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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月圓之夜(2)

幾百只羽箭,從黑暗中的樹林裡突然射出,藉著夜色的掩護,在空中全無痕跡可尋,只聽到夜風中嗖嗖地羽箭劃空之聲。

山道上的賊人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便已感覺到利箭入體之痛,頓時倒下了幾十個,不過這個時代的羽箭威力實在不大,俗話“三箭不如一刀,三刀不如一槍”,楊再興死的時候他身上燒出兩升箭頭,但他居然是因為馬陷泥中,才被殺死。李自成後來臉上中了一箭,射瞎了眼睛,但也沒死,可見弓箭的威力相當有限。

官兵一波羽箭射過之後,場中只有二三十名鄉勇被射中脖子、太陽穴、心口這等要害位置才倒地而亡,別的都只是身上多了一個血洞,還有一戰之力。但山道狹窄,敵人不知在何處,賊人又不像正規軍那麼訓練有素,頓時就亂了起來。

張令見賊軍大亂,吩咐士兵繼續射擊。

便在這時,賊軍中響起“碰”地一聲巨響,里長耕手握一隻鳥銃,對天放了一槍,大聲道:“亂什麼!別怕,火銃隊,給老子向樹林裡亂轟!”他經營鄉勇聯防數年,與山匪打過幾戰,膽氣倒是不,這一吼,頓時壓住了陣腳。裡家的鄉勇家丁也是最悍勇的,立即端起鳥銃,向著樹林裡一陣亂轟。

這鳥銃的威力可不是輕飄飄的弓箭能比的,銃聲一響,樹林裡頓時倒地十來個官兵。弓箭手不敢再射,全部都躲在大樹後面,暫避一時之鋒。

里長耕抓住機會,大聲道:“徐耀生、張光宗,你兩人不是先鋒麼?帶隊給老子衝進林去,看看是什麼鳥人在此設伏!銃手,別***裝火藥了,兄弟們衝上去了你再轟不是打自己人麼?給老子操刀子,衝***。”

里長耕這幾聲暴喝端的是起了作用,賊人們膽氣一壯,便“嗚呀呀”地叫著,向樹林裡衝了進去。徐耀生衝在最前面,他也和山匪打過幾仗了,膽氣大,力氣也大,武藝也不錯。迎頭一槍就捅翻了一個官兵,他見這官兵穿著王家的家丁衣服,大怒罵道:“裡爺,這些埋伏的,是王家的家丁!”

里長耕一聽,大罵道:“操,老子來屠你,你還敢埋伏老子,兄弟們,給我狠狠的殺!滅了王家,財物全是你們的!”賊人們力喊了幾聲,悍不畏死地向著樹林裡狂衝。

張令被這群賊人的突擊嚇了一跳,心想,好狠的賊子,老子是官兵,你們不旦不逃跑,還敢這樣不要命的和我打,不想活了!周圍烏漆馬黑的,他忘了自己手下的兵都穿著王府的家丁衣服,要真是打扮成官兵樣子,里長耕早就嚇得跑路了。

張令大聲下令道:“賊子衝過來了,給我狠狠的打!”

穿著黑衣的賊人和穿著藍色家丁服的官兵,瞬間交織在一起,刀槍並舉,打得一塌糊塗。

“東家,下面好熱鬧!”王滿向山下看了幾眼:“可惜只能聽到喊殺聲,下面黑漆漆的看不清楚,也不知道打成什麼樣了。”

“哈哈,那有什麼好看的。”鄭曉路笑道:“戰鬥的過程不重要,只需要把握住結果就行了。官兵埋伏在先,又先放一輪箭,里長耕的手下大都是帶箭傷上陣,又加上官兵畢竟是正規軍,沒猜錯的話,這一批軍隊定是幾年前參與過鬆藩之亂的精銳,里長耕的烏合之眾哪裡敵得過他們。山下還有官軍五百人抄這裡長耕後路,我看多半晚上,里長耕就要全面玩完。”

王滿笑道:“那真沒勁,我們寨子裡這幾百火銃手,不就揮不上用場了?”

“確實派不上用場,讓他們趕緊去後山藏兵洞裡把魯密銃埋起來,然後裝成普通家丁回來寨子裡,等著迎接得勝之後上山來打秋風的官兵吧。”鄭曉路淡淡地道。

彭巴衝甩了甩巨臂,有失落地道:“我還想好好打一架呢,這樣就完了,真沒勁。”

“哈哈,有你的架好打!”鄭曉路笑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我們都有一場挺難的架要打。”

“什麼架?”彭巴衝憨憨地道:“不是沒人可打了嗎?”

“不,有一個人在我算計之外!”鄭曉路輕輕地笑道:“這個人無法用陰謀詭計擊倒,他擁有擊穿一切詭計的力量。所以我把你們都叫到這裡,就是在等著他的出現,到時候夠得你們打!”

搜魂劍與碎夢刀一聽這話,頓時領悟,一起沉聲道:“是的,那家夥!陰謀詭計對他根本沒用。”

彭巴衝撓了撓頭,鬱悶地道:“你們究竟的是誰?”

“唉!你們的是我麼?”一聲長長的嘆息在眾人身後不遠處響起,夜風撩過紅崖子山,周圍的黃桷樹沙沙地響著,響聲過後,一個人影就像被風吹出來一般,安安靜靜地站在了場中。月光柔和,灑在這人身上,他只有二十幾歲,五官端正,氣定神閒,一身金色的飛魚服、細長的繡春刀斜挎在腰上、刀旁還吊著一塊做工精細的錦衣衛令牌……

“張大人!又見面了。”鄭曉路似乎一也不奇怪他出現在這裡,輕巧地揖了一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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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逸塵的眼睛有些微紅,自從知道皇帝已經架崩之後,他就沒有睡好過一覺,京城裡的訊息還沒有傳到四川來,成都官場看起來還很平靜,但其實改朝換代之日,很快就會到來,也不知道自己的糟糠之妻能否逃出生天。

張逸塵沙著嗓子,沉聲道:“鄭先生,張某有一言不得不問!”

“張大人請!”鄭曉路能猜到他要問什麼。

“你是怎麼知道的?你是怎麼知道皇上會在八月架崩?”張逸塵連聲問道:“你魏公公九月會被拔除羽翼,十月要被文官彈劾,十一月就要魂歸地府,這些真的會生麼?你究竟憑什麼能猜得中以後的事?”

“我是我派人幹的,你信麼?”鄭曉路輕笑道。

“不信!”張逸塵冷冷地道:“沒人有能耐做得到這些事。”

“沒錯,不是我幹的!”鄭曉路笑道:“但是我知道這些事必然會生,若要問我為什麼知道,嘿嘿!”

“張大人,想必你派人仔細查過我了。”鄭曉路笑道,不等張逸塵介面,又道:“你既然查過我,定會知道我是怎麼的家!”

張逸塵一聽這話,頓時覺得全身寒毛倒立,這鄭氏如何的家,全川都有流傳,而且版本眾多,但歸結起來只有一條:鄭路曾經落水淹死,得閻王爺傳授神術。

“這不可能!”張逸塵大吼一聲道:“你這是閻王爺的旨意?我不信!”

“你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鄭曉路森然道:“閻王叫人三更死,誰敢留人到五更。老實告訴你吧,木匠皇帝已經在八月十一日死了,但是你縱有再快的鴿子,它現在也多剛好飛到成都衛所,所以你從成都趕來我蒲江縣,定然還沒見到那密信。我們要不要再賭一把,你現在返回成都,就能在衛所裡看到皇帝架崩於八月十一日的密信!”

張逸塵全身如墜冰窯,他雖然不敢確定,但猜想鄭曉路應該沒有胡,只怕自己回去成都真的能看到這樣的密信。他趕緊運氣,走丹田、過氣海、安百會、收入膻中,將自己那煩亂的思緒通通壓了下去。

運氣一畢,張逸塵雙目精光暴射,他一短短數息之間,便將雜念驅開,沉聲道:“行了,這些且先不提,現在山下打得正歡,想必是張子元又中了你什麼陰謀詭計。但是本官可不是那麼好糊弄的,早已經探明了你私藏火器,有謀反之意。本官不才,便要試試在這裡將你拿下!”

“你明知皇帝死了,魏忠賢要失勢了,還拿我做什麼?”鄭曉路笑道:“就算把我拿回去,你也別想升官財。”

“不為升官財!”張逸塵豪氣大地道:“本官就為了拿住你,出一出從忠州來成都這一路被暗算的晦氣!”

“好!有氣魄!”鄭曉路的身邊竄出一人,正是譚宏,他向張逸塵作了揖道:“張大人,我敬你豪氣,但江湖人也有江湖人的規矩,我是鄭家的護衛譚宏,你要拿我東家,需得先過我這一關。”

張逸塵雙目一掃,冷冷道:“你不是我的對手。”

“是不是對手,打過便知。”譚宏一個箭步衝入場中,刷地一腳,踢到半空突然下沉,直取張逸塵膝蓋。張逸塵後腿一步,讓過來腳,一拳擊出,卻見譚宏雙手一封,將張逸塵的拳頭封得死死的。

“呵,原來是譚腿!”張逸塵笑道:“這卻沒什麼稀奇,我也會!”張逸塵一腳踢出,直攻譚宏足祼,居然也是譚腿的路數。

“來得好!”譚宏長笑一聲,雙腿連環踢出,張逸塵一言不,雙腿也交替襲來。兩人轉瞬間就連換了四五腿。

譚宏心想,譚腿的心決就是“手是兩扇門,全靠腿打人”,對方和我路數一樣,那我就可以不用太過顧慮上半身,全力搶攻才是道理。

譚宏大喝一聲,雙腿有如風車般急轉,一腿快過一腿,卻見張逸塵哈哈大笑,雙腿一併,就如兩扇門一般,以腿架住了譚宏的腿,閃電般的一掌劈出,這一掌劈的路數極詭異,直取譚宏的手腕、臂和手肘,攻擊路數就和譚腿踢對方的足祼、腿、膝蓋一樣。譚宏猝不及防,手肘中招,雙手一麻,防禦立即被打散,張逸塵輕輕巧巧地一掌,正中譚宏胸前,將譚宏打得連退十步,一屁股坐在了懸崖邊上。

張逸塵笑道:“你的譚腿用得不錯,手是兩扇門,全靠腿打人,這一句學得極好。可惜還有兩句,彈腿四隻手,神鬼見了都愁,這兩句你沒有參悟,既然兩隻腿彈出來可以化為手,那你何不將腿當成手來防禦,將手當成腿來攻擊?雙手雙腳,千變萬化,這才是真正的譚腿!”

譚宏正揉著受傷的胸口,一聽此言,頓時如遭雷擊,顧不上胸口的傷,一揖到地道:“謝謝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