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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2章:悔

于冕這段時間很憔悴,憔悴的原因卻不再單純的是為蘇默了。

前番的西北亂局到了今日不但沒有減弱,反而愈發透出幾分詭異。刨去之前瞭解到的幾路勢力,最近又出現了數股趁火打劫的匪盜,趁著邊關大軍調動的空隙,四下興風作浪,惹的民怨滔天。

甚至連邊軍中都有各種謠傳滿天飛,以至軍心震盪。已有數位於系的軍中將領來向他隱晦的表達了不滿。

本來嘛,這不過就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兒,官場上的傾軋實在太常見了。

可是于冕不該出了調動邊軍這個昏招。調動大軍可不是過家家,大軍一動牽扯的東西實在太多太多。各種糧秣草料的籌集、輜重物資的運輸儲備、役夫騾馬的徵集轉運,其中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利益不知凡幾。

要不說文人就是文人,最擅長的果然只是紙上談兵。于冕本來想的很簡單,只是敕令眾軍加強各邊隘的守備而已。嚴格說起來,這不算什麼真正的軍事調動。大面上,也確實屬於他欽差大臣的許可權,不逾距。

可惜他卻忘了一點,人心是最不可把握的。尤其是利益當前,身處其中的哪個肯老老實實的?

他只一個增強防備的喻令下去,下面各個環節的就敢拿著雞毛當令箭,明明只調撥一百人就可的,待到出發時卻能成了一軍的開拔。

當然,這個一軍是大有水分的。不能真的去點算人數,只是從物資輜重的調配上,才絕對是百分百按照一軍的人數運作的。

就只這一個命令之下,累的是四處跋涉的士卒,苦的是整個大同境內各縣城、村鎮的百姓。唯一歡喜的,便只有那些無數的奸商和世族大家,那怎叫一個生髮說的。

如此的混亂之下,焉能不鬧匪患?這是其一。

而江彬等人的突然迴歸,確是將這把火又燒的更旺了,便說是烈火烹油也不為過。

由於他們的四下串聯,到處遊說,整個事件中於冕的心思和小動作,近乎完全亮明在天下人眼前。只是為了一己私念,就鬧出這般大動靜,靡費了多少國孥或許士兵們不在乎,但是令他們受苦受累卻是他們身體力行的。

這且不說,邊軍這般突然一動,又會給蒙元傳遞出什麼樣的訊息?人家可不會按照你于冕的心思去解讀這些舉動。若是一旦誤會了大明想要發動軍事行動,勝負且不說,倒黴的還不是這些邊軍們?

而且若是一旦任何一個地方出現什麼差錯,朝廷第一個要治罪的,便也絕對是他們這些人。

由是,眾軍大譁。已經有不少人暗中往兵部和內閣傳了訊息,可以想象,一旦最後徹底爆發出來,他於冕於大人將會是何等下場。

所以,於大人也不敢再駐紮不動了。畢竟無論是什麼藉口,他的使命都是要出使王庭的。可如今本身職責不去履行,卻駐紮在外攪事,偏偏還鬧得風風雨雨的,那豈不是等著給人送把柄嗎。回頭被御史參一個心懷叵測、圖謀不軌的罪名,於家滿門老少可就要往午門外去相聚了。

所以於大人終於又開始啟程了,只不過這速度簡直儼如龜速。每日裡不過二三十裡便紮營安歇,照這麼走法,怕是要走到入了冬後才能到達王庭。

可於大人也沒法兒啊,不是他不想快點完成使命。實在是現在這種情況下,那位副使大人玩失蹤徹底不見了蹤影,自己前番擺弄出許多手尾也需要向朝廷和天子交代清楚。

如今這麼壓著速度,便是想等等朝廷的答覆再看。或許眼下這情形,重點已經不是出使蒙元,調解達延和亦不刺的糾紛了。而更應該是就地返回,駐於邊鎮做好防範才是;

而除此之外,就是期盼著奇蹟出現,那位玩失蹤的副使大人能主動來匯合。那樣的話,一切謠言也都將不攻自破。謠言不成為謠言了,軍心也自然會安穩下來。那麼再繼續出使的任務,便也就沒什麼問題了。

於大人每每想到轉了半天,竟然還是要跟那個蘇默配合,甚至是自己主動求著去配合,就跟吃了死蒼蠅一樣。這心裡又是噁心又是懊悔,早知今日這般,自己何必去搞出那麼多事兒來?

若是當日不那麼多心思,老老實實的按照天子的意思行事,興縣之戰就不會發生了。沒了興縣之戰,自然也就不會有後面的亂局。而沒了亂局,又哪來的眼下這混亂?更不用提自己的各種被動詬病了。甚至說不定這會兒差事都要完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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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這趟差事完美的結束,那自己是不是會更進一步?之前的應天府尹位子鐵定跑不掉不說,說不得還會更進一步,南京六部主官或者六科主事,也不是不能期待的。

悔啊!于冕想到這些,簡直連場子都要悔青了。如此,這萬千思慮,再加上一路跋涉的,他這年紀了,又如何不憔悴?甚至說能還堅挺著沒倒下去,就已經算是邀天之興了。

“可有訊息來嗎?”他揉揉有些凌亂的髮髻,轉頭問道。

顧衡偷偷看了他一眼,輕輕搖頭。在顧衡的眼中,此刻的于冕怎生一個憔悴能形容的?臉色青白帶黃,一雙老眼浮腫著,鼓起兩個老大的眼泡。

渾濁的目光下,兩個眼角似乎無時不在分泌出一些粘沾物,眼白上遍佈通紅的血絲。髮髻凌亂、膚色枯槁,平日裡總是修剪的整齊的指甲,也再沒半分清潔,顯出一道道黑色的汙垢…...

唉,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顧衡暗暗嗟嘆著,心下不由的升起了幾分別樣的心思。

“怎會沒有?為什麼會沒有?三位閣老那兒也沒有什麼話來嗎?李大學士呢?也沒有?去,去查!繼續查!”見顧衡搖頭不語,于冕有些急了,蹭的站了起來,兩隻通紅的眼睛緊緊盯著他,口中一連串的叫道。

顧衡起身,默默的施了一禮,隨即轉身出去。

于冕身子一晃,又跌坐到椅子裡,面上神色變幻不定。他是真急了。這般大的動靜,便是天子發來明旨申斥一番也是情理之中,更不用說那些個平時沒事兒都上躥下跳的御史們了。

可現在,整個朝廷竟然緘默一片,連片言隻字都沒有,這實在是太詭異了,完全不合常理。

于冕現在其實更希望能看到天子發來的訓斥,因為那樣的話,既能知道天子的態度,也能擋住某些敵人的發難。

仕途險惡,一生都蹉跎於官場中的于冕,對這四個字更是感悟至深。即便身為清流領袖,又仗著頭上有父親餘蔭遮蔽著的他,也同樣有無數的政敵存在。

這些人無時無刻不再盯著他,等著他露出破綻,等著他犯錯,然後便會一擁而上,將他徹底撕碎,打入無底深淵。

因為相比其他人來說,若能將他這個名聞天下的於少保之子踩下去的話,所收穫的利益,必將是無法比擬的。

所謂成也蕭何敗蕭何,他的這個身份既給了他強大的幫助,同樣也給了他人更大的誘惑。

可是現在,明明在有了機會後,竟然沒有一人跳出來,難道真是他們改了性兒了?于冕便是相信狗改了吃屎的性兒,也絕不會相信那些狼能改了不吃肉了。

這且不說,更讓他心中隱隱發慌的是,天子為什麼也任何態度沒有?那是不是代表著,沒有態度的本身就是一種態度?天子甚至連申斥都懶得做了,那……

于冕激靈靈打個冷顫,下意識的緊了緊身上的長袍。也不知是季節到了,還是這塞外的氣候更甚於中原。這一刻,他只覺得一股如同發自靈魂深處的寒氣從心底冒出,讓他似乎渾身的血液都要凍住了似的。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他孤零零的獨自坐在那兒,喃喃的反覆唸叨著。

此時的他,再沒了往日的孤標傲世,再沒了那種清高在上,渾身上下透露出的,全是一股深沉的孤寂和死氣。也只有在這一刻,他才真的像是一個古稀之年的老者。

“蘇默……對,只要蘇默能來!”他喃喃的念著,如同神經質一般。某個時刻忽然想到了什麼,眼中猛然冒出精光,霍的抬起頭來,面上浮起兩團紅暈,興奮的叫了起來。

是的,眼下的困局看似不可解,但只要蘇默這會兒能在的話,那便又將是一切都會復歸初始。到那時,哪怕是皇帝再不高興,也最多就是申斥一番,不會再治他什麼罪。

而那些魑魅魍魎們,無論多麼的不甘,也只能重新夾緊了尾巴,閉上他們的嘴。

到那時,自己就依然還是那個清標傲然的少保之子,天下名流;依然還會是清流的領袖、所有文人膜拜的典範。

蘇默!就是蘇默!唯有他,才是這一切解決的節點。找到他!一定要找到他!

于冕使勁的攥緊了拳頭,臉上的紅暈愈發濃重了起來。呼吸急促著,眼中的精光越來越亮。

只是片刻之後,那精光卻猛然一窒,所有激動的情緒迅速消散一空,面上重又灰敗起來。

“蘇默,他……究竟在哪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