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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事四起_106.凋落

106.凋落

柳盆子對班頭的感覺很怪。

自己好像頂討厭這個傢伙,想到那張似睡非睡、似笑非笑的臉,就有點氣悶……好像自從這個比自己還年輕的小子出現,自己就被束手束腳似的。

“魚又玄你不是也沒搞定嗎?我就把他的人頭丟給你!”柳盆子想到這個景象,都有一種快意。

匈奴特使魚又玄竟然躲在龜茲王宮的後宮內。

柳盆子透過某個曖昧的嬪妃,才瞭解到,這個魚又玄善預言,善解籤,被嬪妃們當神仙一般供在後宮的一個神殿內。

柳盆子知道魚又玄是個大術士,也是個大陣師。所有方術、迷陣、幻陣都要依時依勢,最忌光天化日,所以柳盆子選擇了正午,陽氣最盛之時,出現在後宮裡。

“兜題”公子轉過了大半個王宮,去拜見王后,結果說王后午睡,“兜題”只好坐著小轎蜿蜒地在花園裡退出後宮。中途小轎的轎頂一翻,柳盆子已經隱在了一棵樹上。

樹後旋即轉出一名綠衣宮人,一步步地走向了北宮神殿。神殿肅穆,宮人到了殿側卻在柱後消失了。

柳盆子像壁虎一般,沿柱攀上了殿外的斗拱,隱在鱗次櫛比之間,合目收息,像睡著了一般。

殿外的日頭正是最高的時候,但冬日正午,陽光依舊是斜的,透過屋簷與屋簷的間隙,分外明亮的簷影投在室內地面。殿內的明暗反差極大,亮處刺眼,暗處幽黑……有四名童子守在神像的四角。

天上幾朵流雲,暗自平移。

一朵雲觸到了日頭,陽光彷彿收縮了一下。就在簷隙一暗的片刻,柳盆子眼都沒睜,便翻身入殿掠過簷隙,室內只覺驟然一暗,地上光影一淡,隨即又亮起來。四個童子茫然四顧,揉了揉眼,適應了一下,卻不知柳盆子已神不知鬼不覺地蜷伏在殿內的斗拱之上了。

柳盆子懸在空中俯瞰,在神像的神案邊,盤坐著小小的魚又玄。雖然只能看見頭頂。

柳盆子見識過龜茲隱武的厲害,凝神聽了一會兒,殿內只有那四個童子的呼吸,應該沒有隱武隱藏。而魚又玄幾乎沒有呼吸聲,這也不奇怪,術士多精通內息之法,想必是在“龜伏蛇眠”。

柳盆子動了,從屋頂頭朝下,斜縱而過。

傘在瞬間開啟,傘骨發出四枚毛針,射向神像四角的四名童子。

傘完全張開了。

在空中倒提的傘就像一隻籃子,飄移向閉眼靜坐的魚又玄。

傘邊的利刃已經開始閃光,它將割下魚又玄的頭顱,讓頭顱落在“籃子”裡。傘在這時正好收攏包住……傘尖觸在地上,整個傘柄被頂成一個弧形,猛地一彈,帶著柳盆子回到屋簷斗拱上……那四名中針的童子,這才各自倒下……

但柳盆子腦中的預演沒有出現,在空中襲向魚又玄時,忽然聽見了一聲深沉的吸氣聲……瞬間感到了巨大的危險。

一隻隼在空中鳴叫,舒展著腰身。

而班超在疏勒收到了一封從隼舵急急送來的密信。

信展開只是一方兩寸見方的絲帕。

班超皺起眉來,絲帕正是他送給柳盆子的原信,是他畫的一枝垂落的吐葉的柳枝,只是柳枝上現在被人補畫了一條魚,掛在那裡。

柳盆子這是什麼意思?班超心念一動,魚又玄果然躲在龜茲。

柳盆子這是要殺魚又玄嗎?

班超驚得抓緊了絲帕……

魚又玄不動如山,但他身後的“神像”卻動了。

銅手!柳盆子心內大叫。一直沒發現銅手的蹤跡,原還以為他不在魚又玄的身邊。或是以班頭的說法,銅手已經被他洞穿了胸肺,可能正躲在哪裡深養呢。

砰的一聲,柳盆子在空中鮮血狂吐,被神像一拳打得橫飛,撞碎了殿牆欞窗,摔了出去。

銅手穿了一身金光燦燦的盔甲和神冠,毫不違和,只是出拳後就靜靜地站在魚又玄的身後,再也不動,宛若泥塑。

魚又玄睜開眼來:“昨晚佈陣等了你一夜,想不到你竟懂得正午才出手。”

大殿被轟開的洞口,煙塵繚繞,漸漸清晰了一個身影,一位侍衛長站在洞外。

“死了嗎?”魚又玄問。

“不見了。”

魚又玄愣了半晌,回頭看看依舊不動的銅手師叔,銅手的那只琥珀色的獨眸,毫無生氣。

“看來……那把傘還有盾牌的作用。”魚又玄只好自顧自地苦笑。

外面一片喧雜,殿門開啟,一隊人護著龜茲王進來。

“那真不是……題兒嗎?”早有人擺位給龜茲王坐下。

“他是漢使班超的人,不是……疏勒王。”魚又玄依舊管兜題叫疏勒王,這代表匈奴的立場。

“多虧魚先生識破……”龜茲王越想越怕,轉頭問侍衛長,“那漢賊呢?”

“肯定跑不了,兩百侍衛已經開始圍搜,二十多位隱武也追蹤過去了。”

……

時不時有訊息一一傳進神殿。

“那漢賊在銀妃宮露了蹤跡,有了番打鬥……”

“漢賊在銅鷹殿的屋頂被截住……”

“漢賊躲入了燕音堂的水道裡,被本就伏在那裡的隱武擊中……”

“圍住了,漢賊被堵在了北官殿的殿後立崖……”

整個龜茲王宮是依山而建,山勢三面平緩,靠城牆防護,唯背面石壁陡峭,無須建牆,自成天塹。北官殿就立在崖邊,漢賊要是被圍在那兒,就再無遁處了。

“我們去看看。”魚又玄拍手道。

柳盆子已經很累了,從正午行刺失敗開始,他已經在王宮裡逃亡了兩個時辰,遭遇了六次纏鬥,身上有八道傷口,最要命的還是銅手擊出的內傷。龜茲王宮的好手很多,甚至收攏了幾名來自中原的江湖高手,擅長追蹤。

柳盆子退往北官殿,本有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意味,來此之後,才發現算盤打錯了。北官殿背後的深崖邊,被鋪設了懸道,就是伸出懸崖一丈的棧道。從棧道欄杆向下跳,無法貼近崖壁攀爬,就會直接墜到崖底。

柳盆子想懸掛在棧道下邊,發現棧道下的石壁邊開了許多石窗,早有士兵守候在石道裡,用撓鉤和長槍伺候。想想也是,既是王宮要地,怎麼只會簡單地利用天險呢?

柳盆子狼狽地爬回棧道上時,身邊落下幾支箭來,釘在身邊。原來棧道邊還修有望樓,發現了他的行蹤。柳盆子聽見了一聲響箭在空中長長的銳鳴,知道馬上就會有許多高手和侍衛要圍上來了。他心裡突然有些惱怒,躲過了幾箭,就爬上了那瞭望塔,將那箭手直接就扔下了山崖……

瞭望塔上的視野真好,能看見北官殿外的人,一步步地圍過來。而冬日的白天太短,現在太陽就泛紅落下,遠遠地騎在山崖邊。真的好累了。柳盆子索

性爬出了望樓,翻到了望樓的草頂上,拍開積雪,叼了根草,看著落日,緩緩地喘氣。

柳盆子覺得自己此時的樣子一定很帥,忽覺得叼草這動作,好似很像那個討厭的傢伙……想起那人跟自己說的最後一句話,“玩現了,就跑!”記得自己說,“放心,自認逃命天下第一。”

“真玩現了。”一張口,柳盆子把那草吐了出去。

瞭望塔外漸漸圍滿了人,人群卻讓出一條道來,出現了龜茲王和那個坐輪椅的魚又玄。

魚又玄抬頭道:“你便是柳盆子吧?”

柳盆子也不看他,雙手搓把雪,細細地捋頭髮,將根草插在了鬢角:“正是你柳爺。”

“兩都大盜,名不虛傳。”

“找到了!找到了!”這時又有侍衛來到龜茲王身邊大聲地報信:“搜府的人報過來,發現了密室,在裡面找到了真正的兜題公子……還活著,就是身子很虛……”

“謝謝你!”魚又玄抬頭遙遙對柳盆子笑道,“沒有傷害疏勒王陛下。”

柳盆子低頭望去,苦笑攤手:“我們蹠門,不愛殺人。”

“可你……卻要殺我?”

“當年在野麥地,是你先動的手。”

“我只想殺班超。”

“那你就該死。”

“強盜怎麼會為漢家朝廷賣命?”

“我理什麼朝廷?”柳盆子嗤笑,“他是我朋友。”

“我其實……會是個很不錯的朋友。”

“有可能。”柳盆子笑,“可惜呀,卻是那家夥先找到的我……”眼裡出現長安那夜屋簷上飛奔的場景,一個白衣青年在月光下立在屋簷……還是那夜,第一次見到仙奴……那張臉本隱在長髮裡,在如豆的火苗中亮起來。

“是可惜。”魚又玄深以為憾。龜茲王卻越發陰沉,一揮手,身後密集排列的帶弓侍衛,紛紛沉弓搭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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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認沒有露出破綻,你是怎麼看出我的?”柳盆子不甘心,眼裡似乎看不見任何人,只盯著魚又玄,問出胸中的疑惑。

“我沒看呀,我認人從不認臉,只記得頭上的氣運。”魚又玄嘆氣,“所以那天夜裡一見你,就知道你是誰了。你在當時還洩了一線的殺氣,便知曉你要來殺我了。”

柳盆子忽覺得有些洩氣,自己就是打扮出花來,在有些異人眼裡可能還是裸體的:“那你當時幹嗎不直接拿下我?還……這麼費事?”柳盆子一指眼前的陣勢。

“因為你手裡可能有疏勒王陛下。”魚又玄道,“等你來殺我的同時,去救人才是最安全的。”

柳盆子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雪,撥浪著腦袋,像有醉意:“懂啦,只有那對怪物兄妹能跟你鬥……”眯起眼,直視那清冷泛紫的夕陽,耳邊聽見弓弦拉滿的吱嘎聲,令人齒酸。柳盆子猛吸了一口氣,整個胸腔瞬間充塞了寒冷,身子抖了一下,有種沁人心脾的快意,眼前卻沒來由地泛起一張臉……“你會哭吧?傻女人?又要守寡了……”

百十支箭,掛著風,如雨般拋落射來,密密麻麻扎滿了瞭望塔的茅草頂,尾羽顫動不已。一支都沒有射中柳盆子。因為所有人都看見,柳盆子在箭雨落下的前一瞬,突然騰空躍起,身形輕如飛鳥,似乎在飛行的箭矢上,踏了幾步,旋了個身,第一排箭就在空中四散,像炸開了一個禮花……柳盆子隨著“禮花”的凋落,一同摔落在深崖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