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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五章 獨孤家的問題

皇家最大的牧場在隴西,以西域馬為主要配種,次大的牧場在榆林郡下面的朔方郡,以突厥馬為主。

朔方郡,也就是後世內蒙古巴彥淖爾市的磴口縣一帶,這裡的地形其實比較復雜,屬於河套地區,郡內的東部平原適宜放牧,設定在這裡的皇家牧場在開皇初年,有駿馬一萬五千匹,中期近四萬匹,後期兩萬匹。

不是所有的馬都適合當戰馬,人有優勝略汰,馬也有,而且小馬和老馬還不能用。

有些馬的性格,就不適合做戰馬,比如膽小的,容易受驚的,不老實的,不符合標準的馬如果強行編入騎軍,還會起反作用。

於是貪腐的縫隙就來了,按照大隋制,不符合標準的戰馬,會被處理掉,賣給商人或是平民。

於是大量的優質戰馬被當做劣質馬,讓太僕寺的人給賣了,好馬當然是賣好馬的價,但是報給朝廷的是劣馬的價,中間的差價就被貪了。

所以大隋出臺律法,六至十六歲的馬兒,不準賣,結果呢,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他們開始給馬篡改年齡了。

太僕寺卿崔君綽心知事關重大,早早便跑去隴西視察去了。

楊廣可不是好湖弄的,人家要十萬馬,那就必須是十萬匹符合條件的戰馬,湊不上來?呵呵.......

所有的皇家牧場加起來有多少馬,楊廣這裡都有記錄可查,不管這裡面水分有多少,反正人家乘以三,就按照這個標準跟你要馬。

皇帝不是傻子,他不知道下面在中飽私囊?別忘了,人家在揚州一直都在中飽私囊,官場什麼風氣,人家是過來人。

太僕寺的人也清楚,我就是去偷去搶,也得湊齊這個數。

楊銘令太僕少卿屈突蓋,負責巡查朔方牧場。

“我讓房玄齡跟你一塊去,看似你主他從,實則以他為主,明白嗎?”東宮,楊銘說道。

屈突蓋當然明白,人家太子是怕他和地方下屬沆瀣一氣,腦袋查脖子,能查出什麼來?所以不放心讓他主查。

“臣明白,當事事以玄齡為主,力求徹查清楚朔方往年之積弊。”

楊銘冷哼一聲,道:“朔方牧場一直由你分管,這才多少年,四萬匹變成了兩萬匹,你從中間撈了多少啊?”

屈突蓋一愣,趕忙道:“太子明鑑,臣豈敢侵吞國產?”

“有沒有犯律之事,房玄齡下去會查清楚的,”楊銘道:“別以為屈突通能護著你,他連自己都護不了自己,房玄齡此番下去要是少了一根毛,我唯你是問。”

屈突蓋撲通跪下,流汗道:“臣絕無貪贓枉法之事,玄齡的安危殿下大可放心,臣絕不容玄齡有失。”

楊銘點了點頭:“記住了,事關重大,下面隱瞞的、私售的馬匹數量,都要查清楚,而且必須收回,誤了陛下的事,你就去給將士們當牛做馬去吧。”

“是是是,臣明白,臣明白,”屈突蓋擦著冷汗,告退離開。

大隋三大牧場,隴西、朔方、雁門。

雁門那邊什麼事都沒有,畢竟這是邊關,朝廷盯得最緊,雁門太守又是左御衛大將軍丘和兼任,而丘和是個明白人,他不敢在牧場的事情上出岔子。

晌午用飯的時候,徐景來報,獨孤白樓回來了。

楊銘親自出去,將對方給迎了進來,

“嬤嬤來的正好,一起吃點吧。”

獨孤白樓也不會跟楊銘客氣,畢竟楊銘小時候,她還給擦屎擦尿呢。

“嬤嬤回來,肯定是有事情吧?”兩人落座之後,楊銘笑道。

獨孤白樓邊吃邊說道:“你也真有意思,鳳兒這麼久不回來,你也就早先時候催了催,近兩年連封信都沒有,怎麼?是不是已經忘了這個人了?”

楊銘苦笑道:“是她不願回來,又不是我不讓她回來,近年政務繁重,確實忽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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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孤白樓翻了個白眼,道:“再忙也不至於連封信都沒有,那丫頭嘴上雖然不說,但我知道她一直盼著你給她寫信,她那個人外冷內熱,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要是想我,她自己就會回來,”楊銘夾菜道:“不願回來,自然是不想我嘍。”

獨孤白樓皺眉道:“她是有苦衷的,你應該明白。”

“我為什麼要明白?”楊銘沉聲道:“人家給我的信上說的很清楚:互寄遙思,她讓我安頓鄭安饒,我也給她辦了,我還要明白她什麼?”

“你們倆置什麼氣啊?”獨孤白樓一臉無語。

楊銘抬了抬手:“嬤嬤不要再說了,我知道你來幹什麼,人家獨孤家在你之前,已經透漏給我,說是她被關了禁閉,獨孤纂這是想跟我玩心眼啊,他也知道他這個閨女天下沒人敢要吧?”

“鳳兒是你的人,除了你還有誰敢要她?”獨孤白樓道。

楊銘勐地摔快道:“她也知道她是我的人嗎?她要是知道,兩年前就該回來了,難道我還得求她回來?你告訴她,別回來了。”

說罷,楊銘直接起身就走,留下獨孤白樓怔怔無言。

終是長大了,獨孤白樓內心嘆息,如今的楊銘已經是太子,威嚴霸道,不容他人輕慢。

楊銘獨自一人在東宮的行道內散步。

他對獨孤鳳兒可沒有什麼怨恨,剛才不過是做做樣子。

獨孤家的情形比較復雜,因為開皇年間,是外戚,被獨孤加羅罩著,而獨孤加羅對孃家裡的人,自然有喜有惡,比較受待見的,自然就會滋生驕縱之心,不受待見的,便會遭受冷遇。

這樣一來,便使得獨孤家不怎麼團結,因為他們只尊獨孤加羅,其他人不放在眼裡。

以至於獨孤纂這個家主徒有虛表,而無威望之實。

獨孤懷恩為什麼不把獨孤纂放在眼裡,因為人家小時候,被獨孤加羅撫養過。

而獨孤纂呢,他爹獨孤羅被高歡囚禁了二十年,生活苦逼的不能再苦逼了,被釋放之後,貧窮悽苦,三餐難濟,後來還是楊堅夫婦將他給找到,買房買田又送錢,日子這才算穩定下來。

所以老大獨孤羅,與其他兄弟們之間,關係並不親近,雖然是親大哥,但是二十多年沒見,肯定也親不到哪裡去。

但不管怎麼說,人家是嫡長,被高歡囚禁,也是被他親爹獨孤信給坑的。

所以大隋立國之後,獨孤加羅讓大哥獨孤羅襲了父親獨孤信的趙國公,然後獨孤纂又給襲了。

這就是為什麼獨孤纂這麼愛錢,屬實是小時候窮怕了。

至於獨孤纂怎麼想的,楊銘這裡大概也能猜到,如今的獨孤家一盤散沙,但是頹勢已顯,獨孤纂想要將家族收攏一處,團結起來,威望又不夠。

怎麼辦?利用獨孤鳳兒。

只要獨孤鳳兒名正言順的成為太子的女人,他就能仗著獨孤鳳兒父親的身份,將一盤散沙的家族重新收攏起來,他也就能做穩家主這個位置。

人家的野心不大,就想做個有實權的家主。

但是人的野心是會變的,正所謂一山望著一山高,當獨孤纂真正掌控家族之後,那麼他必然會摻和進楊銘的後宮家事。

人家獨孤加羅當年給楊銘配的這門婚事,用意就是扶持獨孤纂接手家族,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獨孤鳳兒給瘋了。

楊銘當下,並不願意看到獨孤家團結一致,事實上所有的世家,他都不希望其內部團結。

而最大的阻力,在楊廣,楊銘幾乎可以肯定,老爹都不願意讓鳳兒回來。

這就是為什麼裴矩和裴蘊可以同時受寵,這是人家楊廣借力打力,從內部分化裴家的手段,只不過裴蘊是分支,族內沒有人支援他,實在幹不過人家裴矩,他也不敢有這個心思。

裴矩是頂級聰明的,人家也看出裴蘊正在起勢,與李淵又是親家,於是乾脆就盤算讓建成的閨女嫁給他的外孫楊瑾,從而削弱裴蘊。

不得不說,裴矩這個人太牛逼了,陰謀陽謀被他給玩的爐火純青。

半路上,楊氏突然跑了過來,追上楊銘道:

“殿下,太子妃找您。”

楊氏是楊茵絳的陪嫁女,全名楊玉茹,今年十八歲,也是她負責撫養老三楊琦。

楊銘沒有睡過她,主要是因為不缺女人。

“什麼事這麼著急?”楊銘皺眉道。

楊玉茹道:“太子妃收到一封二爺的家書,事後便讓我來尋您了。”

楊約?楊銘挑了挑眉道:“樓嬤嬤那邊你去一趟,好生安頓,她想在這裡住多久,就住多久。”

“好的,我這就去,”說完,楊玉茹便帶著一身汗跑遠了。

回到寢殿之後,楊茵絳大喜迎了出來,

“當下有個好機會,可使叔公回朝,就是其中牽扯比較復雜,還得你來拿主意啊。”

楊銘接過信來,仔細閱讀過後,皺眉道:

“恐怕沒有那麼容易,宇文述有這個本事?”

楊茵絳道:“宇文述現在奉父皇之名,監管太僕寺徵調戰馬一事,我也知道,他肯定是不安好心,但是機會總是難得的,當初叔公是幫我的頂的罪,這次就算入別人圈套,我也是希望叔公能夠回來。”

事實上是什麼圈套,楊茵絳心裡很清楚,但她不能明說,因為她知道楊銘忌諱這個。

她害怕楊銘因為這個忌諱,這次不肯幫忙。

於是她直接給楊銘跪下了,哭訴道:

“妾身實不忍叔公淪落至此,請夫君憐憫我心。”

楊銘內心苦嘆,做事情難就難在,你要顧忌的人和事,實在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