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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3章:柳縣令的悲喜劇

柳巖這段日子又是激動又是憂愁。作為府谷縣的縣令,以往他只是憂慮,像如今這般竟然還有激動的情緒,連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置信。

至於原因,無他,就是此刻府谷縣忽然進駐了一整營的邊軍。

府谷地處邊塞,左依神木,右攬保德。後方是成片成片的崇山峻嶺和大片的原始森林,而前方卻是無遮無攔,直接面對的就是一望無遺的草原了。

歷年以來,北元的鐵騎時不時的都要從這裡進行襲擾。每到秋季之時,他總是要一邊組織縣中青壯準備抵抗,一邊還要不斷的向大同告急,請求邊軍救援。

而大明北方邊疆漫長,比府谷更重要的關隘還有不少,所以往往都是再往東北方的偏頭關接警後,才會派出援軍支援一下。但也僅僅就是支援一下了,韃靼人一波攻擊走後,他們也會立即返回。至於有沒有下一波,又或者府谷下一波會不會就此被襲破,沒有人在意。

畢竟,偏頭關比府谷對大明的防線來說更重要,邊軍首要防守之地還是偏頭關。

而且就府谷的地理位置來說,即便被襲破,只要不是成規模的北元軍隊,就不必擔憂會深入內地。因為府谷後方的崇山峻嶺和原始森林,天然就是一道難以逾越的天塹。更不要說還有兩邊如同兩翼的神木和保德了。

所以,府谷其實處於一個很尷尬的位置。活的或許不太旺興,但也不會輕易死掉。由此,作為縣令的柳巖,過的自然也就有些悲催了。

如今眼見又是秋風吹起,他正發愁今年的應對時,卻忽然竟有一整營的軍馬主動進駐,這簡直就是天上掉餡餅啊。有了這麼一支勁旅在這兒,哪還用擔憂韃靼的襲擾?所以,他當然要激動了。

只不過凡事有利必有弊。這麼一營軍兵的進駐固然將外來的危機消弭了,但是同樣的,作為府谷縣也必須為這營軍兵的補給負責。

與往日只是一支偏軍的來援,只要組織一二日的酒食不同,為整整一營軍兵提供補給,對於小小的府谷來說,負擔之重已然和被韃靼人擄掠一次差相彷彿了。

唯一不同的就是,韃靼人的擄掠不但搶東西,還會殺傷擄走許多人口,而為邊軍補給則只是物資負擔。

所以,雖然府谷縣百姓因而被搜刮的有些喘不過氣來了,卻仍是咬緊牙關的堅持著,甚至人人臉上還能看出一些笑容來。亂世邊地,人如草芥。還有什麼比能活著更好?只要能活下去,那麼再大的苦難他們也甘之如飴。

只不過百姓們可以苦中作樂,柳巖卻不行。畢竟面對軍營的人是他,物資補給稍有或缺被叱罵的也是他。所以,才不過幾日間,他便筋疲力盡,愁的頭髮都白了許多。

這一日正撓著頭琢磨再怎麼想輒組織一批補給,冷不丁忽聽外頭傳來陣陣譁然,頓時讓他慌的險些沒從椅子上栽倒地上。

莫不是韃靼人來了?這幫畜生當真好大的膽子,城外那老大一片軍營,他們竟然還敢來犯,這是要找死嗎?還是說此次來犯的是大股的北元大軍?

想到這兒,他手足都不可自抑的微微顫抖起來。如果真是如後者猜想,那即便是府谷如今有了這麼一營兵馬,勝負之數也是未可預料;

而即便不是,一旦戰鬥打響,糧秣物質的損耗也將成倍甚至數倍的遞增。這於眼下府谷的境遇來說,不啻於雪上加霜了。

“這是天要滅老夫嗎?”他喃喃的苦嘆一聲,隨即抬起頭來,便要喝人去查探。

但卻不等他話出口,外面早有一人撞了進來,衣帽歪斜的狼狽著,卻仍不迭聲的叫道:“東翁,東翁,快,快……城外,城外……”

這人一手扶著帽子,急劇的喘息著,話都說不利索。柳巖氣不打一處來,啪的一掌擊在案上,怒道:“慌些甚!元軍來犯,唯死戰耳!這許多年來,也不見就破了我府谷。汝這般模樣,豈不墜了我大明天威!”

他雖文人,但畢竟是久鎮邊塞。此刻初時的慌亂過去,骨子裡的血性便立即噴發出來。這番話說的鬚髮戟張、慷慨豪邁,頓時一股子無言的氣勢,從那瘦削的身體上泛起。

來人是他的幕僚,被他這麼一吼,不由的呆住。但隨即搖頭頓足,努力平復下喘息,這才苦笑道:“東翁謬矣,東翁錯怪學生了。不是韃子來犯,沒有韃子……”

柳巖正回身從牆上摘了寶劍,準備上城督戰,猛不丁聽幕僚這麼一說,頓時就是一愣,隨即更是大怒,大罵道:“混賬玩意兒,既然不是強敵來犯,那你這般又是為何?”

老頭這個怒啊,你妹的,不知道人嚇人嚇死人嗎?得虧自己抻的住,要不然先前被嚇的那模樣傳揚出去,自己還要不要見人了?這混賬玩意兒!

幕僚這委屈啊,偏又不敢再辯,只得滿面羞紅的喏喏受訓。待到老頭兒稍停,這才趕緊整理下衣帽,一板一眼的施禮稟道:“啟稟東翁,城外有欽差使團到,請東翁前去迎接。”

柳巖這才怒氣稍歇,但仍沒好氣的道:“來便來了,有什麼好驚……什麼?你說來的是誰?”

他剛才一時未查,還當又是哪裡來的軍伍。這段日子,從那一營軍兵進駐後,總會隔三差五的有些隊伍經過,也不知從哪裡來,又要往哪裡去。

他不過一個小小的縣令,自然沒有許可權去問。但是也隱隱的覺察到,似乎整個晉西北都在動盪不安著。但日子長了,便也漸漸習以為常,所以並不多麼在意。

但是沒成想,今日來的完全與往日不同。總算他反應的快,這才一句話生生咽了回去。否則,被人抓住小尾巴,便扣他個大不敬的罪名也是可以的。

“欽差!是出使北元的欽差使團,東翁。”幕僚無奈,只得再次緩緩的、重重的說明。

“混賬東西,既是皇差親至,何不早說!這般怠慢,作死乎!快,快,快給本官更衣。來啊,命人淨街鋪路,擺設香案……”柳巖終於從愣怔中醒過來,蹭的跳起來大叫著。

幕僚心中這個悲憤啊,滿臉的冤枉委屈。嫌慌張的是你,這不慌張了,又被罵成怠慢了,東翁你究竟要搞嘛樣啊?

幕僚委屈的不要不要的,只是眼見柳巖忙亂的模樣,再想想那隊欽差的不妥處,連忙張嘴欲言。

只是不等他話出口,正急急的跑向門口的柳巖卻忽的站住了,略一停頓,猛然轉回身來,皺眉道:“你剛才說,是出使北元的欽差使團?”

幕僚張著的嘴一僵,腦子一時沒反應過來,下意識的點點頭,啊了一聲。

柳巖慢慢的將腳從門外收回來,背著手踱回屋中,來回走了幾步,忽然又再沉聲道:“不對不對,此事怕是有蹊蹺。據本官所知,出使北元使團已經出了大同,欽差於大人早到了宣德衛一帶。此刻又怎會出現在這裡?此事必然有詐!快,快去傳令,不得開城,小心戒備!”

幕僚哦了一聲,轉身便走。只是剛跑出兩步,猛的一省,隨後停住腳步,抬手往額頭上重重一拍,一臉便秘樣的又迴轉了來。

柳巖還在琢磨這事兒的玄機呢,忽然見他又迴轉了來,不由的一愣,隨後怒道:“軍情緊急,如何竟敢怠誤!”

幕僚苦著臉,抱拳躬身道:“東翁啊,學生剛才來報東翁,之所以有些慌亂,正是為了這欽差使團的蹊蹺處啊。東翁且放寬心,學生早讓人不準擅自開城,正要與東翁細細說之,並請東翁親自走一趟定奪。”

柳巖一怔,皺著眉頭想了想,這才放緩語氣道:“怎麼回事?你且細細說來。哦,可通報了韓將軍那邊?”

這韓將軍便是忽然進駐府谷的那一營軍兵的主將,此時便在城中,只將大營扎於城外,和府谷城呈掎角之勢,正合兵家精要。

幕僚就面露苦笑,點頭道:“東翁,那韓將軍此刻便在城上。甚至城外大營也出動了,已將那使團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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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巖畢竟是久歷官場,這一聽便聽出了不對,不由的當即就是心中咯噔一下,越發警惕起來。低頭沉吟了下,這才緩緩的道:“你說說,究竟怎麼回事。”

幕僚這才咽了口唾沫,聲音微微壓低,小心道:“東翁,那來的使團只有十餘人,打的旗號是……”

說到這兒,微微一頓,這才一字一頓的道:“欽命使蒙古達延部副差,蘇!東翁,若學生猜度不錯的話,這位應該就是那位武清才子,此番的欽差副使,蘇默蘇訥言!”

幕僚這番話說完,柳巖當即便是牙疼似的吸了一口氣。臉上也是神色變幻不定,背著手在屋中轉悠著,眉頭處整個擰成了一個肉疙瘩。

他雖遠在邊塞,但是不表示他的消息閉塞。對於蘇默的事兒,或許之前還有些模糊,但是隨著興縣一戰,此刻關於蘇默的背景和經歷,早被有心人傳的紛紛揚揚了。

而這其中,最引人關注的有兩處。其一,據說是這位武清小才子,與當朝閣老、內閣大學士李東陽之間頗有齷齪。李大學士之子李兆先,正是因受了此人的氣,以至於此番鄉試名落孫山,隨後纏綿病榻一病不起。有傳言說,怕是難好了;

一個小小的鄉野士子,竟能和當朝大學士結怨,這事兒本身就有些傳奇的味道了。更不用說,隱隱然在雙方爭鬥中,竟然還佔了上風。要說這背後沒有推手依仗,便是鬼都不信。

而蘇默身後此刻顯露在外的背景,至少就有英、定二位國公。甚至連南京那位大明第一國公魏國公,似乎也有著隱晦的聯絡。至於其他的背景還有沒有,卻是難以盡知。但面上,貌似天子也對其青睞有加,這已然讓無數人暗暗心驚了。

其二,便是此次出使的使團正使於冕於大人了。有小道消息稱,眼下整個西北的亂源,還有興縣那場詭異的截殺,都和于冕有關。甚至此次府谷忽然的駐軍,也隱隱指向兩人間的爭鬥。

而如今,正使於大人遠在關外,卻忽然駐足不前,不知是在等待什麼。而這位處於漩渦中心的副使蘇訥言,在興縣一戰後便行蹤不明,猛不丁的又突然出現在自己的府谷縣……

這裡面的詭譎變化,讓人頗有些眼花繚亂之感。也從而說明了,這潭水有多深了。自己一個小小的縣令,在這潭水面前必須要小心再小心才是,這裡面,絕不是自己可以參與的。甚至沾邊都不要沾才好。

想到這兒,他緩緩的抬頭眺望了下城頭方向。略一沉吟,沉聲道:“走,隨本官,去恭迎蘇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