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外表灰不熘秋、很不起眼的小轎車，停在林辰腳邊，車窗很矜持地搖下三分之一。
駕駛座上，身穿黑色作戰服的挑染青年，頂著紅黑相間的短髮，佩戴一副墨鏡，一邊咀嚼著容易爛嘴的青仔，一邊笑眯眯地探身問道：
“去隧道的林先生？”
林辰微微頷首，正欲拉開車門在副駕駛坐下，卻被青年抬手阻止。
“前面的座位有點故障，你坐後面吧。”
林辰眼睛一眯，坐進後排。
門剛關上，車子就生怕他逃掉似地，快速啟動。
“林先生，你介意讓我先看看報酬不？”
挑染青年看似不經意地一瞥後視鏡，觀察林辰的神色，緊跟著補充道，“抱歉哈，去那鬼地方可不是個輕鬆活，我得確認不會白跑一趟。”
“可以。”
林辰笑笑，從儲物卡取出幾顆冥晶，放在口袋裡，接著手掏出，展露一顆指頭大小的冥晶。
見此，青年那藏在墨鏡下的雙眸，驀地掠過一縷光彩。
與此同時，他上衣的兜裡，突然劇烈竄動，發出‘吱吱’的響聲。
他趕忙拍打兩下，解釋道，“我養的小倉鼠，剛睡醒，有點鬧騰。”
說罷，他又自顧自地接著說：
“林先生，這顆得有半兩重吧？嘖嘖，您可真不小氣！冒昧問下，您在哪裡發財啊？息城七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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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知道冒昧，就別問。”
林辰澹澹打斷道。
青年臉色一僵，但很快就神色如常地打個哈哈，“您瞧我這大嘴巴，想到啥就說啥，也沒個把門的……別介意哈！”
至此，他終於安靜下去。
林辰則繼續翻看與空間相關的冥靈事件，打算再找個備選方案。
…
叮！
車剛駛出息城，抵達東虞市的邊緣地帶，楊忠就給他發來回信：
‘你朋友很可能出事了，雲海市那邊的城皇，問我是如何提前知道的，還不肯透露相關情況，說是上層讓保密。我暫時幫你敷衍了過去，不過老頭子人微言輕，後續你是沒法透過我這把老骨頭，繼續打聽到更多的內部消息了。’
上升到保密程度？
林辰摸摸下巴。
周文雅的丈夫，只是C序列冥靈，顯然不值得地府這般重視。
而能讓同為城皇一系都不互通的情報……涉及S序列的領主？
想到這，林辰遺憾地搖搖頭。
倘若他猜測為真，恐怕周文雅和她的孩子，性命難保了。
他的腦海裡，不禁浮現出左禾與周文雅親密相處的場景。
“以左禾少時的慘痛經歷，她能對周文雅敞開心扉，許是因為這位老師，曾將她從黑暗的深淵里拉出來吧…”
在另一個世界，無論是原主凍斃街頭的人生，還是後來親眼見證那一家人的覆滅，都與左禾的童年經歷有著相似之處。
因此，林辰心存一絲感同身受——
被‘絕望’這頭怪物吃掉，身陷那腐臭冰冷的肚中胃酸沼澤，一點點被侵蝕，本來已經放棄反抗。
就在這時，一縷溫暖光芒，如寒芒凜冽的刀鋒，將怪物的肚子一筆劃開。
新鮮的空氣撲面而來，同時，一道親和的身影，沐浴著光芒，握住他的手，朝外一拉——
如果對左禾來說，周文雅就是伸手的那個人，那她…
“與我何幹？”
正當林辰回味著記憶中的苦澀，一道冰冷無情的念頭倏然佔領心頭。
他肆無忌憚地將那些感懷情緒一把掐死，爾後澹漠地思索道：
“那左禾，明知道冥靈的不穩定，卻自以為是，任由其附身在周文雅的身上，簡直愚蠢…”
“周文雅看似對她極好，實則，也不過是失去丈夫後，順手又找的心靈寄託與工具人罷了，自私自利…”
“我竟會對這兩人產生同情心…”
“呵，真是無聊。”
他揉揉眉心，為遏制腦海中湧現出的其他想法，心中駁斥道：“休要再否定‘唯我’道心！”
“居然認為我此時的表現，是契合道心帶來的‘後遺症’……就憑你們這些心魔，也敢壞我道心？滾！”
“顧他，不過是優柔寡斷罷了！”
“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即便是這個世界，也仍逃不過弱肉強食的自然法則！”
林辰默唸一段清心道經，將紛亂思緒盡皆驅散。
他收起手機，面無表情地瞥一眼手握方向盤的青年，片刻後，冷笑一聲，闔上雙眸。
…
察。
轎車在一片密林邊的小路上停住。
“我不記得，我有同意拼車。”
林辰睜開雙眼。
“別擔心，是自己人。”
青年指著窗外，陪笑道，“你也知道，隧道那邊不太平，所以安全起見，我再帶個幫手。”
“奉勸你一句，別做小動作。”
林辰冷然道，“否則，後果自負。”
“瞧您說的，我這是不是為了咱們的安全著想……”
說話間，一位魁梧彪悍身穿黑大衣的男子，左手插兜，右手拽開車門，一屁股坐到林辰右邊。
車身為之一震。
見此，青年索性收起沒說完的廢話，一掛擋，一給油，飛一般地再次出發。
如此速度下，沒過多久，一座橫斷山脈的輪廓緩緩浮現。
山脈並不算高，佔地也不廣，遠遠看去，能夠盡收眼底。
車離得近些，只見其上怪石嶙峋、雜草叢生，醜陋不堪，彷彿一匹餓得乾瘦的豺狼。
而在它腹部位置，坐落一個黑峻峻的大洞，正是隧道的入口。
像被一口吞吃掉般，轎車急速駛入隧道。
直到這時，在隧道頂部昏黃的照射下，青年終於撕開先前偽裝的話癆嘴臉，取下墨鏡，凶神惡煞道：
“小子，你很囂張啊，老子忍你很久了！”
啪。
穿著黑大衣的彪悍男子，迅速掏出左手，食指壓住扳機，將槍口貼身指向林辰。
“你們想怎樣？”
林辰身形不動，漠然問道。
“還擱這裝呢？你特麼就是生物系的獵冥師，近距離挨一發槍子，也不好受吧？”
青年放慢速度，威嚇道，“廢話少說！”
“乖乖把你身上的冥晶全交出來，一顆不許留！”
“要是你手腳利索的話，老子心情好，興許還會饒你一條狗命！”
此話一出，兩人身份昭然若揭。
他們，乃是遊走在灰色地帶的不法獵冥者！
誠然，在地府的牽頭下，天朝的社會秩序井然，總體呈現欣欣向榮之勢。
可總有這麼一批人，得到超越常人的實力後，不願循規蹈矩，而選擇為非作歹。
由於相關法律並不健全，再加之，前不久人手稀缺、對犯事不大的獵冥者招安為主，所以作奸犯科的成本進一步降低。
如兩人這種魚肉鄉里的獵冥者，其實並不算少，只是他們就跟臭水溝的老鼠似的，不怎麼露頭，所以比那群光天化日、囂張跋扈的手套黨，要隱秘許多。
不過，常在陰溝走，哪能不溼鞋？
好比今天，好比此刻，他們就遇上硬茬子，還渾然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