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副團長從煙盒裡掏出一支香菸叼在嘴裡，我不失時機地為他點燃。姜副團長苦笑一聲：失言了失言了。我不該跟你發這麼多牢騷，讓你也跟我一起不高興。
我趕快道：沒有沒有。姜哥您還是想開一點兒好。
姜副團長點了點頭：對。小李啊，話又說出來，我這一退居二線………
姜副團長頓了頓，似乎是覺得煙氣夠嗆，將剛抽了幾口的香菸摁滅在菸灰缸裡，接著道：你放心，在我退居二線之前，會想辦法把你的事情安排好。雖然你來團部沒多久，但是我看的出來，你這孩子人實誠，是塊好材料。讓我好好琢磨琢磨，怎麼能把你安排的妥當一些……
他皺眉思慮了片刻，我道：姜哥，我就想，就想跟著您。
姜副團長撲哧笑了：我都要退了，你跟著我幹什麼去，喝西北風呀？
說到這裡，姜副團長突然嘆了一口氣，收斂住笑：當初沈鑫也像你一樣，說是跟著我工作有激情，我一直也把他視為自己的好助手。結果倒好，風往哪邊吹，他就往哪邊倒。他現在開始看我的熱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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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道：沈鑫這樣做，還有哪個領導敢用他？
姜副團長道：對。瞧著吧，如果我走了，他註定會成為孤魂野鬼。
我咂摸了片刻，意會到了姜副團長此言的真正含義。
姜副團長道：沈鑫啊沈鑫，本來是很有前途的青年軍官，進過警衛隊，本來有機會分到首長處。結果自身要求不嚴，屢犯錯誤，導致被貶下凡間。我那時候挺賞識他，覺得人哪有不犯錯誤的，改了就好。於是就安排他給我做了秘書。沈鑫工作上還算機靈，就是心眼兒轉的太快。很多時候，心眼兒轉的太快了，就像開車速度太快，會讓人覺得不安全。
我點了點頭。
姜副團長接著道：小李，記住我的話，不管你在什麼位置上，千萬不要學沈鑫。沈鑫這個人本質上沒太大問題，但是立場不堅定，這一點就註定了他不會有太大的發展。看我馬上不得勢了，就倒向了老周那一邊。他以為老周能重用他？笑話！看中國歷史，賣主求榮的有幾個受到重用的？三國時魏延造反，引劉備大軍入關，可謂是立了大功。但是結果如何？孔明不照樣要殺了他以除後患？很淺顯的道理，主子不得勢了，你賣主求榮，誰要是重用了你，說不定哪天你連他都給賣了！忠君義士難求，往往是戰死沙場。見風使舵者多矣，卻常常只能佔得小便宜，成不了大氣候。
我附和地道：是是。姜哥說的對！
姜副團長顯然是有些失態了，說了很多大道理。或許是對我的暗示，或許是真的想借典故，讓我明辨是非，且莫走沈鑫的老路。
我能體會他此時此刻的心情。正如我當初被遣送回家時一樣，留戀，遺憾，各種感情交錯在一起。
在發了一通感慨之後，姜副團長停頓了一下，又拿出一支煙叼上，說道：不管怎樣，我老薑是不會虧待對我有恩的人的。特別是你小李，你那天為我捨身一擋，我老薑會感恩一輩子……
我趕快道：姜哥您不用這樣，那是我應該做的。
姜副團長接著道：不過你那一擋，也讓我考慮到了很多問題。像沈鑫這些人，都是經歷過嚴苛的特殊訓練和考驗的，他們分到首長處，如果遇到類似的情況，敢不敢真的替首長擋子彈？
姜副團長頓了頓，自圓其說地道：很難。至少，像沈鑫這樣的人就不會。這就是咱們這個特種保衛工作的一個難題，難點。要想透過各種考核各種訓練，去考察一個人的身體素質和文化素質，也許並不難辦到。但是想要考核一個人的品質，卻是難上加難。除非是攤上了真事兒，關鍵時候現本質！就像上次一樣。
我插不上話，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聽姜副團長把話說下去。
姜副團長突然笑了笑：就我而言，我臨走前的最大心願，就是能扶你一把，讓你更快地成長進步。你是一個不可多得的戰士，將來，你也許會成為一名出色的國家特衛。呂向軍被傳頌是中國的一號特衛人才，我不予苟同。他的成功，巧合因素太多，有人捧，搏鬥能力和專業技能突出，自然受寵。但是換個角度考慮，他的優秀能力，水分還是太大……哈哈，我今天是怎麼了，改成評論家了。不說這些，不說這些。
不知為什麼，見著姜副團長如此憂慮悲傷，甚至是語無倫次，拼命掩飾自己內心的委屈。我的心裡，也跟著酸楚了起來。儘管，作為一名正師職軍官，姜副團長也有大眾化的一面，平凡的一面。但總體而言，他也算是一個盡職盡責的好領導。
姜副團長抬腕瞧了一下時間，說道：那這樣吧，今天晚上去我家坐坐，談談你的事情。也許，這是我離開特衛局之前，最後一個心願了！
我知道他此言的意思。他是想，在他還沒有完全退下來之前，要給我安排一個合適的出路。
這樣的一個領導，也算是頗講人情了！
悲觀的現狀，讓姜副團長一直憋在辦公室瘋狂地抽著煙，眉頭始終舒展不開。
我為他倒了幾杯茶水後，姜副團長一擺手，讓我回去休息。
回到宿舍，我坐在凳子上思慮了半天。五分鐘後，司機班的小王像天外飛仙一般過來找到我，讓我去司機班打牌。
我表示：沒興趣。
小王埋怨道：裝什麼逼啊你！整天還裝起深沉來了。你們領導都在那兒，沈大秘書。現在是打夠級，五缺一。
可能是心事太重，我禁不住站了起來，衝小王罵道：你們一天到晚能不能幹點兒正事兒？部隊花錢養著你們，你們就整天打牌過日子？真是他媽的玷汙了你這身軍裝！
小王拉拽了一下敞開的軍衣領子，把襯衣往外扯了扯，指著我肩膀上的兩杆鋼槍說：小子，擺正自己的位置，擺正！你以為你是誰啊，你是老薑的公務員就牛逼上天了？你第幾年兵，哪輪得到你教訓老子！
我連推帶搡地將小王推出了宿舍，臨走時還補了一腳過去，踢中了他的大肥臀部：打吧打吧，早晚打出事兒來！
小王一個踉蹌差點兒跌，卻殺了個回馬槍，朝我飛過來一腳。
我一亮胳膊搬住了他的腿，掀了他個底朝天。
小王爬起來，順了順衣領，點划著我道：行小子，忘恩負義的傢伙！你給我等著，等著。從今天開始，司令部就沒你的好果子吃！
我大呵一聲：滾，給我滾！
回到宿舍我叼上一支煙，我心想部隊的名譽都讓這幫機關兵損壞了，整天沒屌事兒，就知道打牌。
又過了一會兒，沈鑫掐著腰氣勢沖沖地來到宿舍，一照面兒便往我肩膀上推搡了一下：小李子你識不識相啊，裝什麼裝。走，跟我打牌去！
我搖頭：不打。要打你打，我沒興趣。
沈鑫嘖嘖地咂摸了一下嘴巴：不開竅啊你！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你沒看出來嗎？馬上要改朝換代了！
他伸手一下子把我按在椅子上，自己也坐了下來：小李子，聽哥一句話，趁著改朝換代的當口，該玩玩兒，該吃吃。打自己伺候的舒舒服服的。過了這村兒就沒這店兒了！
我不耐煩地道：什麼村兒什麼店兒？沈秘書，這就是你的工作態度？
沈鑫一皺眉頭，晃了晃腦袋：不開竅的玩意兒！你就沒為自己考慮考慮，估計你也看出來了，老薑馬上要下臺，周副團長馬上就要頂上去。你竟然還能無動於衷，不為自己找條出路？像你在團部呆了這麼久，舒服了這麼久。要是老薑下去了，沒人肯接收你為你說好話，你就得被發配回基層！要是回了基層，天天訓練天天站崗，你能吃的消？你看你現在，養的也胖了也發福了，不是你哥我危言聳聽，你就算是去基層，就算是有中隊接收你，你也沒的好。跑步訓練你跟不上，站崗你也得嫌腰疼。除非把你發配到後勤上炊事班做事，生產組養豬。但你是那塊料兒嗎？
我冷笑道：沈秘書，容我說句不該說的話，你這種人啊，容易當叛徒。風往哪偏，你就往哪兒倒。
沈鑫氣的攥緊了拳頭，罵道：說什麼呢李正？這叫識實務，明白嗎？再說了，我現在這狀態，能全怪我嗎？要不是老薑一棍子把我打死，我能------反正現在已成定局，姜副團長下臺是肯定的了，說下就下，說打揹包走人馬上就得走。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幹部，幹部到哪兒都能活，人家有資本，工資高的嚇人。咱不行，咱就是小魚小蝦，哪兒的水質好適合生存，咱就得往哪兒湊。
我將了沈鑫一軍：怎麼，你不是幹部？
沈鑫瞧了瞧自己肩膀上的兩顆星，用手撫了兩下，苦笑道：我這算個鳥幹部！一個月就千把塊錢，還不夠買菸抽。充其量也就在你面前算個領導。你看那些兩槓的幹部，尤其是幾個副團長，還有處裡部裡的那些領導，哪個能拿正眼兒瞧咱？唉，我真後悔當初沒有遠見，跟錯了主，要是當時就跟周副團長，我也不至於淪落到今天。
我道：沈秘書，你想的太簡單了！不知道你學過歷史沒有。但凡改朝換代，皇帝第一件事要做的，就是挨個殺掉前朝投降的皇族及官員。哪怕是你立過再大的功。三國時候，魏延起義殺了主子，側應蜀兵入城，是大功一件吧？但是他得到的是什麼待遇？諸葛亮竟要殺他！諸葛亮覺得，他魏延能出賣現在的主子，將來跟了劉備，也有可能出賣劉備。雖然當時魏延免掉了一死，但後來還是被諸葛亮誅殺。可你呢，你既不是皇族也不是魏延，你也並沒有立過什麼大功，你覺得周副團長要是上了臺，他能重用你？也許，你會比魏延死的還慘。
沈鑫的表情漸漸變得凝重起來：小李子，別危言聳聽。那是舊社會，人心險惡。現在這年頭，識實務者為俊傑。
我冷笑道：你俊你的傑吧，別怪我沒提醒你。
沈鑫道：你小子哪來的這麼多大道理？是不是在老薑那兒學的？你有什麼資格埋汰我，瞧瞧你現在都什麼樣兒了？你考慮過你自己的命運嗎？東方不亮西方亮，你不想辦法去尋找光明，一條道走到黑，主人沒了，你就會被黑夜吞沒。
我道：我不跟你爭辯什麼。你可以走了，去打你的牌吧。反正警衛隊培養你也白培養了！
沈鑫氣的臉色鐵青：小李子你是不是找揍？我看你還能蹦達幾天！
我道：你今天已經徹底地傷了姜副團長的心。如果姜副團長沒能如你們所願，沒有退居二線，那你有沒有考慮過，自己的後果？
沈鑫冷笑道：不可能！老薑下臺那是板上釘了！
我反問：這麼肯定？
沈鑫使勁點頭：千真萬確！其實我早就懷疑老薑在特衛團的日子不多了。當初特衛團一直在流傳，老薑要提職晉級，升少將。從那時我就覺得老薑離退居二線不遠了。
我皺眉再問：你以為你是諸葛亮神機妙算？（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