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錚回來了，帶著王睿的屍體以及羅程的屍體回到了燕崖城。
王睿死去的事，並沒有傳出去。晨曦知道，此事洩露出去，軍心必定動盪不安。此刻金國大軍壓境，軍心若是不穩，談何抵抗。
晨曦已經流了一天一夜的淚了，或許在外面，她可以故作堅強，忍痛安置好將士，處理好王睿羅程的後事，但是在心愛之人面前，她偽裝不了。
此刻的徐錚已經昏迷過去三天三夜了，一連串時間以來的沒有進食，使得他整個人瘦了一圈，緊閉的眼睛都凹了下去，更要晨曦命的，是他的臉龐。
他的臉龐深凹下去，整張被暴曬過的臉龐，死皮一層又一層，讓人望而生畏。
看著徐錚痛苦的神色，晨曦哭幹的淚水再度湧出。她多麼想替代徐錚，多麼想將這種痛苦轉移到自己身上。
“晨將軍，徐公子雖沒有什麼致命的傷勢，但是如今意識迷糊，加之多日下來的疲累和沒有進食，他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都達到了極其脆弱的地步，末將~~末將~~~”
軍醫守了徐錚三天三夜了，對徐錚的病情最瞭解不過。他想開口告訴晨曦實情，但是見得她如此傷心欲絕，卻也不忍心。
“說。”
晨曦抬手抹去淚水，看向軍醫。
這是一個什麼樣的眼神，軍醫自問自己活了幾十年，絕對是第一次見。這個眼神堅毅之下夾帶著疼痛，懼怕之中又蘊含著希翼，彷彿在渴望奇蹟的發生。
“唉，總而言之，徐公子現在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了，他若再不能開口進食補充能量，只怕活不過今夜了。”
軍醫嘆息不已，他也是頭一次見得如此硬朗的人。
普通人不進食一般七天就會死去，而不喝水三天就會死。這個徐錚，竟然幾天幾夜不喝不吃，還頂到了現在，這本身就是一個奇蹟。
如今他的意識已經迷糊到連本能都失去了，就算有稀粥喂入他的口中，他都沒意識吞下去了。
若要用詞語來形容，軍醫只想到四個字，那就是病入膏肓。在他看來，徐錚說不定下一刻就會斷氣，他於心不忍，才故意說得迷糊。
“不要！”
晨曦一聽這話，哪裡還淡定得了。那漂亮得讓人動容的眼睛可憐兮兮看向軍醫，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哭喊道：“求求你，你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求求你，求求你。”
堂堂三軍統帥，哀嚎著跪求一個軍醫。普天之下，絕對找不出第二個。晨曦此刻已經放下了她的尊嚴，放下了她的高傲，她只想徐錚能站起來，能對她擠眉弄眼。
繞是軍醫活了一把年紀，見得三軍統帥晨曦跪求於他，一時間精神不由恍惚起來。
但是救一個幾乎連意識都失去的人，他又不是神仙。況且以徐錚目前的狀況，恐怕大羅神仙下凡也難救活啊。
軍醫已經盡力了，但是見得晨曦這番模樣，心中絞痛不已。
堂堂一個三軍統帥，手握百萬大軍，連皇帝都禮讓三分的人，竟然為了一個人放棄自己的尊嚴與高傲跪求，軍醫今夜可算見識到了什麼叫情比金堅。
見得軍醫默然，晨曦腦袋轟鳴，兩耳嗡嗡作響。她嬌軀抽搐了幾下，差點沒翻倒在地。
轉頭看著徐錚憔悴不堪的臉龐，她梨花帶雨，哭著哭著間竟然笑了起來。她披頭散髮，眼神空洞，狀若癲狂，忽然露出刻骨銘心的仇恨。
徐錚若是死去，就算違背了她父親的遺願，她也要讓金軍踏過燕崖關，讓算計徐錚，讓謀害徐錚的人，全部死絕，她晨曦，絕對說到做到。
“晨將軍，徐公子他連意識都完全模糊了，末將也無能為力了。”
軍醫想開口安撫晨曦，卻找不出任何安慰詞。這世間，最大的痛苦莫過於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愛人死去，而自己在一旁無能為力。
“呵呵，死吧，都死吧。我會讓整個皇室為你陪葬的，你等我。”
晨曦忽然冷笑起來，清澈的眼睛不再清澈，取而代之的，是無邊無際的仇恨。她抓住徐錚脫皮的手掌，喃喃自語，又彷彿說給徐錚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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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等大逆不道的話，在晨曦口中說出，軍醫並不覺得是危言聳聽。晨曦把持的大軍是大胡最多的，她負責鎮守的邊關，也是大胡最危險的。
若是她一心要滅掉大胡，只要撇下燕崖關，帶著自己的大軍攻向臨安。聳立在這大地上了差不多千年之久的大胡王朝，必定能被她一手推翻。
“晨將軍三思。”
軍醫雖然也是晨家軍中的一員，但是他遵循的是晨攀的教導，精忠報國。晨曦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他不敢反駁，卻敢開口阻攔。
晨曦如同癲瘋了一般，仰頭哈哈大笑起來，笑得如此沒心沒肺，忽然一頓，恨意滔天。
“我父親被謀害而死，我師父也被謀害而死，我長輩王叔叔也被謀害而死，如今連我最後的支柱，他們都要擊碎，我晨家世代為大胡效忠，為何他們要如何對待於我？”
晨曦說完歇斯底里怒吼起來，眼珠佈滿血絲，讓人望而卻步。
“我的港灣，他們一個個擊碎，我為何還要為他們效忠？他們拿什麼讓我效忠？你說，你倒是說啊。”
軍醫無言以對，看著如同瘋魔一般的晨曦，他不知該說什麼。身為臣子，忠義為本，但是身為君主，理應仁德為容。大胡如此行徑，實在是寒了人心。
“徐公子現在雖然沒有自主進食能力，但是若有外力讓他進食，不是沒有辦法。”
軍醫也是世代效忠晨家的將士，特別是對於晨攀，他極其尊重。若是晨曦真的舉旗造反，親手破滅了大胡王朝，他無臉下去面見晨攀。
“只要他能進食，加以輔藥，有可能還有一線生機。”
軍醫沉吟了一下，眉頭微微一皺。可是這人連意識都快沒了，根本吞不了東西下去。吞不了東西，就補充不了身體機能，就算有仙丹也救不了啊。
倒是絕望之中的晨曦反應過來，她的雙目忽然閃爍出光芒，她現在滿腦都是“外力”二字。
只要有一絲機會，晨曦都不想放棄。當下站了起來，看了眼徐錚，小臉一時間有些殷紅，道：“你去將輔藥與稀粥攪合端來，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