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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刀叢裡的詩

鄭曉路輕嘆道:“我也不想見死不救,但你們知道,來的路上我軍碰上洪承疇,也是不敢交戰,轉身即走。若是去攻他守的縣城,那可真是得不償失,為了救那三百人,不定會全軍覆沒。”

大梁的臉色一陣青白變幻,他不出什麼大道理,便只好悶著聲又道:“真的要見死不救麼?”

這時,鄭曉路旁邊的鄭佳忻居然也伸出一隻手來,拉著鄭曉路的衣袖道:“那位妹妹怪可憐的,大哥一向妙計無雙,想個什麼法子出來救她一救吧。”

呃,我又不是人或者奧特曼!手上就這麼四千烏合之眾,要從數量相同的官兵手上攻城救人,哪有這般容易,鄭曉路瞪了鄭佳忻一眼,她見大哥眼中有怒意,趕緊將頭一低,不敢再。

沒想到譚宏與彭巴衝一起向前一步,也低聲道:“大王,你謀略無雙,想個辦法吧!見死不救,我等以後都別想睡得著覺了。”

咦,全部反了天了,鄭曉路還沒來得及開口,只聽張逸塵又補了一句:“我倒覺得見死不救也沒什麼不行的,但是若能救了這女人的部眾,打洪承疇一個耳光,就可以給這群土匪增加志氣,也讓他們對閻王軍更加信服,以後方便我們行事。再者,皂鶯這人極重義氣,她的部下必定對她忠心梗梗。我們若把人救出來,她不是要任大王處置麼?把她帶在身邊,就相當於得了她的三百手下,這樣看來,救的就是自己人,也不算太虧本。”

不愧是前錦衣衛張逸塵啊,這話夠黑,但也值得考慮,救人雖然有非常大的風險,但也有很大的利益,至少名聲是可以打得更響亮,以後在匪幫裡話,那就是一言九鼎了。同時也可以使自己手下這幾個還有英雄主義的心腹對自己更加忠心。不過這麼一來,皂鶯這可憐的女人,豈不是就要被我狠狠地利用一番了?在人家傷口上撒把鹽,似乎不是我的風格啊。呃,為了山寨增添更多的實力,不得只好利用一下這個女人了。

好吧,乾脆來仔細想想,究竟用什麼方法對付洪承疇,鄭曉路趕緊思考,先考慮我方的劣勢:

一、士兵全是烏合之眾,缺乏正面戰鬥力

二、我方是攻,對方是守,對方擁有縣城的矮牆可以當作防禦工事

三、數量上我方沒有優勢,四千人對四千人,不能像打劉應遇那樣用嚇退敵人的方法

四、對方的領軍人物是神人,不是劉應遇、宋時仁那種草包

從這四條來看,幾乎沒有打敗敵人的可能性。那麼看來看優勢:

一、我方只需要救人,不需要攻下縣城,也不需要吃掉洪承疇的軍隊

二、我方不需要死守據,可以流動作戰

三、我方有較好的群眾基礎,白水縣本來就是白水王二的地盤,本地窮人應該會幫自己

四、白水縣地形複雜,千溝萬壑,山區眾多

鄭曉路閉著眼睛苦苦思索,這些優勢,究竟要如何利用呢?古今中外,有相同的戰役可以用來借鑑嗎?想啊想,從春秋戰國一直想到了滿清八旗,唉,上學的時候軍史戰史什麼的沒學好啊,現在怎麼就想不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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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堂上的土匪當家們,又開始閒聊了起來,滿堂鬧哄哄的聲音,張逸塵皺了皺眉道:“這些傢伙,像一群麻雀一樣,鬧鬧渣渣的,根本成不了大氣。”

麻雀?哇哈哈,我想到了!鄭曉路突然大喜,已方的四個優勢,豈不正是當年抗日敵後武工隊所擁有的優勢,抗日游擊戰中的經典戰術——麻雀戰,不正是可以利用的戰術嗎?自己還是個孩子時,就常常聽爺爺講麻雀戰的故事,對這種戰法非常熟悉。

麻雀戰的核心精神,就是將部隊分成許多的股部隊,以山區為掩護,在熟悉地形的前提下,神出鬼沒的四面襲擾敵人,使得敵人疲於奔命。

麻雀戰非常利於以弱勝強,比如抗日游擊隊用麻雀戰打得裝備精良的日軍苦不堪言。又比如塔利班擾襲美軍,以美軍的精銳程度,仍然被一群塔利班土著擾得神經兮兮。

鄭曉路心中大定,一個完美的計劃立即浮現在他的腦海裡,他趕緊站起聲,笑道:“我有計了,兄弟們,我們去找那瘋女人!但願她現在還沒被曹操給吃掉,哈哈。”

皂鶯隨著曹操出了大堂,向後山走了一段路,便走進了曹操的營區,曹操這人心無大志,只想做個流寇,因此他的部眾並沒有進行過什麼訓練一類的,營帳也扎得亂七八糟,不成規矩,這裡又是王嘉胤的地盤,安全方面也不用擔心,因此曹操軍的營帳外面連個守營的人都沒有,土匪們全在帳子裡聊天打屁,窮極無聊。

皂鶯進了曹操的大帳,這帳子很大,裡面裝飾得很華麗,搶來的值錢東西在帳子裡東一堆西一堆的。帳子裡沒有床,但有幾十張成色一流的虎皮輔在地上,看來曹操平時就直接睡在這些虎皮地毯上。帳中央有一方木桌,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搬著這麼一張桌子到處流浪的。

帳中還有二十幾個少女,都是曹操四處搶來的,見曹操回來,這些女人顯然有些害怕,在帳子角落裡縮成一團,皂鶯見這些女子都衣衫凌亂,顯然經常被曹操欺辱,忍不住心中一痛,但她此時有求於曹操,也不便出聲叱責,只好將眉頭深深地皺著。

曹操進了帳,將皂鶯請到帳中的桌子邊坐下,轉身去拿酒杯,笑道:“皂鶯當家,喝一杯去去寒吧,這黃龍山陰沉沉的,讓人渾身不自在。”

皂鶯急道:“曹操大當家,還請體諒皂鶯救人心切,喝酒就免了吧,先商量一下有什麼辦法救我的兄弟們。”

曹操聞言,也就不再去拿酒,回身挨著皂鶯身邊坐下,笑道:“皂鶯當家,我方才在堂中,聽到你向閻王當家,若是他救了你的兄弟,你就願意做牛做馬,任他處置?不知道這話對我是否也有效。”

果然,這人是貪圖我這身子來的。皂鶯心中一嘆,咬了咬牙,狠狠地道:“若是曹操當家能救得了我的兄弟,皂鶯自然也願意任你處置……”

“哈哈,如此甚好!”曹操心中大定,又笑道:“可是我怎麼知道皂鶯當家的話算不算數呢?若是我救了你兄弟出來,你卻反口不認此事,我向誰哭去?”

“這男女之事,需得你情我願,若是那時你堅決不從,難不成我提兵來硬搶你不成?”曹操道:“到時莫讓天下英雄看了笑話,都道我曹操是個強搶女人的採花淫賊!”

你,你這傢伙本來就是個淫賊,天下誰人不知道,誰人不曉。皂鶯的一張粉臉氣得通紅,她趕緊深呼吸了一口氣,壓下憤怒,沉聲道:“我皂鶯話,一是一,二是二,從不虛言,陝西誰不知道?”

曹操笑道:“空口白話,誰都會,我怎知你這一次會不會壞了自己的規矩?”他伸出一隻手,就向皂鶯的肩膀攬了過來,笑道:“不如你先付了定金,我再幫你救人!”

“鋮!”清脆的長劍出鞘之聲響起,一把寒光閃閃的短劍躍入了皂鶯的手中,劍上還粘著幾滴已經乾涸的血水,皂鶯右手持劍,一臉怒容地盯著曹操。

曹操尷尬地收回了攬向皂鶯肩膀的手,冷冷地道:“想殺我麼?來殺吧!殺了我看看還有誰願意救你的手下!”

此話一出,皂鶯就如同被中了穴道,全身一軟,短劍斜斜地插入了桌面,一縷鮮血順著她的嘴角劃落,原來她銀牙緊咬,將嘴唇咬破了也不自知,鮮血順著唇角劃下,一一滴,全撒在胸前。

曹操見她色厲內荏,以為她心防已破,又伸出手來,一把抓住了皂鶯的左手,笑嘻嘻地向自己懷裡拖。

皂鶯本來心志已亂,但曹操抓住她的左手,卻讓她一醒,她本奇女子,最恨貪花好色之徒,平生快意恩仇,逍遙自在,懼過誰來?這種侮辱,如何能受?

皂鶯將左手猛地抽回,“啪”地一聲拍在木桌上,右手再次提起短劍,冷笑道:“我皂鶯豈是可欺之徒,今日在此明志,若是你救了我的弟兄們,我便是你的人。但在你救出我的弟兄們之前,若是你敢隨意欺辱我,只要碰到我身子一下,我便……”話音一頓。

她的右手揮起短劍,只見寒光一閃,那短劍橫斬而出,不偏不倚,正好切入她自己拍在桌上的左手之上,一股血光乍現,一隻纖巧細嫩的手指,已經從她手掌上切落,斷指帶起一抹血絲飛起,在空中打著旋兒,一邊旋轉,一邊緩緩地劃過皂鶯和曹操的眼前,直飛到營帳的門邊才落地,飛灑的鮮血濺得她自己滿臉都是。

她用冰冷得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道:“只要你碰到我身子一下,我便自斷一指……若是你希望得到我的時候,我是一個沒有手指的女人,你儘管來碰我試試!”

譁啦啦有如一盆冰水當頭淋下,曹操心中的淫火頓時被澆滅得一絲不剩,帳中的二十幾名女子被嚇得放聲尖叫。美麗得有如不食人間煙火的皂鶯,青絲散亂,臉色蒼白,黑山白水般分明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曹操。

曹操被嚇得全身一個激稜,忍不住以手支地,向後連打了兩個滾,直到距離皂鶯有五六步的距離,才敢停下來。他根本未曾真心想過要救皂鶯的手下,只想佔了皂鶯的便宜,汙了她清白,然後隨便找什麼理由把這事抹過去,到那時生米煮成熟飯,皂鶯只能變成自己的女人。想不到皂鶯如此硬氣,這一下,別佔這女人便宜,若是自己開口不救,只怕就要結下血海深仇了。不妙,這女人是瘋的,如此瘋狂的女人,她對自己都這麼狠,我和她結了仇,以後只怕寢食難安。

皂鶯一手持劍,一隻手還拍在桌上,鮮血從斷指處緩緩流出,順著木桌的邊緣,一滴一滴落在虎皮地毯上,一抹悽絕,直衝雲宵,有如在吟唱一刀叢裡的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