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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5章:小兒密謀

“老祖宗,既然您知道了那蘇默回來了,為何不當面去找他,偏要透過那王義帶話?這豈不是白白給那王義送功勞,您這又求的什麼呢?”

同樣的問話,正在宮裡某個房中發生著。只不過問話的卻是一個小手巾。此刻,小手巾正滿面阿諛的給李廣揉著肩膀,李廣閉著眼,舒服的哼哼著。

聽到這個小手巾的問話,哼哼聲戛然而止,睜開眼瞟了這個小手巾一眼,目光森寒而陰冷。

小手巾頓時渾身一寒,噗通翻身跪倒在地,抬手啪啪給了自己兩個嘴巴子,哭喪著臉顫聲道:“是孩兒該死,是孩兒該死,不該亂問的,不該亂問的。還求老祖宗饒了這遭,再也不敢了。”

李廣這才哼了聲,重新閉上眼睛,淡然道:“行了,起來吧。若不是看你平日裡孝順,此番便要把你扒了皮,扔西苑裡去。”

小手巾嚇的一哆嗦,臉兒都白了。趴在地上連連磕頭,不迭聲的叫著不敢了。直到額頭都發青,隱隱透出血絲來,李廣才再次叫起,小手巾這才顫巍巍的站了起來。

連腦門上的灰都不敢擦,輕手輕腳的繞到李廣身後,繼續為他捶肩揉背起來。

李廣閉著眼,似乎睡了過去。半響,忽然發出一陣夜梟似的低笑,輕聲道:“雜家自然知道那蘇默回來了,可雜家也聽說了,杜甫那個老東西已經在爺爺耳邊嘀咕過雜家的壞話,把雜家的心思都給戳出去了。如此一來,原本可行不可行的事兒,那可就成了不行就是雜家的錯處,行了卻繞不開那老東西的好處。哼,真當雜家是傻的嗎?”

他喃喃的說著,似解釋又似自語,說到這兒卻又頓住了。身後的小手巾豎著耳朵聽著,卻是再也不敢多插一句話。

又半響後,李廣陰森的聲音才有響起:“雜家讓那王義去,看似卻是給了一份功勞,但前提是,那叫蘇默的真個是有本事的。但若是一旦不行,嘎嘎,那可就跟雜家沒關係了。要知道,雜家不過就是隨口一提,真要追查起來,卻是怎麼也怪不到雜家頭上來的。可是那王義就不同了,嘿,那王義,可是蕭公公的人哩。你說,若是蕭敬因此被牽連到了,他最惱恨的會是誰?而若是蕭敬因此倒了,那司禮監空出來的位置……嘿嘿嘿,嘎嘎嘎……”

老太監說到這兒,忍不住尖聲笑了起來,陰暗的小屋裡,頓時如同夜梟嘶啼、百鬼嚎哭一般。

小手巾聽的心中駭然,一張小臉上滿是驚怖的神色。腦袋使勁的縮著,渾身都不可自抑的顫抖著。

在這大內皇宮之中,最可怕的不是偶爾做錯什麼事兒,也不是不經意間得罪了什麼人。最可怕的,恰恰就是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一些隱秘。往往就是這些個隱秘,使得許多前輩就此忽然人間蒸發,連骨頭渣都不帶剩下半點的。

他哪裡想到,自己冷不丁間的,竟然得知了這麼個秘聞,還是牽扯到杜甫、李廣和司禮監蕭公公三人間的恩怨利益之事?這下可還有的活嗎?

小手巾越想越是害怕,抖索的按在李廣肩上的手都不利索了。

嗯?!

李廣的笑聲戛然而止,猛地起身回過頭來,陰冷的目光直勾勾的瞪向小手巾,瞬也不瞬。

小手巾嚇的噗通軟癱在地,砰砰砰的連連磕頭,顫聲道:“祖宗祖宗,老祖宗,孩兒最是忠心的,絕不會洩露一絲半毫風聲的。不不不,孩兒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也沒聽到……老祖宗饒命,饒命啊……”

李廣死死的盯著他,任由小監磕的頭都破了,滿臉是血。半響,直到那小監失血過多,身子都跪不穩了,這才嘎嘎笑了兩聲,俯身伸手將他拉了起來,淡淡的道:“你這崽子,怎麼這麼冒失?老祖宗最是疼愛你的,如何會不信你?好了好了,這便去洗洗下去歇了吧,真是的,不知道的看了,還當老祖宗怎麼不體恤下人了呢。”

小手巾渾身哆嗦著,臉色灰白灰白的,但是聽到這話,還是不由的大松了口氣兒。歡喜的又跪下磕了個頭,這才如逢大赦般退了出門。

房內,李廣目光幽幽的目送著小手巾的背影,臉上假作慈祥的神色忽的詭譎起來,滿是陰森得意之色。

外面,小手巾跌跌撞撞的跑著,一路避開人多的地方,徑直到了一處假山怪石林立之處,便在一塊大石下倚了,左右看看,見並無他人蹤跡,這才長長松了口氣兒。

抬手摸了摸腦門上的傷口,不由的嘶的倒抽一口冷氣,疼的呲牙咧嘴的,眼淚就忍不住流了出來。想著這般日子,終究逃不過哪日便就此默默死去,心中的恐懼便怎麼壓抑不住,原本還只是抽抽搭搭的哽咽,也變成了低低的嗚嗚哭聲。

“忠兒,忠兒!你這是怎麼了?可是又捱打了?”正哭著,忽然一個聲音在身後響起,忠兒嚇了一跳,哭聲戛然而止。急扭頭去看,待得看清來人,卻又忍不住嘴兒一癟,眼淚又泉湧而出。

“錢大哥,你來了。我……我……嗚嗚嗚,我怕是活不了了,這番真的要活不了了……”他大哭著,掙扎著起身撲倒來人懷裡叫著,身子也不可自抑的顫抖著。

在這宮裡,他無親無故,唯有這個錢大哥往日裡跟他交好。如今相見,儼然如同見了至親一般,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恐懼,終是放聲大哭起來。

這人卻是個年約十三四的少年,生的眉清目秀,眼神靈動。只是卻做了一身雜役打扮,殊為古怪。

要知道在皇宮裡,一般做雜役的也都是太監,如此人這般的,卻極是少見。

這個少年叫錢寧,乃是太監錢能的養子。那錢能原是憲宗時太監梁芳的死黨,在宮裡極有權勢。

後來梁芳身死,錢能也被牽連,但最終卻被他尋著機會買通了主事的,最終逃的一死。只不過往日的權勢卻是一去不返,只靠著這個假子奉養。

而錢寧打小伶俐機靈,最擅察言觀色,又因整日介跟大漢將軍們混在一起,很是學了一些拳腳槍棒。小小年紀,竟能開的一石弓,射的一手好箭。

也不知是上天的垂青,還是他的運氣,竟憑此跟太子偶然結識了。太子朱厚照此時也不過才將將十歲,正是愛玩好動的時候,當下便引為良伴。

錢寧本是個機靈的,又費心思討好太子身邊的伴當劉瑾,得了劉瑾的不少好話,由此便滯留在了宮裡,成了這麼個極特殊的存在。

他整日在宮裡亂竄,偶然的機會下,便結識了忠兒,兩人年紀相仿,又身世也差不多,唯一不同的就是,一個淨了身,一個未淨身。就這麼的,倒也結下了一份情誼。

這個地方,本是宮裡一處極偏僻的地方,反倒成了兩個小孩子的樂園。沒事時,兩人便常常來此玩耍,今日忠兒吃了嚇,便不知不覺跑來了這裡。

此刻,見好友忽然滿臉是血的模樣,錢寧嚇了一跳,不過隨即也便釋然。在這宮裡,下人們動輒便會被打的缺胳膊少腿的,即便是小命丟了也是常事。是以,錢寧在起初的一嚇後,便也沒當回事兒。

可是待得聽了忠兒嚎哭著說自己要死了的話,卻是不由大吃一驚。他本是個機靈的,聽聲兒知意,在宮裡這地兒,能讓忠兒這般說出要活不了的話的,只怕是真個有麻煩了。

當下,他再次打量了四周一圈兒,確定了沒人在附近,這才拉著忠兒往後面更深處去躲了。隨後一邊幫忠兒包紮了傷口,一邊問起詳情。

忠兒抽抽噎噎的說了,錢寧聽完也是面色大變。他跟朱厚照為伴,知道的事情比忠兒更多。聽完忠兒說的,哪還不明白這是跟太康公主的病情相關?

這事兒又哪是李廣杜甫和蕭敬三個大太監間的爭鬥,根本就是牽連到皇家子嗣的秘聞啊。這事兒一旦傳揚出去,後果不堪設想。

往小了說,妄議天家貴胄,那便是大不敬的忤逆之罪。按照宮裡的規矩,便是亂棍打死的下場;

而往大了說,這事兒涉及到宮闈讖穢之事。昔日他養父錢能前車之鑑不遠,不知為此多少人頭落地,至今仍讓他養父驚慄不安。說白了,這已然不單單是皇帝求神問道、禍亂天下的問題了,而實則是皇權與朝中臣權之爭!這種事兒,又豈是他們這些微末之人能參與的?別說參與了,就是聽聞都是大禍啊。

“這事兒不能露,一個字都不能露!不然,你我兄弟皆成齏粉矣。”來回踱著步,想明白了其中關竅的錢寧停下身子,面色陰沉的對忠兒說道。

忠兒抽噎著點頭,他自然明白這個道理,否則也不會怕成這樣了。

錢寧卻又道:“單單不露還不行,你也不能再留在那邊了。別相信李廣那老殺才的話,要知道這世上,最保險的莫過於死人了。那老殺才心狠手辣,哪會這般容易放過你?他沒立即弄死你,怕只是不想驚動了人。一旦事兒過了,定會要你的性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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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雖狡獪多智,但終歸只是個孩子。雖也想到了李廣不會放過忠兒,但卻對其中的關竅還是沒猜到。但饒是如此,也把忠兒嚇的魂不附體了。

別看忠兒說著自己怕是活不了了,那不過只是個比喻罷了。但此番聽了錢寧的解釋,忠兒才真的反應過來。當下緊緊拽著錢寧的衣袖,哀哀哭泣不已。

錢寧聽的煩躁,忍不住呵斥道:“哭哭哭,哭個屁!哭有用的話,哥哥便陪你哭個海河倒流又怎樣。不行,咱得想輒,想個法兒讓那老狗不敢動你才行。”

忠兒被他呵斥的不敢再哭,只眼巴巴的瞅著他,希望他能想出辦法來。

錢寧在地上轉著圈,良久,忽的拍手道:“有了,若能得到此人的關照,定能死中求活。”

忠兒大喜,連忙問計。

錢寧俯身過去,在忠兒耳邊低低說了起來。忠兒初時聽的迷茫,只是聽到最後,越聽越是驚詫,嘴巴都張的老大。待到錢寧說完,愣了半響才訥訥的道:“這樣……這樣真的……真的行嗎?可可……可怎麼才能……”

錢寧揮手打斷道:“你休多問,便依我計策而行就是。至於怎麼出去,我自有辦法就是。”

忠兒面色蒼白的點點頭,使勁咽了口唾沫,臉上露出患得患失的神情。

皇宮之中,密林之內,兩個小孩子的一番密議,卻不知將要引出何等的結果來,連老天都不知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