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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3

天氣終於晴朗,錢宏明帶著妻女,重走山村小路,找到傅阿姨。在這種幾乎與世隔絕的地方,家家戶戶只要家裡有人的,一般不設防地大開著房門,彷彿外人提腳便可以進去。傅阿姨家關著門,錢宏明不清楚裡面究竟有沒有人,不過才一敲門,板門立刻應聲開啟,裡面是一個身板筆挺的老女人,臉色與門外的明媚春光反差強烈。

嘉麗不禁緊緊抱住驚惶的小碎花,錢宏明卻若無其事地道:“您好,大媽,打攪了。我女兒還是第一次見到長在枝條上的番茄,請問我們能摘一個長熟的嗎?我本來想學解放軍壓十塊錢在石塊下,呵呵,又怕您萬一沒看到,還以為被誰偷了,白生氣一場。”

錢宏明言語親和,舉止儒雅,態度誠懇,讓人無法設防。傅阿姨一張警惕的臉微微鬆弛,淡淡地道:“城市孩子沒見過這些,喜歡就摘吧,又不值幾個錢。反正吃不完也是爛掉。”

“這麼好的西紅柿怎麼捨得爛掉,不是可以拿到菜場去賣的嗎?況且這兒山清水秀沒有汙染,正是眼下崇尚的綠色環保呢。會不會是離菜場太遠?”

“是啊,幾個西紅柿都還不夠來回車票。你摘吧,愛摘幾個摘幾個,沒長紅的別摘,臭,放家裡也不會紅。”

錢宏明心說這個傅阿姨不錯啊,人挺大方的,不像有些人一聽番茄有人要,趕緊往高處喊價,能殺一刀是一刀。他道了謝,與嘉麗和小碎花一起笑眯眯地走去屋邊的院子。傅阿姨依然有點兒警惕地看著那一家人,她看得出這一家是高檔人,看男主人惜老憐貧的樣子,可見是有教養的。再見到小姑娘雙手捧著一個剛摘下來的西紅柿歡歌,傅阿姨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

嘉麗拿照相機對著番茄和黃黃的小花左一張右一張地拍照,錢宏明將最紅的番茄擦乾淨,掏出瑞士軍刀剖了一個,第一口就被小碎花踴躍地吃了。他也吃到一小口,就對傅阿姨道:“非常好吃,比我們平常菜場買來的好吃得多,很鮮甜,番茄就該這個味兒。大媽,是不是品種選得好?”

“你們市裡吃的都是大棚裡催大的,不像我這兒早早把塑膠棚揭了,自己種自己吃的東西,要它長那麼快幹嗎?慢慢等太陽曬熟了才吃。”

“大媽,您這兒的青菜、辣椒和黃瓜一定也好吃,我都摘去行嗎?全是市面上買都買不到的好東西,大媽您說個價錢。”

傅阿姨見一家子是真心喜歡她閒著沒事侍弄的菜,說什麼也不肯收錢,心裡還很得意。錢宏明則是在傅阿姨的指點下,足足地摘了兩塑料袋蔬菜,放下一百元錢,走了。傅阿姨追著要還錢,錢宏明說下次再來摘,還說他還看中傅阿姨養的走地雞,一百塊錢放傅阿姨家,多虧少補,來日方長。傅阿姨一直追到錢宏明的車邊,怎麼都沒法將錢塞回去。看著一家人熱情地跟她說著再見絕塵而去,傅阿姨感動地心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一家子都是好人,連小孩子都那麼禮貌懂事。

嘉麗等走遠了,才表揚丈夫很有急智,懂得善用周邊環境。一個心靈有創傷的人,旁人若只是簡單地施捨,那人反而不一定接受,即使旁人不是說“嗟,來食”也能打擊到受者。但錢宏明抓住傅阿姨的小小成就大唱贊歌,然後把錢用真心誠意購買的方式送出去,那麼對方就心安理得得多。唯有真心行善的人,才會有針對地、耐心地設計行善方式,不僅讓受者不會自慚形穢,而且還激發受者心中的驕傲。嘉麗很喜歡丈夫的胸懷,她只是個能想得到的人,而丈夫卻是個有能力將想法付諸實施的人,唯此才更值得尊敬。

錢宏明回家分了一包蔬菜給柳鈞,把前後經過跟柳鈞說明一下,讓柳鈞此後不要插手,一切行動聽指揮,以免壞事。他打算一步一步耐耐心心地接近傅阿姨,首先化解傅阿姨心中的警戒,以後再見機行事,最好是激發傅阿姨自身的能動性。他還告訴柳鈞,傅阿姨本質不壞,只是劍走偏鋒了,不能將一個人就此看死,要給人機會。

柳鈞非常感激,也很是佩服錢宏明的耐心。唯有兄弟,才會有心幫他如此周到地料理這等看似細小的事情。不過他一個人住研發中心,每天吃食堂,一包蔬菜再綠色也無用,原封不動拿去給崔冰冰。直接上門,拿手中鑰匙開啟房門,將蔬菜放到客廳茶几上。

週末,崔冰冰顯然生活得豐富多彩,出門不知跟誰搞活動去了,柳鈞見到裡面臥室床上還扔著兩條裙子以及衣架,顯然是倉促換裝,崔冰冰以前也常做這種事,總是柳鈞一絲不苟地替她打掃戰場。當然柳鈞也可以耐心地偷懶,等崔冰冰回來再有條不紊地收拾好。可偏偏柳鈞引以為傲的工程技術人員性格對此零容忍,無形中對崔冰冰造成極大壓力。同居這麼多日子,崔冰冰被改造得也規矩起來。不過崔冰冰一回到單身,一切照舊,而且是賭氣變本加厲地照舊。

因此等崔冰冰興盡晚歸,先見到客廳一包蔬菜便生氣地想,此人居然肆無忌憚地登堂入室,以為他是什麼人。進去臥室一看,更是氣憤,還真是不把自己當外人了,誰讓他收拾了。照崔冰冰一向的性格,她應該此時抓起電話罵過去。但她依然選擇忍,她拒絕柳鈞的輕慢,絕不主動聯絡。她生了會兒悶氣,其實也不是生氣,只是漫無目的地亂想,發呆、煩躁,好不容易才錯誤百出地洗漱了睡覺。睡時臉上還熱辣辣的,乃是牙膏當作洗面奶抹了一臉的緣故。

矇矓中,聽到強勁的拍門聲。崔冰冰心中第一個念頭就是那渾蛋忘帶鑰匙了,遂一骨碌起身衝出臥室,一頭撞到防盜門上。痛感讓她甦醒,可周遭是午夜的寧靜,哪來的拍門聲?而且,那渾蛋除非喝醉,否則怎麼可能涎著臉過來。她開啟廊燈看了一下,果然外面一條人毛子都沒有。崔冰冰揉揉撞痛的額頭,悻悻回來躺下。一番折騰,一顆心跳得擂鼓似的,呼吸也跟著急促。頭腦一反常態,在這個鐘點清楚得像胸口的心跳聲。黑暗中,崔冰冰無法再騙自己,她其實這幾天過得並不瀟灑,並不是她自詡的單身日子少約束多快樂,她心底,不知多想著柳鈞耍無賴,偷偷潛伏在她家等她。

她已經睡不著,遲疑著再爬下床,坐到電腦面前。

“行了,我籤。不過內容必須新增以下條款:一、雙方所有收入全部歸各自所有;二、家用AA……”

一夜無眠,因崔冰冰深知寫這條電郵的後果,也猜得到柳鈞會有什麼應答。果然,週日早晨七點,柳鈞的電話打到崔冰冰的手機。這也是崔冰冰預料到的時間,週日柳鈞稍微起晚點兒,不去鍛鍊,一邊吃早餐一邊上網瀏覽電郵和新聞。正好,該是這個時間看到她的電郵。崔冰冰不知道她是不是該為柳鈞反應迅速而欣慰一把。

“阿三,正看著你的電郵。我不是那意思,你沒看我給你的協議內容……”

“我提出也一樣嘛。不管你的協議是什麼意

思,我的第一條應該全部包括你的權利主張有餘,我又同意第一條,那麼我們有理由採用第一條。第二條嘛,家用才多少……”

“不是這意思,理性一點好不好,別說賭氣話。先說第二條,家用全部由我承擔……”

“不,男女平等,況且家用不多,我也想擔一半養家餬口的美名。我認為我的提議簡單明瞭,容易理解,操作方便,也不易出錯。要不然我這性格大大咧咧的人每天得擔心觸犯協議哪一條,這日子沒法過。”

柳鈞皺眉:“對不起,我剛才不小心,沒看你發電郵的時間,吵醒你了吧。要不你再睡會兒,我拿早餐上來。”

“我清醒著呢,趁今天我把真心話攤開了跟你說。我原本指望我的婚姻生活是我爸媽的模式,沒誰當家不當家的,全家的錢放在抽屜裡,誰要用誰去拿,連我都可以拿,但誰都對這個家擔負起責任。可現在你說得對,那是過去經濟環境下的模式,現在得變,根據現實社會環境而變。當然我不可能一邊爭取平等,爭取女權,一邊又以女生的名義不負擔家用,以婚姻的名義問你分柳家的財產,好處兩頭佔,那很無恥,我做不出來。你說呢?”

“一個成熟的人,無論在何種場合,應該自覺追求責任權利的平衡,這絕非惡意。你誤解了我的意思。你所說的女權也有必要商榷,男女平等,說的是在兩性實際生理差異基礎上的平等,而不是男人能掄大錘女人也照掄。你可能依然認為我提出協議其中包藏禍心。我們今天就談到這兒,各自冷靜,我等會兒的飛機去西安,然後轉新疆,我去散心,最近很壓抑。等我回來,我們找時間面對面地談,好嗎?”

“幾點的飛機,我送你一程,可以邊走邊談,也算是面談。”

“冰冰,我也需要冷靜,去新疆就是這個意圖。不僅生活上,我的工作也面臨三岔路,我需要冷靜抉擇。到西安後我會與分別住西安和銀川的大學同學會合,一行三人駕一輛皮卡車西進,你不用替我擔心,我那兩個同學都是好樣的,路上帶著基本工具,一輛皮卡車小修理不在話下。我分別帶著移動和聯通的手機,只要有訊號,我會發短信給你報平安。”

“你一般叫我阿三。最後兩個問題:我剛才說的兩條,等於是什麼都不要求,為什麼你依然不答應?等你回來的時候,我會失去你嗎?”

“對不起,冰冰,我該啟程了,司機等在門口。再見。”柳鈞嘆息,掐掉手中的電話。他腦海裡浮現出當年崔冰冰穿得像PH試紙,活潑而狡黠的樣子,按說崔冰冰不是個不可理喻的人,可為什麼她現在不肯好好對話,總是走極端,哪像拿得起放得下的阿三。

崔冰冰聽柳鈞經她提示後依然不肯改口叫阿三,語氣則是不鹹不淡,忽然心頭一陣子的虛,心跳又重如擂鼓,她禁不住激動地給柳鈞撥電話,情緒全線崩潰:“你告訴我律師電話,我今天就聯絡他,我去簽字。”

“你那兒發生什麼事,病了?還是昨晚酒喝太多?你門別反鎖,我拐過去一趟,很快。”

崔冰冰一邊想著,這個神經病還是自己嗎?一邊又悲從中來,放聲大哭。可是她性格剛硬慣了,兩聲哭過,便雨過天晴,唯獨紅了眼圈。等柳鈞趕到,她什麼事都沒有,只有黑眼圈套紅眼圈,異常狼狽。她想不開門,可是又怕柳鈞帶著牽掛上路,不安全,只能勉強開門。

柳鈞見此嚇了一跳,望聞問切卻找不出原因,只好一再保證提出簽字絕不是惡意,但處理方式不正確,傷害到人。飛機不等人,柳鈞放開崔冰冰忐忑不安地離去後,崔冰冰卻留在家裡恨不得劈自己耳光,她這是怎麼了,怎麼忽然發神經,變得如此賤格。她還真的不是阿三了。

柳鈞與同學駕車沿河西走廊向西,一路山川戈壁,氣象萬千,讓人心胸為之開闊。偶爾回想前幾天工作中糾結的大事小事,胸中不禁另有一番光景。徜徉在自然奇觀魔鬼城裡,柳鈞摩挲著被千百年的風沙耐心卻堅韌地雕刻出來的石壁,他心中豁然。

晚上住宿,他給孫工打電話。即使失去東海一號,可是我們不能放棄我們心中的追求,不能放棄我們進入這個行業的初衷,高性能的機器人依然是我們的目標,我們依然得迎難而上。我們或許資金缺乏,資料缺失,需要拉長戰線,前路曲折艱難,可是我們相信我們的努力,相信滴水穿石,相信功夫不負有心人。柳鈞讓孫工佈置下去,第一步,由譚工邁出。

柳鈞跟他爸的解釋就通俗得多。好比買房子,拿不出一次性支付的房款,那麼就藉助按揭,首付不算太傷筋動骨,改一次性大投入為細水長流的五年十年投入。按揭取得居住權的房子,可以出租,以補貼按揭款。而拉長對機器人研發的時間跨度,透過管理者的有機穿插,不僅可以保障原本研發秩序的大半完好,減少影響目前的正常生產安排,還可以好整以暇地將機器人研發過程中的成就不斷付諸應用,回饋機器人研發專案的巨大資金投入。當然,最後如按揭結束獲得房子全部產權一樣,騰飛將擁有機器人研發的最終成果。

柳鈞還告訴他爸,對於研發中心知識分子的激勵,除了獎金,還得有一個具有代表性的,令人熱血沸騰的專案。技術人員的這種心態,可能在有些人看來有點兒不可思議,甚至不切實際,可是他懂,因為他就是這麼一個人。他希望爸爸理解他,容忍公司利潤在近年內無法用於規模擴充套件或奢侈地揮霍。

柳石堂只能認了,可是想想錢家姐弟兩個迅速地掙錢,迅速地發家,迅速地改頭換面,柳石堂心裡不舒服。他兒子的風頭怎能讓錢宏明蓋了下去?可是他再焦急也沒用,兒子不急,等於騰飛不急。公司發展到眼下這地步,他這老頭子已經有心無力了。他連車間裡的那些裝置都還認不全。以前生氣了可以踢一腳的機床們,現在得小心伺候著,有些還得管它溼度溫度。不過好在接替他的是兒子,長江後浪推前浪,他這前浪死而無憾了。

相對而言,與宋運輝的對話毫不費勁。雖然宋運輝惋惜騰飛無法參與東海一號的研製,可是他欣賞柳鈞在社會上打滾這麼多年之後依然擁有的堅定理念,以及勇敢追求理念的勇氣。宋運輝是工程技術人員出身,深知技改工作在中國的不合時宜。若說他以前與柳鈞算是臭味相投,有一種自上而下的欣賞,也對柳鈞有一種長輩式的提攜,那麼從這一刻起,他對柳鈞平視。

宋運輝告訴柳鈞:“從我提出合力開發東海一號起,我一直讓有關科室收集來自國外裝置商的反應。從國外裝置製造商的激烈反應,包括多方刺探東海一號的引數,以及在某些部門的各種放風表態,我更看到我們這一工作的必要性和緊迫性。對我們而言,國外裝置製造商的反應,既是鞭策,也是極大的鼓勵,為什麼呢?因為十年前我們提出國產化的時候,

他們漠然以對,說明他們認為我們那時壓根兒做不到,看死我們。但現在就很難說。我正收集更多各方反映,也準備召集專家研討東海一號的巨大意義,希望藉此獲得國家資金支援。你現在開始動手,是個好事,有進展,記得及時通報。”

宋運輝的這番話,若是聽在別人耳朵裡,可能會說,你做好自己的事就是了,管人家那麼多幹嗎?可柳鈞完全理解宋運輝所說的“極大的鼓勵”背後的深刻含義。回國之後,他對“落後就要捱打”這句話有了更深理解。他以前以為有錢便可以買到心儀的裝置,其實不然。首先,他會遭遇高科技禁運;其次,那些只有幾家能做的裝置價格高得離譜,看似裝置供應商違背市場規律暗中簽了攻守同盟,給中國買家的態度就是降一分錢也不賣,就是那樣的傲慢。什麼叫恥辱?不需要翻閱字典,經歷過的人無師自通。想必宋運輝也經常碰壁,無論是作為中國的技術人員,還是作為中國的企業管理者,有血性的人無不憋著一肚子氣。那麼,看到對方聽說東海一號啟動而坐立不安,怎能不從心底裡升起驕傲?可是,當然,心中也生出只許成功不許失敗的必勝信心。

崔冰冰應柳鈞之約,下班就去接機。這一段時間柳鈞行走新疆,反而比平常在家時候想念崔冰冰,他打定主意回家耐心做崔冰冰的思想工作,不能急躁,該用美男計的時候用美男計,該低聲下氣的時候低聲下氣,務必不能讓崔冰冰情緒失常。

飛機晚點,崔冰冰在機場吃了些又貴又難吃的點心,時不時深呼吸幾下,按捺住驛動的心。可是老天捉弄人,她越是緊張,播報到達時間越往後推。等柳鈞終於出現在出口處的時候,崔冰冰發現自己快要窒息了。十天不見,柳鈞給曬得像黑炭似的,人也瘦了一些,不過精神煥發,揹著個相機包像個不到三十歲的大男孩。看著柳鈞等行李,崔冰冰在心裡反覆背誦她這幾天總結出的臺詞,她愛柳鈞,但她更愛自己,她發現自己如今因為愛柳鈞而越來越失去自我,變得面目全非,瘋瘋癲癲,毫無自尊,完全不再是阿三,因此她決定放下對柳鈞的愛,找回自己。

但是,等她落入柳鈞的懷抱,真切感受到那懷抱傳遞過來的愛和欲,喜悅與思念,她又動搖了。她怎能放棄此人?她無論如何不應放棄,而應學會在愛面前堅持自我。於是,她將所有的臺詞吞下,歡歡喜喜跟著柳鈞下去停車場。兩人小別勝新婚,又是一場折騰下來一個願意退,另一個也願意退,於是在床上什麼都容易溝通,將協議大概決定下來。既然說定協議,那麼婚期也可進入議事日程。

崔冰冰唯一堅持的是收入各歸自己,不過不再堅持反對由柳鈞全資養家。柳鈞心說協議可以這麼籤,大家都太平,但到時候他饋贈崔冰冰財物,這個是不能算作違背協議的。

柳鈞很快將精力投入到機器人專案的細分小項、精細預算和實施方案的制訂。他和崔冰冰的婚禮反而由閒著沒事幹的柳石堂操辦。柳石堂好噱頭、愛熱鬧、講排場,若非本城目前最好的酒店是楊巡所開,他一定將婚宴定在最好的酒店。現在無奈只能退而求其次,但他捨得花錢,他在飯菜酒水上下足功夫,一張選單翻來覆去研究若干遍才定下。柳石堂最滿意兒子籤的那份婚前協議,他這才發現,事業上越是有本事的女人,其實越傻,什麼見面禮啊彩禮啊頭面首飾啊之類的全不計較,也不要求別墅重新裝修,幾乎是什麼都好說話,連婚紗、別墅新換軟裝修都是崔冰冰自己掏錢買下,而且似乎在柳鈞面前也不曾提起。柳石堂冷眼旁觀,心說這是事實上的倒貼啊,要換作別個女人早咽不下這口氣了。

既然已經成為一家人,柳石堂不能因小失大,他暗中提醒兒子不能太佔人家女孩子便宜,讓兒子找機會打一些錢到兒媳賬戶上,方便取用。

崔冰冰在婚禮那天非常美麗,可是她被爸爸領著交到柳鈞手上時,實在忍不住,對柳鈞一句耳語:“媽的,又不像阿三了。”於是崔冰冰若無其事,鎮定自若,柳鈞噴笑出聲,久久不絕。

宋運輝很給面子,帶著太太梁思申一起出席婚禮。柳鈞過去敬酒,他笑眯眯地公然道:“你婚假後趕緊來找我,我送你一份大禮。”

柳鈞直覺就想到宋運輝的東海一號專案與他的機器人專案,他的眼中不由得露出更多欣喜。申寶田坐在宋運輝旁邊,見此錦上添花一句:“宋總總是那麼提攜後進。”

錢宏明也來了,帶著嘉麗和小碎花,與柳鈞的其他高中同學坐一起,整整兩桌。錢宏明很是感慨,他與嘉麗結婚的時候,還在事業的起步階段,錢是那麼緊張,多餘的錢都得塞進父母的藥罐子裡去。因此他們沒有舉辦婚禮,只是領來結婚證的第一夜與他的同事吃一桌,第二夜與嘉麗的同事吃一桌,便算宣告結婚。錢宏明羨慕柳鈞所做的事情總是可以如此盛大公開。

等婚禮結束,他們與柳鈞告別出來,錢宏明卻是冷不丁跟嘉麗道:“那個傅阿姨,真是個腦筋不會拐彎的,你說得沒錯。”

“哦,為什麼?你自己去了一趟?”嘉麗也無所謂,錢宏明是她的主心骨。

“不是,我們上週不是去了趟,又拿回來好多蔬菜嗎?我們一說好就好在不施化肥不打農藥,她還真的什麼藥都不用了。不過要不是個一根筋的,怎麼可能盯上柳家,不明擺著以卵擊石嗎?這社會,有錢就是有勢,她惹得起嗎?”錢宏明在前面閒閒地開著車,儘量開慢點兒,以免顛著後座的寶貝女兒。“看情形,傅阿姨的精神面貌有些恢復,現在肯閒時開著門。人哪,錢能壯膽,再清高的人也得承認。”

“可是總靠我們和你的幾個朋友上她那兒買菜,也不是辦法啊。你們能持續幾年?”

“我剛打聽到有個農保推出來,好像是按年齡不同交三萬左右的錢,明年開始每個月就有五六百塊的勞保。他們那村現在年輕的都搬到平地上住了,留下幾十個老頭老太,估計不僅沒人特意跑去跟他們說,他們也拿不出幾萬塊錢來。我打算替她去做個,但告訴她這是國家承認她以前代課教師的資歷。我看她心理不平衡的最主要原因是她白做那麼多年代課教師,心結解開,人就會正常。”

“三萬多……”

“三萬多就可以幫一個人找回尊嚴,價效比很高。”錢宏明說得很乾脆。幾個月來,他冷眼旁觀傅阿姨一週兩週地發生著變化,軌跡是那麼的熟悉,傅阿姨的每一個變化都似曾相識,讓他久久回味。這麼多年來,他隱忍著心中的矛盾,一直不敢跟任何人提起,悶在心裡到底不痛快。而今從傅阿姨身上看到變化,他就像是完成一次共鳴,積鬱在心底的不快跟著陽光蒸發了。他彷彿跟著做一次脫胎換骨。

嘉麗在錢宏明的背後注視著他,外面霓虹燈的閃爍光影映得嘉麗的雙眼也是光怪陸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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