭忍不住替慕子染高興，又將大氅仔仔細細的掛好，再拿暖爐偎熱。
楚越宸看到桌上擺著的拆開一般的書信，只見上書‘愛女親啟’四字，卻還是勾著嘴角問道：“不知何人來信，可要朕迴避？”
“家中來信，左右不過是叮囑嬪妾好生侍奉君王，即是這樣倒不如皇上替我看看？”慕子染淡淡一笑，坦坦蕩蕩的將信交給楚越宸。
楚越宸展開信紙，掃過一遍後似笑非笑的望著慕子染。她翹起玉指，垂頭專注的剝著蜜橘，髮絲瞬間肩膀婉轉而下，她抬起頭問道：“寫了些什麼？”
楚越宸挑眉：“寒暄幾句後便是要你向朕討個官職，助你那兄長光耀門楣而已。”他將信扣在桌上，沉悶的一聲響。
慕子染“恩”了一句。神色如常，將剛剝好的橘瓣送入楚越宸口中。
汁水酸甜怡人，楚越宸嚥下後問：“你便沒有想對朕說的嗎？”
她怔怔的搖了搖頭，眉眼彎彎，輕笑一聲“有何要說？嬪妾與家兄並不瞭解，亦不知其品行才能。再者這天下事全憑皇上絕對，嬪妾又有何能說？”
“你倒是信任朕，旁人被發現有這樣的書信早已跪地求饒了。”
“嬪妾清清白白，自然不懼，也相信皇上定不會冤枉於我。”
楚越宸沉默片刻，突然朗聲笑起。將書信置於慕子染手中，閒談一般問道：“看你的模樣好像並不在意家中境況，兄妹一場，又豈會毫不瞭解？”
慕子染目光慢慢黯淡下去，
“嬪妾女兒身，自然不似家兄深得父母期許疼愛。況且又是庶出……”她眼中似有淚光，抬起頭哀聲道：“皇上會否嫌棄自然庶出的身份？”
楚越宸看著她，一字一頓。
“朕也是庶出。”
又送了一瓣橘子入口，他眼角帶著幾分輕蔑：“朕非先皇皇后所生，不就是庶出嗎。只是嫡庶又如何？如今君臨天下的是朕，而非孝順仁皇後早夭的太子。”他的目光慢慢冰冷狠厲，全然不似以往那個風流灑脫的帝王。
他拉過慕子染的手放在唇邊摩擦，“‘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我的子染更勝楊妃，又有何不可？”
慕子染一驚，別過眼細聲道：
“嬪妾不敢與楊妃相比，且楊氏一門禍亂宮廷，嬪妾更不敢與之類同。”
聽聞此言，楚越宸並未不悅，反而調笑著咬了口她的指尖，
痛的慕子染沉吟一聲，作勢便欲抽回手，卻被他緊握不放。
“在你心中朕何時變成那等昏君了？”
她咬著唇橫了楚越宸一眼：
“皇上絕非昏君，嬪妾自然也不是禍國妖妃。子染不經嚇，皇上以後也莫要再說那些叫人惶恐的話來戲弄嬪妾了。”說罷她搶走楚越宸手上的茶盞，別過身子佯嗔著“否則便沒這些好茶飲了。”
楚越宸無奈的望著依舊保持著端茶姿勢的手，如今已空空如也，輕咳一聲道：
“朕怎麼記得那茶是朕賜予你的。”
慕子染霎時心虛，強詞奪理道：“皇上金口玉言，難不成還要收回去嗎。況且嬪妾與皇上不分彼此，一罐茶葉又有什麼你的我的呢。”
她盪漾起明眸中的柔波，輕咬著朱丹般的嬌唇，纖長的眼睫上下眨動，在楚越宸看起來分外賞心悅目。
楚越宸一時語塞，頭腦中一個絕佳的想法閃過，那雙鷹眸慢慢的泛起光采，近期令他百思難解的最好的辦法，不正是在這裡嗎？
“好一個不分彼此”他附掌大笑。
“朕與子染同樣不分彼此，你的家人朕亦不會薄待。”
說罷傳了李德全進來，一揮手朗聲吩咐道：
“傳朕旨意，提拔慕易為從一品戶部尚書，加封一品忠信侯，爵位世襲。其子任職二品禮部侍郎，外賜都中府邸一處，即刻上任，不得有誤。”
此言即出，李德全慕子染二人面面相覷，一步也不敢妄動。
跪下謝恩之際，慕子染深深垂下的眼眸中，似笑非笑，她緊抿雙唇，努力不讓自己的表情露出破綻。
抬起頭來，依舊是方才的驚喜與惶恐。
待楚越宸披上黑狐大氅離去時，慕子染依舊覺得不甚真切。心臟劇烈跳動著，只覺腿腳發麻又隱隱幾分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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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聽得皇上納罕一句：
“怎的這樣暖？”
抬頭便望見楚越宸摸著內裡，頗為好奇的模樣。慕子染將目光探向汀蘭，示意她藉此博幾分賞賜。
汀蘭幾步上前欠了欠身，恭順道：“我家小主吩咐，這樣寒冷的天氣的為免皇上凍著，特命奴婢以暖爐熨帖，這樣出了門豈不像身披‘暖閣’一般？”
楚越宸聞言欣慰的執起慕子染的手：“你對朕如此體貼入微，朕哪裡還冷。前幾日才得了幾匹蠶叢進貢的蜀錦，就當投桃報李好了。”
慕子染盈盈一笑，福身道：“嬪妾便謝過皇上賞賜了。”
楚越宸才離開沒多久，小周子便興高采烈的捧著四匹蜀錦而來，慕子染看他通紅的手，忙道：“勞煩公公了。”又對岸芷吩咐：“還不快上熱茶予公公，並那罐羊脂膏子，公公替皇上辛勞，本主也是看在心裡的。”
岸芷心思何其精，奉來熱茶後又將羊脂膏同一封大紅包一道交給了小周子。
小周子輕輕捏了下紅包，霎時驚愕忙起身跪謝道：“主子盛恩，小周子本該恭受，只是這……”他神色猶豫的看向紅包，俯身叩頭道：“太厚重了非小周子消受的起。”
慕子染抿唇輕啜一口熱茶，斜挑眉梢，面上寬和著說道：“你師父消受的你，你便消受的起。再者正值新春，全當給來年討個好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