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嫗滅殺之後,村子裡無端一股陰風捲過,如夢似幻破碎;便慘白月光裡,只一片愴然;隱隱一些殘魂飛天,月光下點點散去。
趙景陽悶哼,轉身走進老嫗院子,進了她屋。
見一張椅子上,一具乾枯屍體,卻是被繩子綁著;屍體乾枯的皮面,還能隱約看出生前的掙扎。
旁邊一張小幾子上,茶壺壓著一張紙;紙上有字。
趙景陽一看,頓時瞭然。
紙上所言,乃其母偶有狂躁之症,由是綁在椅子上;說有事外出,旬日必歸云云;望村中人幫忙照顧老母。
字裡行間,有‘張寐娘’的字樣。
趙景陽手裡一搓,紙作飛灰。神色一片漠然。
劉書生,真個好書生!
趙景陽周身元罡一震,光芒綻放,整個一座村子,皆作了飛灰;即長出口氣,一躍跳到大路上,舉目望著隱約可見的府城,沉默不語。
此間內中,已是明晰。
那劉書生,即使經過牙子那一番訓斥,大抵左右思想仍不得通,遷居此處,還放不下一根筋,還要回去找張寐娘。
便他老母,患有狂躁之症,也不知是不是羊癲瘋之類的,用繩子椅子上綁了;卻留下一張紙條,自顧自走了。
說什麼讓人照看。
不知是蠢還是壞——只一張字條,天知道是否跟村裡人親口提過照應;以至於這老嫗死在椅子上,不知是餓死的還是渴死的,竟化作厲鬼。
那劉書生,料來半道上遇到鳳擎天,一番搬弄是非,最終死在趙景陽門前;身後,他那老母則化作厲鬼,殺光了一村人。
這裡面,也不知到底誰的錯!
這一村人的命桉,要寄託在誰身上!
趙景陽心裡不舒服——實在與他也有相干。
但這是誰也不能料到的事。
卻一縷怒火,趙景陽釘住了府城——就這十來裡,一望平原,那府城的城皇,莫非特麼眼睛瞎了?!
這無疑是遷怒——但府城皇近在眼前,算算半年時間,這鬼村未變,必定瀆職!
趙景陽也不聲張,一路來到府城,躍身而入,直奔城皇廟。
至廟前,趙景陽一掌推出,無聲無息,便把大門打成了虛無;即舉步而入,至正堂,又一掌把個城皇的神像打碎。
這才有怒吼:“放肆!”
趙景陽一言不發,循著怒吼之聲,合身一撲,眼中靈視鎖定,身影消失在破碎神像之中!
“府城皇何在!”
趙景陽遁身進入城皇法域,舉聲高喝。
“哪來的狂徒,安敢犯我城皇法域!”
見一尊神靈,神光浩蕩。
“你就是城皇?!”趙景陽定睛一看:“好得很!吃我一拳!”
立時,拳勁如雷,打破了神光;但聞慘叫聲不絕於耳!
半晌,趙景陽拍拍手,離開城皇法域,留下句話:“你最好盼著老子不再來江北府,否則見你一次打你一次!狗東西!”
城皇法域之中,一幫鬼神瑟瑟發抖。
那府城皇哎喲連天,好半晌才重聚神體,躺在廢墟裡半晌動彈不得。
“哪裡來的狂徒...哎喲...本城皇哪裡得罪了這樣一個兇人?!”
“無妄之災!無妄之災呀!”
周圍鬼神皆無言也。
剛剛城皇捱打,他們都不敢上去幫忙;實在太過兇暴!城皇神靈之體,只一拳就給打爆,這般兇狠之人,他們這些小神小鬼,哪裡敢上?
城皇緩過氣兒來,道:“速去查證,吾要知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而此時,趙景陽已來到江邊碼頭。
四顧之間,只有一艘小船裡有燈光;趙景陽近前,叫道:“船家?”
裡頭明顯有些騷動,半晌迴音:“誰?”
分明有些害怕。
料來也是。這樣的世界,深更半夜來人,莫非鬼怪?
趙景陽心下瞭然,道:“我乃渡客,意欲過江。”
船中的船伕答道:“深夜不渡。”
趙景陽道:“不渡也罷,敢問船家是否有熱酒一口?”
船伕半晌答道:“若人,可也。”
趙景陽這才掀開竹簾,句身進了船艙。
但見一船伕,正謹慎打量著他。
趙景陽笑道:“船家莫怕,我非異類。”
船家聞言,看了眼趙景陽身後的影子,這才道:“恕罪,恕罪;實是深夜幽幽,難免警惕。”
便熱情說:“快來火爐邊烤烤火;夜間江邊溼氣重,冷颼颼的。”
於是閒聊起來。
船家問趙景陽哪裡來,趙景陽說少原來;問去哪裡,趙景陽說去江南。
船家道:“你這公子,怎深更半夜來此?夜間不比白日。”
說:“無論陸上江上,夜間都十分危險。此時我可不敢渡你。”
又給趙景陽倒了半碗熱酒,說:“先喝一口,暖暖身子。”
喝著酒,船家說道:“少原我也聽說過,倒是不知那邊何其光景。聽人說比府城的風貌還好,不知是也不是。”
趙景陽笑道:“尚可。不比府城大,但風景著實不錯。”
然後一轉言,問道:“我晝夜趕路,倒也不曾遇到什麼難言之物;之前聽船家所說,莫非府城一帶,汙穢不輕?”
船家聞言,微微搖頭:“汙穢倒也不能這麼說。”
看來的確有些東西。
趙景陽頗為好奇。
船家挨不住詢問,只好說道:“白虎山那邊,有個通天觀,裡頭些道士、頭陀、神婆,大抵不是好人。聽晚上若路過白虎山的,後來皆不見了蹤影。”
“前些時日又聽說西北邊十餘里,出了個鬼村,府城衙門派了一隊衙役去,皆沒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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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邊王家集聽說出了殭屍,不過已請了道士作法。”
“至於這水面上的事,我倒是親身經歷過一些。”
“江中魚鱉之屬,多有成精的;亦有落水身死而作水鬼的。好在有龍君拘束,大的禍事倒不曾有,小麻煩卻多。”
嘆道:“白日裡還好,若夜間渡船,大抵是要做了那魚鱉肚中的食、水鬼身後的替身呢。”
趙景陽來了興致:“龍君?”
船家笑道:“此乃渾江,渾江龍君乃兩岸共尊之水神。每年龍君誕辰,於時兩岸城池頗為熱鬧呢。”
龍君也出來了。
不知是個什麼龍君,是蛟龍還是真龍;是天庭封的,還是自封的。
趙景陽打定主意,若有機會,非得要瞧瞧這龍君的根底。
照船家這麼說,這龍君倒是不錯——能拘束魚鱉精怪,不使其白日害人——雖然不能徹底拘束,但無論如何總也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