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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零章 便宜行事

山東可謂是雪上加霜,今年二月至今,沒有下過一場雨,正所謂春雨貴如油,這個時節,是小麥拔節孕穗的關鍵時期,對水分的要求非常高。

幾個月不下雨,小麥已經快旱死了。

而山東沿海,以及黃河下游的齊郡、平原郡、渤海郡、清河郡、武陽郡、北海郡、濟北郡、東平郡,小麥是主要糧食作物。

去年就鬧了水災,今年又鬧旱災,神仙難救啊。

張須陀已經快抓狂了,山東與河北緊挨黃河的這些郡,都在出問題,渤海郡的首府陽信縣,更是被賊首孫宣雅給佔了,而他的大本營齊郡,主薄孟讓,帶著五百暴民,把臨邑縣給佔了。

無奈之下,張須陀緊急回師,攻打臨邑,城郊一戰大敗敵軍,孟讓敗逃,而張須陀也損失慘重,只能是返回歷城休整。

“抓壯丁吧,父親為山東道六郡黜陟討捕大使,但眼下各地反賊,六郡主官難以支援,而我們的軍餉也不多了,再這麼下去,齊郡都出不去了,”張元備勸說道。

張須陀與一眾將領,在堂內議事,大家的心情都不太好。

齊郡周邊,已經成氣候的反賊,已經冒出來五個,雖然張須陀已經傳令各郡,各招募衛士兩千人,與他合兵,但是進展並不順利。

原因就在於,人家藉著張須陀的募兵令,募上兵來,卻捨不得給張須陀送過去,因為兵一走,他們自身的安危便沒了保障。

但是,他們得管張須陀要軍餉,而軍餉是張須陀除了黜陟討捕大使這個名頭之外,唯一能控制六郡的手段了。

張須陀早就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並未強求,只要你們各地都有兵,反賊的勢頭也就能壓一壓,別總是讓我前面打仗,屁股著火。

“抓壯丁,還不到時候,”張須陀搖頭道:“陛下已經準我於山東募兵,還是要於各郡縣鄉村,張貼募兵告示,軍餉再往上提一提,月餉五百錢,糧三石,布五匹。”

張元備苦笑道:“這麼高的軍餉,我們眼下的庫存,撐不了多久的。”

張須陀道:“你不提高軍餉,這些壯丁就成了叛軍,此消彼長之下,我日後將更為艱難,陛下賞賜的錦緞趕緊賣出去,籌措軍需。”

“已經賣了一半了,剩下的也不好賣,”張元備道:“眼下這個時候,捨得花錢用糧買錦緞的,沒有幾家了,咱們在臨邑大敗孟讓,奪回來的那些物資,那些被搶的家族,跟咱們開口索要呢。”

“要個屁!”將軍熊寶道:“咱們拿命奪回來的,憑什麼給他們?”

張須陀挑了挑眉,道:“眼下這個關頭,人心為重啊,王賊等人就是騙取了人心,才得以坐大,我若不還,臨邑還得出亂子,適當扣下一些糧食,剩下的,還給他們吧。”

張元備無奈的搖了搖頭。

反倒是堂內的一名年輕將領,一臉敬意道:“使君通曉大義,末將欽佩,賊人所掠之民財,我若強佔,乃失人心之舉,當下形勢,撫慰民生才是當務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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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須陀忍不住笑道:“以為你是個粗人,沒想到也有細緻一面,這次臨邑之危,你來的很及時,山東之亂,是疾,但於我軍伍之人,也不失為一次機會,只要你好好跟著我,將來功勞少不了你。”

程咬金哈哈一笑:“末將投奔使君,就是圖個封妻廕子。”

“那你想多了,”張須陀忍不住笑道:“我都沒有到那個份上,不過你有這個志向是好的。”

東阿縣那邊,已經沒什麼亂子了,程咬金眼瞅著沒有立功機會,聽說齊郡張太守在山東行使募兵之權,於是便帶著三百人來投奔了。

接著,張須陀吩咐眾人道:“給各郡縣主官發文,遼東城已經拿下,我大隋王師最遲八月,就會還師,讓他們安撫好當地,將此捷報傳遍各鄉,以為震懾。”

這個法子還是相當管用的,有些沒有跟著造反的,聽到這個訊息,會猶豫,已經造反的,會害怕,對叛軍不停獲取兵員,是有抑制作用的。

人家那邊一個口號,就能網羅上萬人,張須陀這邊,出錢發餉,都搞不到這麼多人。

朝廷在山東,已經失了人心,想要挽回,可不容易了。

.......

楊銘當然不可能什麼都不做。

原工部侍郎柳肅,現在被他打發去了西南行臺擔任行臺工部尚書,與鴻臚寺的高士廉配合,以興建寺廟的名義圈錢。

錢倒是一直能搞到,但是架不住糧價飆升,以前的十個錢,現在只能當三個錢花了。

關鍵還得是搞糧食。

“巴蜀有水利之便,沃野千里,糧食不缺的,但是都在本土豪族手裡,眼下朝廷急需用糧,乾脆找個由頭,殺幾家,奪其家產充公,以供山東,”李密是個狠人,這話就是他說的。

楊銘忍不住笑道:“這是下策,玄邃可有上策啊?”

你不是遇事總是愛琢磨出個上中下三策嗎?都說來聽聽。

李密道:“羅織罪名,為上策,巧立名目,為中策,預繳賦稅,是下策。”

你還真有三策啊?楊銘道:“我怎麼覺得,預繳來年賦稅,比羅織罪名要強呢?”

李密笑道:“此為非常之期,朝廷有非常之急,預繳賦稅耽誤時日,拖沓不便,唯有以雷霆手段,抄家奪財,方解燃眉,事實上,就是羅織罪名,眼下恐怕也來不及啊。”

中原豪族,對巴蜀,是完全下的去手的,這樣的辦法如果用在中原豪閥身上,行不通,各家牽扯太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動一個,牽扯一片。

所以歷來針對世家,你只能動人家某一支的某一小房,你動不了人家的族。

而且就算動,也是暗地裡謀劃,根本不會明目張膽的擺在臺面上說。

元文都搖頭道:“你這三個計策,都不成,山東之亂已經燎原,而我前方大軍,若一切順利,將會在八月底回返,也就是不到四個月的時間,山東現在只能是挺一挺,熬過這四個月,你現在從巴蜀弄糧食,先不說能不能弄到,單是運輸一項,就耗費極巨,耗時長久,不合適的。”

楊銘直接道:“若是熬不過這四個月呢?又或是四個月之後,叛亂還是未平呢?遇事要思前想後,山東眼下缺糧,不能不管不顧,讓他們自己挺,這不是朝廷應該做的。”

“是臣考慮不周,殿下教訓的是,”元文都趕忙道。

殿內一片寂靜,人人臉色凝重。

山東眼下的形勢,其實他們不怎麼擔心,他們擔心的是,亂子會越來越大,畢竟近日來,來自山東的軍報,就沒有一個好消息。

“為今之計,殿下不妨給張須陀發文,令他便宜行事,”家令寺陳叔達道。

楊銘一愣,皺眉沉思。

這個便宜行事,可就複雜了,意思是張須陀在當地,什麼都可以做。

他可以搶劫富人,甚至平民,也可以巧立各種名目斂財,這對幹部的人性,是一個巨大的考驗,有良心的,做事還留點餘地,沒良心的,那可就壞事了。

這麼做,朝廷就少了一個包袱,張須陀權柄更大,但是得背罵名。

“這個法子可行,”李密贊成道:“非常之時,當行非常之舉,山東繼續鬧下去,河北江淮都會受影響,陛下封的使持節,就是給張須陀放權,殿下如果再打個招呼,他會更加方便行事。”

李綱點頭道:“臣也贊成,長痛不如短痛,頑症還需勐藥醫,張須陀這個人做事,還是穩妥的,相信他在下面,也不會怎麼亂來。”

楊銘沉吟片刻,道:“最好能有個人盯著他點,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還是要約束的,我可以容忍他劫掠富人,但絕不允許再壓榨百姓,你們誰願意去一趟山東。”

“玄齡當仁不讓,”房玄齡起身道:“齊郡乃臣之家鄉,臣對那裡還是瞭解的,願去山東,輔左張須陀平叛。”

他們家的祖籍,其實是在清河郡,而清河郡與齊郡,這是鄰居,他爹房彥謙這一輩,遷到了齊郡的章丘縣。

實際上就是在老家分不到產業了,往外擴張。

房玄齡想去,也是存了一點私心,便宜行事,這可是最大的放權,等於張須陀可以朝任何家族,強徵錢糧,你不給,我就定你的罪。

而章丘縣,有他們家大量田畝和產業,他如果去了,張須陀就不會衝他們家下手。

這樣一來,張須陀在山東,肯定會落個差名聲,不過不要緊,這是把柄,可以用來制衡張須陀,將來叛亂平定,把他調任它地就好了。

“好!”楊銘點頭道:“我給你調撥三百衛士,送你去山東,你拿我的手諭,於洛陽興洛倉調十船漕糧,帶去山東,告訴張須陀,山東平定之日,我給他封侯。”

“臣領命!”房玄齡道。

接著,楊銘又看向劉弘基,道:

“寧洄藻你負責安排,不要住官驛了,去晉陽樓,好吃好喝供應著,他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就是不準離京,不管他以什麼藉口想要求見我,都給我擋著。”

“殿下放心,”劉弘基笑道:“他就是說他快死了,臣都不會讓他離開京師一步。”

眾人紛紛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