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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節選

科恩順著保留的峽谷通道穿越神魔分界線,並且繞了個小彎,從威爾斯帝國進入魔屬領土。威爾斯帝國一片混亂,根本無人仔細查驗這個“見習遊歷魔法師”的詳細來歷,他只用一瓶劣質紅酒跟幾句廢話就騙取了全套證件。

因為一身尊貴的黑色服裝和奇怪的打扮,一路上沒有人敢招惹科恩,而且各方面的待遇都很不錯,收費也很便宜,所以科恩的這次“遊歷”算是比較愜意。

這天,他騎著一匹買來的黑馬,興致勃勃的進入了特拉法帝國。過了關卡之後,一路上的風景相當不錯,連一路上跟科恩鬥嘴的白影都被這景色吸引,不住的要求停下來玩賞。一人一龍在一系列談判之後,終於在前進路線上達成共識,選擇了一條行人比較少的通路──這道路是在貴族聚集地之間穿行,一路上的景觀很多。

只是花費比較多而已,不過白影一路上找到了好幾塊寶石,已經夠花消了。

其實這怪不得白影,龍族生來就對自己周圍環境有極高要求,特別是自然環境。很多龍族終其一生都在保護自己的私地不受侵犯,在人類來看,這習慣就有些難以理解。

但現在,至少白影已徹底陶醉在這青山碧水之中了,她佇立在科恩肩上左顧右盼,嘴裡更是說個不停,連一向對環境不甚敏感的科恩都不可避免的被白影的情緒所影響。

湛藍潔淨的天空上飄著淡淡的雲絲,柔柔的清風環繞在身邊,帶走夏日的炎熱,清涼的河水在路邊流過,滋潤著繁茂的灌木,道路兩旁的樹葉在風中翻轉,發出陣陣輕響,遠處、近處、身邊,長滿了各種陌生而又色彩豔麗的植物。

緋紅的樹葉,明黃的花朵,碧綠的枝條,繽紛的色彩讓人沉迷。

“這是小欖樹,那是風鈴草、你左邊還有一株幽藍丁香花……長絨兔!看到了嗎?很稀少的品種哦!”

“嗯……嗯……嗯……”科恩的頭轉來轉去,已經目不暇給:“好傢伙……能值不少……”

“你這樣的人很少見,什麼東西在你眼裡都能變成錢。”白影無奈的嘆口氣:“難道你真的感受不到它們本身的價值所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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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在感受。”白影很少機會能這麼高興,科恩也不想掃她的興,當下微微一笑:“事實上,我只是在心裡用另一種東西來衡量它們的價值,這不算冒犯。”

“好吧!反正你總是有道理。”白影對科恩的回答很滿意:“看看那邊的樹林,我能為你介紹每一種樹木哦!我們從第一種開始,那是有紅色葉片的烈火樹……”

白影如數家珍,科恩含笑聽講,氣氛極為融洽──但在不久之後,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自身後傳來,毫不留情的打斷一人一龍的遊興。

對某人來說,這就猶如在長期的失眠期之後,好不容易剛剛入睡,卻又被人粗暴的叫醒……心裡當然是相當的不爽。

科恩的臉陰沉下來,讓到路邊,讓這隊飛奔的騎士衝過。

“幹,什麼玩意,趕著去死啊?”身體完全籠罩在馬蹄帶起的塵土裡,科恩更加的不爽,於是高聲叫罵:“我幹你……”

隊尾的騎士回過頭來瞟了科恩一眼,並不回罵,而是別過頭去繼續趕路。

“看起來,他們可能真的有急事哦!”看到白影用譴責的目光看著自己,科恩嘿嘿一笑:“不然的話,他們肯定會轉過來捍衛自己……的尊嚴……”

“好濫的話題。”白影被他徹底打敗,小腦袋一低:“我們趕路吧!”

“收到!”科恩一夾馬腹,繼續向前。

走了不到十里,到達一個小規模的鎮子,科恩看看癟下去的水袋跟行囊,在唯一的一家小店前下了馬。才剛拴好馬,卻看到路邊散佈著十幾個看似悠閒的武士,科恩是什麼角色?眼角一瞟就知道他們的站位有問題,這很明顯是個包圍圈。就連停在路邊的三輛馬車也很奇怪。

“這些人是來找我們的?”白影的疑問直接傳到科恩腦海裡。

“不是,他們的對手應該在店裡。”科恩不動聲色的回應:“我們看看熱鬧先。”

把門口的布簾一挑,科恩舉步跨進店裡。

這店面比較小,但裝飾得不錯,店堂裡擺放了六張作工考究的方桌,靠裡的位置還隔出兩個單間。現在整個店裡已經擠滿了人──不,不能說全部都是人,還有少見的狼人、野蠻人、蜥蜴人,甚至還有那些科恩不知道是什麼人的人……

他們都是清一色的武士,有的站,有的坐,把其中的一個單間分層包圍。武器雖然沒出鞘,但都放在最順手的位置。店裡的幾個侍者龜縮在牆角,動都不敢動一下。

科恩的進店在這些人中引發一絲不安,第一時間內,就有數人將很不友好的目光鎖在他身上。但科恩是什麼人?他眉毛都不挑一下,大搖大擺的走到一張坐滿了武士的桌子前。

隨著科恩的腳步,幾個武士的眼神已經從不友好變成敵視,威嚇的氣勢已經演變成凌厲。但科恩心裡卻是非常興奮,因為這種場面他已經久違了,諸如跟流氓鬥氣的事情自轉生之後還沒機會複習一下,機會難得啊!

“砰!”的一聲,科恩先把手裡的藤木杖丟到桌面上,桌邊的幾個武士一驚,震怒表情中又帶著三分疑惑。

“挪挪。”科恩微歪著腦袋,給出一個極囂張的眼神:“聾啦!叫你挪挪!”

“卡卡卡卡……”周圍響起一片機簧聲,幾乎所有的武士都把武器往外抽了點。

也許是猜不透科恩的來歷,也許是不想節外生枝,一個年紀大點的武士按住了同伴抽了一半的長刀,說句:“不要多事。”然後遞眼色讓幾個人起身,把這桌子讓給了這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小霸王。

“店裡的人死了沒有?沒死就出來一個!”科恩很沒品相的坐下,繼續扮演囂張的角色,也繼續往店裡的緊張氣氛裡攙雜著詭異:“你……,為什麼不招呼客人?”

一個面色如同白紙的侍者哆嗦著,很小心的繞過一個個壯漢,站到了科恩面前。過度的驚嚇讓這個可憐的傢伙滿臉是汗,身體也搖搖晃晃的。

“客、客人,您要、要點什麼?”

“水和紅酒,還有食物。”科恩看了侍者一眼,開始裝怪:“我、我現在、好、好、好、好餓哦……”

白影氣得差點暈過去,武士們的憤怒情緒持續上漲著。但科恩樂在其中,拍桌子踢板凳還大聲叫喊,催促著侍者快些拿東西來。

“哦呀!東西還不錯。”科恩一把抓住侍者的領子,把他拖過來:“老實交代,你有沒有往食物裡吐口水?”

被科恩兇巴巴的喝問,侍者恨不得立即暈過去:“不、不敢。”

“是嗎?有沒有放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侍者已經確定自己入錯行了:“客人,我們、沒有……那些東西。”

“毒藥、**、**、瀉藥,這些你都沒有嗎?總會有一樣的吧?老實說!”

侍者已經說不出話了,只把頭亂搖,武士們冷眼旁觀著。

“都沒有?”科恩嘿嘿一笑:“我有,你要不要買點去用?”

聽清科恩的話,侍者的身體抽搐一下,白眼一翻,終於暈過去了。

“暈得真利索。”科恩放開手,拿起酒杯,找茬的眼神四處亂飛:“一隻小鳥掉下水,掉下水、那個掉下水,兩隻小鳥掉下水……”

“掉下水──我讓你去死!”

這群武士之中,終於有人受不了科恩,銳響聲中,一支匕首直奔科恩喉頭。

科恩正要給這個毛躁的武士一點顏色看看,門口處有人咳嗽一聲,匕首在科恩身前硬生生凝住,武士往門口看一眼,然後恭順的退下。

“怎麼了?”

“這個魔法師找麻煩。”

“別理會,目標呢?”

“單間裡。”

“趕他出來。”

“是。”

科恩沒有回頭,門口傳來的對話足夠他瞭解情勢了,他很誇張的伸了一個懶腰,靜觀事態發展。

“裡面的人,出來吧!這次你絕對跑不掉!”一個首領模樣的武士站到單間門簾前:“你遲早是一死,爺們可以給你個痛快!”

裡面沒有回答,一片寂靜。首領再喊一次,依然如此……

“說的好。”科恩嘴裡塞著一大塊肉,使勁的拍著手:“說的太對了──你們不要這樣看著我哦!重要人物說話不能冷場哦!要學著點哦……”

沒人理會他,雖然有人氣得快瘋。

首領退後一步做個手勢,數具飛爪從幾個方向擲出,尖銳的金屬爪頭直穿破牆壁,在猛力的拉扯之下,正面薄壁被整個拉垮,磚石砸在地上,灰塵四逸。

科恩“哎喲”一聲端起酒杯,左手蓋在杯口,眼睛往單間裡看去,與此同時,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單間裡。

塵埃落定,滿場無聲。

第十八集 第九章

紛飛的浮塵逐漸散去,單間裡的景物逐漸變得清晰。

一張與外間一模一樣的方桌,桌面上只有一個裝著麵包的小筐,外加一壺清水,一隻水杯。簡簡單單三樣東西雖然只是隨手擺放,可放置的位置距離又好像經過精心的設計,讓人看了打心底裡覺得舒服。而且在這樣的情況下,桌面和桌面上的東西全都仍是一塵不染,透著詭異。

當然,最詭異的還是坐在桌邊的那個人。他靜靜的坐著,連衣角都紋絲不動,就猶如一座雕像,和這屋子融為一體。

白色的斗笠邊沿垂下一圈白色布幔,讓別人看不到臉。白色的武士套裝,白色的腰帶,白色的披風,白色的武士鞋┅┅渾身上下任何一處都是白色,純淨的、連成一片的白色,就連放在一旁的包裹和長劍上都找不到一絲其他的顏色。

科恩聽到外間裡有喉結乾咽的聲音。

這位處於靜止狀態中的白衣人才微微抬手,外間裡的武士們就急忙拔刀,已經拔刀出來的就急忙用刀護住自己,已經護住的就再護一次,雖然佔據人數上的絕對優勢,但他們卻顯得混亂不堪。

科恩覺得眼前一亮,因為白衣人的手一動,彷佛被凝聚的時間又開始流動,原本死寂的房間裡就立即充滿了活力。

雖然有衣服的掩飾,但科恩能感受到白衣人身體各部的細微變化,這感覺很熟悉,像是在什麼地方見過。

白衣人的手繼續抬升,眾人這才看清他纖細手指上捏著的原來只是一塊麵包。他的手伸入布幔中又放下,像是把麵包放到嘴裡,然後布幔有節奏的晃動幾次,應該是在咀嚼┅┅他的動作是那麼的柔和、那麼的優雅,而且很明顯帶有節奏,即使是他的敵人也不忍打斷他這一系列連續的動作。

雖然覺得自己很白痴,但科恩的目光已不可避免的被白衣人吸引。

“就是你,穿白衣的刺客!”武士首領再也等不下去了,他向前跨出一步∶“兄弟們追了你好幾天了,血債血償,給我站起來受死!”

白衣人依然在吃著他的麵包,動作不急不緩,對自己被包圍一點也不在意,對武士首領的話也沒有什麼反應,不緊不慢的一直吃,而且照這情況看來他還會繼續吃下去┅┅直到填飽他的肚子或者宇宙消失的那一刻。

武士首領把手一招,一個用劍的武士從他身邊騰空躍起,急速飛掠的劍鋒在空中劃出一抹弧型寒光,軌跡盡頭應該是在白衣人胸中!

白衣人不閃不避,連身體都不抬一下,只把手腕一翻──無聲無息的,那名飛身進攻的劍手身體一顫,腦袋像是被什麼東西擊中一樣猛的向後一仰,在空中牽出一串細密的小血珠,之後身體翻轉著,“啪嗒”一聲落了地。

這倒黴蛋腦門正中有個血洞,紅紅白白的東西正在向外流,現場就更加安靜了。

在場的人誰也不知道白衣人是用什麼東西殺了他,除了科恩之外,只有他看到殺人的兇器其實是捏成一團的麵包。

科恩考慮著什麼,手裡的酒杯下意識的放到嘴邊,而白衣人這時也正好把一塊麵包放到嘴裡,在這一刻,兩個人的動作合拍,就連手的位置、低頭的角度還有身體的姿勢都幾乎一模一樣。

雖然隔著一層布幔,科恩仍然感覺到白衣人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片刻,於是彼此都深看對方一眼,並留心上了。

武士首領剛要再發令攻擊,卻被科恩一個長長的哈欠打斷,還沒讓他有時間發火,白衣人放下麵包,輕拍著手掌站起來,拿過一旁的長劍包裹,舉步走出。

外間的人“譁”的一聲散開,不少武士從門口搶出,在店外站住陣腳。在所有人小心翼翼的目光裡,白衣人拿出一個銀幣,輕輕放在桌上。

“結帳。”他終於第一次開了口,很溫和的嗓音,應該是一個年輕的男子∶“去外面打。”

科恩給出一個笑容,正要就眼前的景象打趣幾句,白衣人臉前的布幔卻無意間被風掀起,科恩剛好看到他的半邊臉──在這瞬間,科恩原本促狹的笑容立即凝結在臉上,身體一陣無力,手裡的酒杯滑落桌面┅┅

“當”的一聲,酒汁濺得四處都是。

等白影用強大的精神力量把科恩從恍惚的狀態中拉出來時,外面已經打得非常熱鬧了。科恩搖搖腦袋,從迷惑的神情中清醒過來,然後身體一縱,整個人已從視窗穿出!

混戰之中,他這鹵莽的動作立即引來幾名武士的攻擊,喊殺聲裡,一刀一劍夾攻上來。雖然速度可觀,但在科恩看來這種攻擊算不上什麼。

身體在空中一個翻滾,科恩落到兩名攻擊者的身後,腳尖著地的同時雙手向後探出,抓住兩人的腰帶並順勢把這兩個大活人丟向場中──雖然看似隨手丟出去,卻正好把這兩個武士送到白衣人的腳下。

處在圍攻中的白衣人身影輕旋,腳尖連點,兩個苦命的武士立即改變方向,身體平平的飛向場外,掉到地上的時候動也不動,顯然已經斃命。

科恩的打岔,不可避免的讓武士們的包圍圈出現破綻。而對方也不是不想連科恩一起收拾,只是苦於現在抽不出人手,應付白衣人已經讓他們很吃力了。

當下就有人出聲警告他∶“朋友──沒你的事,你最好是走遠一點!”

“啊!沒事,你們繼續好了,我保證不打擾你們。”科恩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白衣人身上,這時才注意到他並沒有拔劍出來。

這回答讓武士首領很難堪,在這種情況之下,誰又會相信科恩的話呢?

在這個緊要關頭,那幾輛停在路邊的馬車開啟了車門,又有十幾個人走下車來。這些服裝怪異的人一下車,科恩心裡就吃了一驚,他們當中有幾個人居然是科恩非常熟悉的毒蠍武士!

毒蠍武士是魔殿培植的特殊武士,他們來這裡幹什麼?難道這個白衣人那麼厲害嗎?科恩心裡充滿了疑問。

後面下來的武士不動聲色的接替了對白衣人的包圍,還有一個渾身穿得漆黑的武士走到科恩面前。

“什麼身分?來此目的?”武士開口問科恩。

“我──我是一個遊歷中的見習魔法師,我叫特納。”科恩不得不把目光收回來∶“遊歷、遊歷而已。”

“證明?”

科恩在口袋裡掏了好一會,才把買來的證件交過去。武士看了看,把證件丟還給他∶“離開這裡。”

“哦!”

科恩答應著,把證件往口袋裡放。但已經轉身離開的武士卻在這時藉著背轉身體的時機抽出戰刀,對著科恩一記斜劈!

“哇──!”嘴裡誇張的大叫著,科恩一個後翻上了房頂,他快速敏捷的身法讓毒蠍武士都自嘆不如。

“喂喂!我只是一個遊歷法師而已啊!為什麼要對我下毒手?”雖然不清楚自己哪裡出了紕漏,但科恩還是在屋頂上大叫冤枉。

而在他耍寶的時候,白衣人始終處於旁觀狀態。

“這個人交給你們。”先前向科恩攻擊的武士分派著任務∶“白衣人我們來對付。”

“遵命。”

首領手一招,就有人用*瞄上了科恩,在他們向科恩射出弩箭的時候,包括毒蠍武士在內的十幾個武士對白衣人的圍殺也開始了──這些人應該是與毒蠍武士齊名的其他特殊兵種,而且從進退配合和手上的工夫看來,他們要比科恩在戰場上見過的厲害得多,戰鬥力比光明騎士還高!

面對這樣的攻擊,白衣人終於抽出了自己的長劍,一如慣例,他抽劍的動作看起來是那麼的優雅流暢。以至於讓某個裝作中箭倒下的“遊歷魔法師”在心裡發出一聲由衷的讚歎。

“真是不明白你在想什麼?”白影沒好氣的停在屋角∶“這個人跟你什麼關係?”

“奶會明白的,當奶看到他的臉┅┅奶自然就會明白了。”科恩的眼睛睜開一絲細縫,把白衣人的一舉一動都收入眼中∶“這樣的事情,大概一生也就能遇上兩三次吧!”

場中殺做一團,戰況驚險萬分,十幾個衣著豔麗的身影圍繞著白衣人上下翻飛,但在科恩眼中,其他的景象和背景都逐漸淡去,視野裡值得關注的只有白衣人一個┅┅他出劍,他格檔,他以優雅的姿勢在場中游走,他的每一個細微動作都變得那麼清晰、那麼熟悉。

白衣人的武器是一柄兩指寬的長劍,但這柄普通的長劍在他手中完全是一個活物,刺擊時劍勢乾脆俐落,挑劈時的軌跡又輕靈飄逸,白衣人雖然是在搏殺,卻更像是在舞蹈。與*劍相擊的時候,金屬碰撞的聲音是那麼的清亮,就猶如這舞蹈的伴奏,連節拍都絲毫不差!

這不是白衣人刻意做出來的,任何人也無法刻意的做出如此灑脫流暢的動作,他的一切動作都是那麼自然,那麼讓人陶醉,那麼渾然天成。

“好!好樣的!”在白衣人一個漂亮的三連刺刺翻數人之後,科恩已徹底忘記自己在裝死,在屋頂上大聲叫好──也是在這個時候,地上的人才知道他還活得好好的,於是罵罵咧咧的重新開始攻擊。

對現在的科恩來說,任何打斷自己雅興的行為都是不能饒恕的。於是他把防衛的重任交給白影,好讓自己專心致志的繼續旁觀。而白影也正好施展擱置已久的召喚魔法,五個巨大的石人從地下冒出來,用碩大的拳頭打得那些普通武士屁滾尿流。

白衣人不緊不慢的揮劍,身影在場中翩翩移換,一時如雨燕飛掠長空,一時又如彩蝶翻飛花間┅┅圍攻他的武士一個個倒下,雖然血霧瀰漫,但他的白色衣物上卻不曾沾上一丁點其他的顏色。

“絕妙,絕妙。”這對比強烈的場面被科恩一絲不漏的收入眼中∶“真是絕妙。”

“除了殺戮,我看不出有什麼奇特的地方。”白影根本不照顧科恩的情緒∶“這裡的血腥味太濃烈。”

科恩此刻的心情極好,微笑著沒有還嘴。而場中的搏殺已經快結束了,圍攻白衣人的武士也只剩下四個,其中的首領看形勢已經危急如此,嘴裡發出一聲低呼,四人不留餘力同時出刀,力求這最後一擊能夠奏效。

“噗、噗、噗──噗!”

四聲沉悶的連響過後,四個武士幾乎同時在眉心中爆開一點血花,統統後仰倒下,沒有慘叫、沒有哀號,只有折斷的兵器掉落地面的聲音。微風中,衣帶不住飄飛的白衣人一個旋身,讓自己面向科恩,飛蕩的披風緩緩降下,反手收在身後的長劍在左肩上斜露出些許劍尖,陽光反射,熠熠生輝。

他並沒有抬頭,但身在屋頂的科恩卻覺得他站得比自己還高,驕傲的身影中攙雜點孤獨,高貴的氣質裡又帶著些凌厲,雖然滿地都是血汙和屍體,卻不能讓他潔白的身影沾染任何一點與之不和諧的殺戮氣息。

“啪、啪、啪!”科恩輕拍著雙手,臉上掛滿了微笑。

“下來打。”白衣人靜待片刻,見科恩還是沒有其他動作,不禁出聲催促∶“我趕時間。”

“請便,我只不過是個小小的遊歷法師而已。”科恩笑著回答∶“你其實不用理會我。”

“如果我先出手,”白衣人用他那悅耳的嗓音告戒著科恩∶“你將沒有任何機會。”

“不要這樣嚇我嘛!我又沒做什麼壞事。”科恩蹲在屋頂,雙手隨意搭在膝蓋上一搖一擺,雖然姿勢很不雅觀,但還嬉皮笑臉的說∶“一個人旅行寂寞嗎?交個朋友怎麼樣?”

“不必。”從白衣人一成不變的語氣中可以得知,他對科恩的建議一點興趣也沒有。

“不要這麼強硬的拒絕我嘛!我是很有誠意的┅┅我這個人是有很多優點,不交往一下你是不會瞭解的,你不瞭解就拒絕我,那將會是你人生中最大的損失,而眼見你即將遭受損失,懷有誠意的我怎麼能夠不提醒一下呢?事實上我完全有資格提出這個建議。第一,我人長得很帥,第二,你看起來也很帥,第三┅┅”

在科恩滔滔不絕的遊說中(至少科恩自己認為是遊說而不是廢話),白衣人手腕翻轉,提著長劍向屋頂飛悼u蕎C

“不要使用暴力!”科恩大叫一聲閃過白衣人的攻擊,嘴裡說個不停∶“暴力是不道德的行為、是不理智的行為、更是殘忍的行為!只有臭哄哄的野蠻人才會使用,大家都是文明人,有話好好說嘛!哎呀──好危險!你難道不能冷靜一點嗎?看你斯斯文文的外加明白事理,我們完全可以用其他的方式來交流┅┅”

連續幾劍被科恩閃過,白衣人的攻擊停了一下∶“拿出你的武器。”

“我正在使用。”科恩傻笑一下∶“我正在用最誠摯的話語打消你的殺機,哎呀──你偷襲!看不出來你這麼壞┅┅我這麼有誠意,就算你很帥也要或多或少表示一下嘛!人家真心待你,你還拿這麼大一枝劍來砍人家,雖然沒讓你砍到,可是你已經傷害了我純┅┅潔的心了!”

白影幾乎被科恩的表現氣炸了肺,用思維溝通數次之後,科恩抽空回應了她,讓她取下白衣人的斗笠,看過之後自然就明白一切。趁著白衣人專心致志追殺科恩的時機,白影算好位置,製造出一個極小的風刃,把白衣人的斗笠割成兩半。

斗笠掉落,白衣人的臉暴露在陽光中,這一下,恍若時光停止,連白影都楞住了。

他的臉慢慢的進入白影的視線┅┅金黃的頭髮,清秀的面容,緊抿的嘴唇,純淨的眼神,雖然不言不語,但表情、神態、臉部輪廓卻跟菲謝特.夏麥有八分相似!

“很震驚吧?”科恩的話在白影腦中迴盪∶“如果他嘴角掛上笑容,他就和菲謝特一模一樣,我剛才看到時,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吧┅┅”白影小跳著,從一個屋角跳到另一個屋角,在各個角度變著方向的看,越看越像。

斗笠被莫名其妙的打落,白衣人心裡也有點驚詫,但他認為這突兀的攻擊不應該來自眼前這個嬉皮笑臉的“遊歷魔法師”,身邊應該還有其他敵人。雖然身體沒動,但他敏銳的感知力已經把周圍搜尋了好幾遍,除了那只跳來跳去的小鳥,他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啊┅┅那個,兄臺。”科恩衝他招招手,臉上的笑容能把人縞u滿G“能知道你的名字嗎?”

“沒有理由告訴你。”厚薄適中的嘴唇開啟,白衣人的話永遠都是那麼清晰悅耳。

而旁邊的白影在看到他的容貌之後已經完全理解科恩的行為。

“一定要理由嗎?”科恩傻傻的問。

“任何事都需要。”白衣人在說話時雖然不吝嗇用字,但從不用任何語氣助詞,這讓他的語調變得有些平淡。

“當然有理由,你等等啊!”科恩齜牙咧嘴的抓抓頭,這粗魯的動作已經把他和遊歷魔法師的身分徹底分離∶“有了──我打掉了你的帽子,這應該算一個理由吧?”

“不算。”白衣人收起長劍,轉身就走下屋頂∶“再跟來就殺你。”

“喂!不要這麼沒禮貌好不好?”科恩大叫數聲,可是白衣人還是不理不睬的走了。

“真是冷淡的人呢!怎麼辦才好?”科恩皺起眉頭,摸著下巴∶“白影,奶覺得他人品怎麼樣?”

“我怎麼知道他的人品?再說你又不是要給他做媒,問人品幹什麼?”白影沒好氣的回答∶“你打算怎麼辦?追還是不追?”

“追肯定是要追,我又不是那種相信有緣能再見的白痴。”科恩搖頭晃腦的回答∶“不過奶也聽到了,沒理由就追上去他會砍我,我就不想他一路上都拿劍砍我┅┅奶也認為我應該追上去嗎?”

“雖然說不上有這個必要,不過┅┅你想追就追吧!”白影冷哼一聲∶“你還會有缺少理由的時候?”

“對呀!我是誰呀!只要我願意,我還會少了理由?”科恩也跟著冷哼一聲∶“等著,我馬上就來。”說完,他一個跟頭翻了下屋頂∶“老闆──老闆呢?”

第十八集 第十章

白衣人不緊不慢的走在小道正中,身體始終保持著一份高度警惕,這讓他行走的姿勢看起來單調。冷漠的雙眼盯著道路盡頭,目不斜視,風景宜人的山谷根本無法吸引他的目光。

英俊的臉上沒表情,或者說連一絲屬於人類的感情都不曾流露,連先前凌厲的氣勢現在都沒有了,以其他人的角度來看,與其說他像一個人,還不如說他像一塊孤獨的石頭,或者像一塊冰冷的鋼鐵。

“兄臺┅┅留步啊!兄臺┅┅”遠遠的,白衣人身後傳來熱情的呼喊,呼喊聲的尾音拖得又長又高,就像是一個看到心愛玩具的小孩。

白衣人停下了腳步,他當然知道這個人已經圍著山谷跑了好幾圈。現在,既然這個人已經追了上來,那麼為了早點擺脫麻煩,他想一次打發了這人。

“嗨!”一個黑色衣袍的年輕人從前面樹林中跳到小道中間,做了個巧遇的驚喜表情∶“好巧哦兄臺──我們又見面了!”

白衣人沒有回答,連淡薄的目光也不曾聚焦在黑衣人身上,直接就縱身向前,毫無花巧的一劍刺出──他知道這個黑衣人移動的速度很快,所以用他剛好不能避開的速度出劍,但黑衣人剛才顯然沒有用出全力,他哇哇大叫著翻身避過了。

“不要這樣嘛兄臺,我不是壞人。”他避開這一劍之後就用很無辜的眼神盯著白衣人∶“我是真心要跟你做朋友┅┅”

沉默的白衣人把劍身一抖,比剛才更快的劍勢出現在黑衣人的眼簾之中。

但黑衣人註定要帶給他更多驚訝,他大叫著那些毫無意義的話,又避開了這一連串的攻擊。這讓白衣人不得不重新評估他的實力,並在心裡分析他這種奇怪行為的動機。

“不要這樣、不要這樣,我已經閃過很多次攻擊了,能有跟你談話的資格了吧!”黑衣人號叫著∶“我的心都被你傷透了──兄臺!”

如同毫無預兆的進攻一樣,白衣人突然收劍,飛移的身形停佇在路中。因為慣力的原因,在這一刻,他金黃的長髮,還有飄逸的白衣在激盪著,無比熟悉的景象讓某人的心跳都幾乎停止。

白衣人已不止一次看過黑衣人這奇怪的眼神,黑衣人的眼神中帶著驚訝、帶著迷惑,熱誠中又彷佛混雜了悲切,就算心如止水的他也對這眼神充滿了好奇。

“有話就說。”

“我┅┅我┅┅那個┅┅”黑衣人一點不敢大意,整個身體保持著隨時縱身起跳的樣子,臉上露出一絲尷尬又無賴的笑容,把一隻手舉到身前並攤開掌心∶“我是來給你送錢的,你剛才在那家店吃了三個麵包,白開水免費,打賞夥計一個銅板之後一個銀幣還有找。我本來想替你省下那一個銅板的打賞,但又怕破壞你的形象,你也知道你帥嘛!希望你不會怪我大手大腳┅┅”

白衣人看著他手心裡的幾個銅板,一時竟不知如何回答他好。他的身分隱秘,應該沒有人清楚,更別提魔屬人了;而黑衣人本身的武技已經很好,也沒必要以這樣的手法來拉攏、利用他,更何況他所用的手段實在很愚蠢,應該是沒有計劃的。

“給我。”好半天,白衣人才說出一句話。

幾枚銅幣被擲出,在空中翻轉著,直到被白衣人伸手抓住。

“我應該殺了你。”在接住銅幣之後,白衣人眉頭一挑∶“你果然是有目的。”

“我、我、我有什麼目的?”黑衣人結結巴巴的問,一臉的惶惶。

“你在銅幣上塗上毒藥也沒有用。”白衣人張開手指,把銅幣丟在腳邊∶“毒藥對我無效。”

“哎┅┅別、那不是毒藥,真的不是。”黑衣人欲言又止,表情看來十分的無辜∶“那個,只是一點汗而已┅┅”

“撒謊。”白衣人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今天這麼多話∶“你武技了得,跑這段路身體不會出汗。”

“我沒撒謊。”對方傻呼呼的回答∶“那是我手心的汗,我不知道你對這個過敏,我故意跑出汗的,我圍著這個山谷跑了好幾圈┅┅”

“理由。”就算是在問話,白衣人臉上都不帶任何表情,語氣中更是聽不出一絲疑惑。

“我想,這雖然是一件小事,但我能出點汗的話,至少表明我很有誠意┅┅”說這句話的時候,黑衣人突然變得很靦腆,肩頭那只小鳥還一頭栽下地。

兩個人相距十臂的距離,對視、沉默,都不知道對方內心的真實想法。很久之後,白衣人屈膝彎身,把腳邊的銅幣一一揀起。

“錢我收下,你可以離開。”白衣人轉過身,準備繼續趕路。

“那個──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

“烏鴉。”白衣人的身體凝了凝∶“我叫烏鴉。”

在知道他的名字之後,身後那個多話的人在這時卻沒有說話,走出幾步,白衣人絕佳的聽力聽到兩聲極為細微的聲音──液體滴落草葉的聲音。

他轉身看,黑衣人臉上掛著兩行清淚,目光中包含的感情更加奇怪┅┅但那其中的一絲類似痴迷的東西卻把白衣人激怒。

幾乎是自然的反應,白衣人無聲無息的一劍刺出,劍尖瞬間就出現在黑衣人胸前。黑衣人根本無視這銳利的劍尖,直到長劍凝在黑衣人胸前,他都沒有任何動作。

從對方的眼神中,白衣人也知道他根本沒有想過要躲避或者反擊,但自己這隨手的一劍卻始終刺不下去。

黑衣人的表情很複雜、也很真實,他慢慢的低下頭,眼神中似乎糾纏著無盡的悔恨,是人看了都會覺得心不忍。好半天之後,他才抬起頭來,雖然眼角還有� �光,但神情中的悲傷已經淡去,取而代之的似是一種感激┅┅

白衣人甚至覺得,如果有人能在這短短的時間轉換出這麼多表情,那麼自己被騙也是活該。

“烏鴉┅┅”黑衣人用沙啞、顫抖的聲音說∶“我叫白雲。”

“你不怕死?”第一次,白衣人的話裡帶了一點語氣。

“我怕,我真的怕。”黑衣人回答∶“可我更怕我一躲,又是一追一逃┅┅如果那樣,還不如中你一劍。”

“你很無聊。”烏鴉收起長劍∶“到底想怎麼樣?”

白雲的臉皮不是一般的厚,因為他立即就做了個誇張的驚喜表情∶“做個朋友好了┅┅”

“我沒朋友,也不需要。”

“凡事都有第一次嘛!你不試試怎麼知道你不需要呢?我有預感,我們一定會成為朋友,任何事都阻止不了┅┅”

“就算我需要試試,你也不是合適的人選。”

“沒試過你怎知我不是?”某人是不達目的絕不罷休∶“反正你打也打不走、甩又甩不掉,還沒辦法下手殺我,那就試試好了。”

“我可以試著再殺你一次。”

“不要掃興嘛┅┅你看這樣好不好?我們以半個月為限,如果到時候你覺得我不合適做你的朋友,我立即消失,我說到做到哦!”

“┅┅”

“那就這樣定了!我們就以見習朋友的身分一起出發,烏鴉,你的目的地是在哪裡?”

“特拉法帝國首都┅┅”

“天意!我的目標也是那裡──哇哈哈哈哈哈哈!這下想不一起走都不可以啦!”某人顯露出狂傲的本來面目∶“烏鴉你等一下,我去牽馬來──你不要想偷溜!我告訴你,本少爺追蹤功夫一流,你是絕對甩不掉我的!”

烏鴉(讓我們暫時這樣稱呼他)靜靜的站在小道上,心裡正在後悔,不知道自己剛才那個心血來潮的決定是對是錯。那個叫白雲的黑衣人蹦蹦跳跳的跑去牽馬,他毫不掩飾自己的興奮,嘴裡還吼著不知流傳在什麼地方的小調。

“哇哈哈!烏鴉,這匹白馬給你騎!”馬韁被硬塞進手裡,連拒絕的機會都沒有∶“喜歡吧!我已經準備好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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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鴉搖搖頭,沉默著上了馬。

“我說烏鴉,你幾歲啦?有沒有二十?”白雲目不轉睛的看著他,一刻也不轉移開視線∶“回答我嘛!我們現在是見習朋友呢┅┅”

“二十五歲。”

“說謊是不道德的┅┅到底幾歲?”

“二十。”

“我就說我猜對了嘛!那麼,往事一直都記得吧?有沒有失去過記憶之類的事情發生?說嘛!告訴我嘛┅┅”

“沒有。”

“沒有嗎?你沒有騙我吧?一年前你在哪裡啊?”

“┅┅”

在白雲永遠都沒完的廢話之中,黑夜慢慢的降臨了,兩個人也到達了下一個城鎮。因為烏鴉要繼續趕路,所以白雲匆匆的補充一大堆的食物,跟著一起出發了。

到半夜時分,烏鴉突然一拉馬頭,拐上一條小路。白雲雖然不明白他要做什麼,但卻跟了個寸步不離。

“要去哪裡啊?這小路通向什麼地方?”白雲嘴裡說個沒完。

“我要做事,你可以在這裡等我。”烏鴉指著遠處的一大片建築∶“你也可以跟著去。”

“我當然是跟著一起去了!”白雲把胸口拍得啪啪響∶“為朋友兩肋插刀是本分┅┅不過,我們去幹什麼?”

“去殺人。”烏鴉淡淡的回答。

“好啊┅┅殺人?”白雲傻呼呼的問∶“為什麼要殺人?”

“我存在的目的就是殺人,僅此而已。”

“是這樣嗎?那我還是跟你去好了。”白雲收起笑容∶“雖然不幫你殺人,但能在你失手的時候搶了你走人┅┅”

“你認為我會失手嗎?”

“總會有失手的時候吧!這並不是一份好職業。”白雲適可而止∶“我們先準備一下,這只笨鳥可以幫我們看東西,先把披風脫下來,身上累贅的東西也拿下來,會發出響聲的東西也拿下來┅┅你怎麼不做準備?你當你是去觀光嗎?”

“我沒有什麼好準備的。”

“這位兄臺,既然你是殺手,那麼請你專業一點好不好?”白雲非常老到的樣子∶“至少換上夜行衣!”

“夜行衣。”烏鴉眨了眨眼∶“我一直穿著我的夜行衣。”

“雖然你很帥,但是請你搞清楚你的衣服是白色的!”

“誰說白色不能當夜行衣?”

白雲看了看烏鴉的純白色衣服,一巴掌拍在自己額頭,緩過來之後衝他晃晃大拇指,覺得沒什麼話好說。

看著白雲氣悶的樣子,烏鴉心裡不禁有一種報復成功的快感,雖然他的確除了白色以外絕不穿其他顏色的衣服──但他馬上就洛u災v有這樣的感覺而大吃一驚,自己內心不是一向波瀾不驚嗎?

“嗯!有好幾個門呢!你打算從哪個門進去?”在烏鴉胡思亂想的時候,白雲已經站到了高處∶“正門的話,守衛的人應該不少,我看我們直接從塔樓進入好了,那裡有一個窗戶,高度角度都很合適┅┅目標是誰啊?”

“目標是一個四十來歲的貴族,今天晚上是他的生日。”烏鴉抄起手,很有興趣的看著白雲∶“你的一舉一動倒是專業,難不成你也是個殺手?”

“不,其實我只是一個遊歷魔法師。”白雲訕笑著∶“但是有時候,我會缺錢花┅┅所以我也不介意兼職做個小偷什麼的。”

“瞭解,那麼我們開始吧!”烏鴉拿起自己的劍∶“晚會上的客人,一個也不能放過。”

“我不會幫你殺人哦┅┅那是暴力,我會遠離暴力的┅┅”

一白一黑兩道身影躍上樹頂,向遠處那片建築飛去┅┅

第十八集 篇外篇 “黑暗傳說──聚散、約定”

魔屬聯盟,特拉法帝國,距離首都兩百裡外的群山中。

經過十來天的軟磨硬泡,白雲終於用自己無限的“誠意”打動了烏鴉,讓後者“心甘情願”的陪他去某處。白雲說了,既然已經成為了見習朋友,那麼烏鴉就有義務陪他半個月。如若不然,天涯海角他都要纏著烏鴉……

半個月期限的承諾是否有保證先不管,白雲得把眼前的抓住再說。

同時,兩個人很有默契的避開一路上的繁華喧囂,專揀難行的小道走。

行進在秀麗的山谷,白雲的興致明顯高過烏鴉,他用極其生動的語言向烏鴉介紹著身邊的一草一木,力圖使這段旅途變得充滿樂趣。

而烏鴉呢!大多數時候他都閉著嘴,也從來不笑,如果主動開口說話,那麼一定是某人的目光在他臉上停留得太久。

“不要這樣看我。”烏鴉通常會這樣告戒白雲:“不然你就要付出代價。”

“是嗎?明白了。”而通常,白雲會涎著臉把一個銅幣遞過來:“我是一個窮人,請看在朋友的份上打個折扣,這點代價請你收下吧!”

“你要去哪裡?”對這樣一個絕世賤人,烏鴉是一點辦法都沒有,雖然自己是殺手沒錯,但要殺這個人也不是很容易,而最關鍵的一點是烏鴉面對著這個人的時候,心中連一丁點殺機都提不起來:“你去那裡幹什麼?”

“我啊!我要去接一個小妹妹呢!”白雲露出溫柔笑容,比起他經常的那種真誠中帶點世故油滑中的表情,這樣的白雲更讓人不由自主的想親近:“那是我的承諾,我欠她姐姐太多了……”

烏鴉看著白雲的臉色逐漸黯淡下去,最終變得悲傷,覺得自己的情緒也在跟著變化,心裡不禁又好奇又疑惑,這樣的一個人,難道還會有讓他悲傷的往事?

“把這件事告訴我,我再考慮要不要跟你去。”烏鴉淡淡的問。

這一路上他已經領教夠了白雲翻嘴皮子的功夫,雖然挑起話茬又要讓自己心煩,但至少能暫時逼開白雲那種異樣的眼神,他甚至已經想好了要怎樣跟白雲討價還價。

白雲稍稍別過臉去,像是真的回憶起了什麼悲傷的往事,就在烏鴉慶幸自己選對話題的時候,白雲以一種攙雜了悲涼的語氣訴說了起來。

“其實,你應該知道了吧!我這人渾身上下都是毛病,我也知道你對我的第一印象不怎麼樣。”白雲的雙眼看著地面:“但在以前,我的毛病更多,到處得罪人……在半年之前,我終於遭到了報應。”

烏鴉沒插話,靜靜的聽下去。

“……在那樣的情況下,一個無法動彈的大男人,在一個弱女子的照顧下逐漸康復,當然這個女子要付出很大的努力。”白雲繼續述說,一點也不在意烏鴉心裡會怎麼想:“而她是什麼職業呢?那種最低下的**,陪一個男人只有不到五個銅幣的收入……她卻要用這樣微薄的收入來支付昂貴的費用……”

“……我能行動了,我想勸她換一份職業,但我卻沒有機會說給她聽,就在我準備那天晚飯的時候,她被人虐殺,最後死在我懷裡……”白雲抬頭望天,強忍著眼中的淚:“對她,我心裡有愧!”

烏鴉沉默著,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她在生命中的最後一刻,把她的妹妹託付給我,這是我唯一能為她做的事,如果我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到,那就不用活著浪費糧食了。”白雲伸出手來,摸摸脖子上那條廉價的項煉:“她的心是那麼善良,那麼希望妹妹能有個好出身,以後能過上幸福的生活……”

“可你知道嗎?要讓妹妹在魔殿生活一年,她要上交五十個銀幣。而接待一個男人她只能得到三、五個銅幣……為了自己的妹妹……她能做出如此巨大的犧牲……”白雲的聲音哽咽著:“魔殿、而魔殿呢……就是這樣關愛子民的……”

“接了她之後,你打算怎麼做?”烏鴉眼中沒有流露出什麼,只是輕聲問白雲:“回憶過去的事沒有益處,忘記好了。”

“我忘不了,我忘不了那座破舊的房子,忘不了那裡的每一樣擺設。”白雲搖搖頭:“我要給她最好的生活,最尊貴、最幸福的生活……”

“她叫什麼名字?那個小妹妹。”

“姐姐叫坦妮,妹妹叫琴倫,妹妹今年快滿七歲,一個月之後就是她的生日……”

“如果你不想後悔,就加快速度。”烏鴉少有的罵了白雲一句:“你這個蠢貨!”

“為什麼罵我……”白雲呆了一呆,而烏鴉已經衝出很遠了,白雲趕緊快馬加鞭的趕上:“到底怎麼了!?”

“你知道修道院裡是什麼日子?一個七歲的小女孩,多待一天都是殘酷的!”烏鴉像是對宗教非常反感:“看不出來你平時油滑,關鍵時刻居然比豬還笨!”

“明、明白了!”白雲一夾馬腹:“衝啊!”

小道難行,四十裡之後,兩匹戰馬先後累倒,烏鴉、白雲把累贅的東西一丟,縱身上樹,一路飛掠而去。因為兩人體力都很充沛,又不必受道路的約束,日落時分已經趕到魔殿所在的山嶺之下。

“停──休息一個鐘頭。”烏鴉身體凝住:“現在是晚飯時間,我們最好是在晚祈禱的時候進去。”

“好──好的──”好幾十裡的長途奔波,白雲累得上氣不接下氣:“你──對魔殿挺瞭解啊──”

“你以為我是你嗎?”烏鴉沒好氣的說:“身為魔屬人卻連魔殿每日的作息都不知道,你能活這麼大真是幸運。”

“你也不差,白色的夜行衣呢……”白雲好歹緩過氣來,靠著一棵樹上休息著:“我只有佩服的份。”

兩人對視著,同時一笑──但烏鴉立即就恢復了淡漠的表情,因為在他笑的那一瞬間,白雲的眼神又變得悲痛起來。

時間在緩緩的流失,天已經全黑了,可魔殿裡晚祈禱的鐘聲還是沒有響起來。白雲用手指**著那條項煉,神色顯得有些焦急。

“差不多了。”烏鴉身體一動,把包裹丟在地上,配劍已經掛在腰間,就是在這個時候,魔殿裡晚祈禱的鍾聲響了起來。

“你走前面,我跟著。”烏鴉本不知道白雲是什麼出身,嘴裡不住的交代:“好言好語的詢問,絕不能生氣。你是來接人的,先得確定目標才行。”

“好的。”白雲也樂得裝個菜鳥。

“對方是祭司,你的魔法師身分根本沒用……”烏鴉走在前面,交代著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項,最後還說:“對了,面對那些祭司的時候,你不妨裝得猥褻一點。”

“我是好人,我不會裝猥褻啊!怎麼辦?”

“不會裝就去死。”

烏鴉沒什麼廢話,白雲無所謂的聳聳肩膀跟上。沒過一會,兩個人拐上了蜿蜒而上的青石大路,魔殿那高大的圍牆就已出現在兩人的視線裡,一道鐵製欄柵的大門貼了金,看起來很巍峨、很*。

白雲加快了腳步,在一個拐角處越過烏鴉,走到大門前。然後不慌不忙的在幾個護衛的注視目光中伸出手來,輕輕扣響了門環。

一個護衛走過來,以桀驁不遜的口氣問:“你是什麼人?這麼晚了來修道院做什麼?”

“我來自首都魔殿。”白雲用淡淡的口氣回答:“有事要見主事祭司。”

“晚了,祭司不見客。”護衛以懷疑的眼神打量著白雲,他才不會相信這個既沒有馬車,又沒有隨從的人是從首都魔殿來的。

“你最好通報一下,不然你們修道院今年的贖罪證書就泡湯了。”白雲的口氣變得冰冷:“一條小小的看門狗,你只怕是擔待不起。”

“請閣下稍待,我這就去回話。”聽了對方的話,護衛身體一顫,口氣立即就變了,他先轉過身去跟其他人交代一句,然後小跑著去了院子裡那棟很大的建築。

而白雲──算了,我們還是叫科恩好了,而科恩他當然不會知道“贖罪證書”是什麼東西,但烏鴉這樣教,他也就這樣說,沒想到還真的很管用。

看來這贖罪證書的作用真的不小,不大一會,一個地位看起來不低的祭司跟著護衛走來,很恭敬的把科恩迎接進去。

“希望上官不要責怪護衛的失禮,現在是非常時期。”祭司的臉上堆滿了笑:“主事祭司在大堂等您呢!請這邊走。”

科恩微微點頭,走在祭司身後,穿過庭院中長長的通道,進入有著巨大落地窗裝飾的大堂。大堂中有一排排整齊的座椅,上百盞魔法燈把周圍照得透亮。

“歡迎來自首都的信友,我是此地的主事祭司。”一個矮胖的祭司快步迎了上來,對科恩顯露出職業的、恰到好處的熱情:“我的朋友,什麼風把你吹到這冷僻的修道院裡?”

“職責所在。”科恩拿出烏鴉給他的一個徽記,在對方眼前晃了晃,嘴裡用一副平淡的、公事公辦的口氣回答著:“祭司,請拿出你一年來的傳教及感召記錄,我要查驗。”

“原來是地獄島魔殿巡查祭司──大人!請原諒我的再次失禮!”主事祭司彎腰下去行了大禮,還捧起科恩的左手放到嘴邊親吻著,這一連串的動作讓科恩一陣反胃,幾乎一腳把這個祭司踢出去。

“還不快準備典籍供大人查驗?全部拿去我的房間!”主事祭司回身吩咐手下:“請大人這邊走,請大人走好。”

坐在主事祭司的房間中,科恩看著面前堆積起來的各種典籍記錄大感頭痛,那些東西全是以魔殿專用文字書寫的,他哪看得懂?

不過,身為一個皇帝,他對官場中的事卻是再清楚不過了,他那淡漠的目光從典籍上掃視而過,最後停留在主事祭司的臉上。

“記錄不少,你想讓我看多久?”科恩把手中的目錄放桌上,抬眼看著天花板上的吊燈:“沒人告訴你嗎?對待巡查祭司,還是謙虛謹慎一點的好。”

“是是,大人有何要求,我一定照辦。”

“我要知道真實的記錄。”科恩的嘴角掛上一絲詭異的笑意:“真實的,你明白?”

“這些記錄都是真實的……”主事祭司還要申辯,卻被科恩變質的笑容嚇住,不知科恩心裡在打什麼算盤。

“按說一個小小的修道院,我不應該這麼關注。”科恩起身走到窗邊站定,背負著雙手,高大的背影中隱約透露出一股威儀:“你說的沒錯,這是個破地方,那麼就取消掉好了……這裡建一棟別墅的話應該不錯。”

“大人手下留情啊!我不是存心欺瞞大人,只是剛來此管事不久,前任祭司又疏於管束,致使教務混亂、典籍失散,這都與我無關,請大人明鑑啊!”在驚嚇之中,主事祭司張口就是一長串的求饒加推卸,說的流利之極。

“安靜一點,保持你身為主事祭司的雍容。”科恩連身都沒轉,不過就冷哼了一聲:“誰有功夫管你這些破事。”

“那大人是要……此地比較偏僻,每年貢金節餘不多……”

“那一點貢金就留給你養老好了。”科恩不禁氣結,但又不得不繼續引導這個笨蛋祭司:“雖然只是個小小的修道院,主事祭司也得換個聰明人。”

“請大人明示,只要能力之內,我無不照辦。”主事祭司苦著一張臉哀求:“小人對魔殿的忠誠可昭日月……”

“你還知道忠誠就好。”科恩已經在心裡罵遍了他的祖宗十八代,但面子上卻還要維持氣度:“這是個小小的修道院,要什麼沒什麼,你認為我為什麼而來?有很多話,身為巡查祭司的我也不好說……我畢竟還有上司,贖罪證書的最終數量並不是我能說了算的。”

這句話是烏鴉教的,到底是為什麼科恩也不是太明白……按他的想法,或者這個修道院有什麼特別的出產也說不定。等隨手敲他一筆之後,再附帶著要了琴倫走,這樣的話,既順利又不會讓他們起疑心。

“小的明白了。”主事祭司面上一喜,語氣中帶有大事已定的興奮,他走到旁邊的書櫃處拉開一扇暗門:“請大人隨小的來。”

科恩跟著他,經過一條窄窄的通道,來到一個地下的密室中。

主事祭司一邊開門,一邊還討好的說:“難得大人有這樣的需要,我們這個修道院並不出名,每年製造的成品也不多……還好大人來得正是時候,還有得選。”

厚重的大門推開,科恩雖然面色沒變,但心中卻燃起一股怒火──同時也明白到,為什麼烏鴉告戒他無論在什麼情況下都要保持冷靜了。

“大人請看,這個小女孩已經準備好了,今年十歲。”主事祭司指著一個面目清秀,正乖乖坐在椅子上的小女孩說:“胸部已經用藥物停止了隆起,而且嗓音方面也做了處理,換上男裝帶在身邊的話絕對不會誤事──是個處女。”

科恩硬起心腸,強迫自己點頭:“不錯。”

“這一個就更好,本是為一位大祭司準備的,不過大人喜歡的話就另當別論了。”某個不知死到臨頭的人還在討好科恩:“九歲,皮膚保養得極好,那雙眼睛如同會說話一樣……我們用上全套的手法,效果非常好,她們很乖,絕不會隨便哭鬧,咒語方面也簡單……”

科恩心裡滴著血,挨著個的看過去,一一辨認,卻沒找到一個跟坦妮長相相似的女孩子。

“都是本來面目嗎?沒改變過吧?”科恩轉身問。

“沒有,都是本來面目,而且是百裡挑一……大人有沒有中意的?”

“還沒有。”科恩心中大亂,一時不知何如是好:“我再看一遍。”

正要舉步,科恩卻覺得自己踢到了什麼東西,低頭一看,一個瘦小的身體正縮向牆角小幾下的陰影中,依稀可分辨出那是一個小孩。

“你在作死!”主事祭司衝上去,取下牆上掛著的一條皮鞭,沒頭沒腦的就劈下去:“小賤貨,讓大人摔跤的話,你就是死上十次都不夠贖罪!”

小孩戰慄的身體蜷縮在陰影裡,用細得不能再細的雙手護著頭,嘴裡發出幾聲“啊啊”的叫聲,像是哭泣、又像是在求饒。

“停手……”科恩隨意瞥了一眼,小孩脖子上的一點金屬反光卻幾乎讓他的心臟停止跳動:“滾開!”

在主事祭司疑惑的眼光中,科恩蹲下身,小心翼翼的把小孩從幾下抱了出來,像是捧著一件稀世珍寶。

當然,站在科恩身後的祭司看不到科恩的眼神,在他的想法裡,這個巡查祭司和首都魔殿裡的那些祭司一樣,都是到這裡挑選供其發洩慾望的工具,他會看上這個骨瘦如柴的小女孩,只不過是愛好怪異一點而已。

“大人好眼力啊!這個小女孩還不到七歲,涉世未深,真正的極品……您看,她那讓人憐愛的眼神,多麼讓人心碎……”既然這是巡查祭司的愛好,當然要大聲肯定,主事祭司認為這是身為下屬的本分。

“她叫什麼名字?”冷冰冰的聲音響起。

“她叫……應該是叫琴倫吧!我也不是很肯定,您知道我剛來不久。”

“乖乖跟哥哥說。”這是溫柔如同春風的聲音:“你叫琴倫?是嗎?”

小女孩驚恐的瞪著一雙眼睛,嘴唇發抖,消瘦的臉上一片蒼白,沒有回答。

“回答大人的話!不回答把你丟去餵狗!”

小女駭的身體一抖,嘴裡說出一串吐辭清晰、節奏分明的話,不過,這種祭司專用語科恩一個字都聽不懂。

“烏鴉!”科恩強壓心頭的焦急,喊了一聲。

“找到了嗎?”一身白衣的烏鴉出現在門邊:“那就走吧!”

“她在說什麼?她在說什麼!”

“是她的終生誓言。”烏鴉聽了聽,用科恩能聽懂的話說:“我是魔王的侍女,我的財富歸魔王所有。我是魔王的婢僕,我的貞潔歸魔王所有。我是魔王的奴隸,我的自由歸魔王所有。黑暗魔王,天地之主。一切生命、榮耀、威能出於您歸於您;我將一切獻於你的腳下,這本是您的恩賜。不論祝福還是災禍,我甘心從您的手中領受。黑暗魔王,天地之主。一切生命、榮耀、威能出於您歸於您……”

“小寶貝,別說這個。”科恩露出最和藹的微笑:“說點別的,你叫琴倫是嗎?”

小女孩張著嘴,依然複述著剛才的誓言。

“你看、你看這個。”科恩取下脖子上的項煉:“你有個姐姐!有個姐姐啊!叫坦妮的姐姐,你還記得嗎?”

小女孩驚恐的目光逐漸凝聚在科恩手中的項煉上,兩滴晶瑩的淚珠湧出眼眶,流過汙跡斑斑的臉,滴落在地。

她的嘴吃力的微張著,看她的口型,似乎是極力想說一聲“姐姐”,但最後,說出的卻依然是那段誓言……

“求求你,說點其他的,說點其他的。”科恩心中的怒火糾結著,身體不受控制的微微顫抖著:“哪怕是叫一聲,哪怕是哭一聲也好啊……我怎麼跟你姐姐交代……”

“這就是坦妮的妹妹?”門邊,烏鴉用冰冷的語氣問:“這就是坦妮用金幣供養,希望以後會幸福的妹妹?”

科恩無言的點點頭。然後,科恩和烏鴉,兩個人的目光聚焦在早已嚇得說不出話的主事祭司身上──他手上正在猛拉扯著一條細繩,從剛才開始,他就一直在拉。

通向這個房間的通道,都傳來了雜亂的腳步聲。

“不要再逼她說話了,她說不出來。”烏鴉撫摩著劍柄,輕聲對科恩說,眼神變得有些奇怪:“除了那段狗屁誓言,她什麼都說不出來,說不出來……這裡的人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說著烏鴉的眼神變得生冷,抽出長劍向跑近自己的護衛飛撲而去。

“不要怕,寶貝,一切都結束了,都結束了。聽哥哥給你唸詩。”科恩含淚把琴倫抱起,靠牆而立,不讓琴倫看到房間裡四處噴灑的腥風血雨,嘴裡詠頌著以前從白影那裡聽過的詩:“大地和藍天、永遠蒼茫相依,日月和星辰、永遠沉默不語……”

烏鴉白色的身影在房間中飛舞著,在科恩的印象裡,他第一次在殺人的時候發出了怒吼。

“……巍峨的山崗,奔騰的激流,挺拔的樹木,柔軟的青草,都是自然的恩澤。”科恩抱著只可以用皮包骨頭來形容的琴倫走在通道裡,還很小心的單手撫著她的頭,不讓周圍噴灑的血腥進入她包含驚恐的眼睛,同時以溫和的語調在她耳邊詠頌著龍族詩歌,那些白影想讓他記住的詩歌:“我們要以敬畏謙虛之心對待這一切,在生存於世的每一天,我們謹記自然的恩澤,並努力融於其間……”

烏鴉飛掠在狹小的空間裡,速度快得肉眼難以追上,通道前後全是他白色的影子,從各個入口趕來的數十名護衛連眼前什麼狀況都沒弄清楚,就已經被他攪成粉末。

當科恩推開一扇鐵門,踏上通向地面臺階的時候,烏鴉的身影又從他頭頂飛出,院子裡的護衛轉眼之間就沒剩下幾個。

不知是什麼原因讓烏鴉發怒,但在他手下沒人能逃掉,科恩剛走出沒幾步,最後一個護衛也倒下了。夜風裡,烏鴉飛移的身影毫無預兆的停下,低頭閉眼,持劍佇立。

“雖然很不願意承認,但你發怒的樣子真的很帥。”科恩走到他身邊站住:“拜託你一件事,幫我把那幾個孩子弄到這裡來。”

“你憑什麼指使我。”烏鴉沒有抬頭,低聲回答科恩:“什麼都沒做的廢人。”

“從現在起,我不會讓琴倫離開我的視線。”科恩也沒轉頭:“僅此而已,沒有其他理由。”

烏鴉很不滿意的“哼”了一聲,似乎有些不情願,但身體還是一晃,倒著飛回了通道,下一刻已經把兩個小女孩放在科恩腳邊。

“一共七個,全在這裡。”把小女孩們都救出之後,烏鴉的聲音裡又多了一分冰冷。

“這個修道院還有什麼?”科恩看看烏鴉:“是什麼東西讓你更加憤怒?”

“在那個房間旁邊……”烏鴉面容一緊:“你不會想知道的。”

“他們應該發出警報了,我們應該離開。”科恩看看修道院樓頂燃起的火焰:“白影!”

小鳥模樣的白影扇動著翅膀,飛到科恩身邊。

“把這幾個孩子送回營地,我們在通道會合。”吩咐完白影,科恩又看看烏鴉:“如果沒有別的事,跟我一起走好嗎?”

烏鴉的怒氣來得快,冷靜下來的速度也同樣快。此刻已經完全冷靜的他回望著科恩,正在心裡驚異著這個“見習朋友”的變化。

在抱起這個小女孩之後,原本那種嬉皮笑臉的神情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他以前還從未見過的神情。

那是什麼神情……是威嚴?是淡泊?是凌厲?是堅定?彷彿是這些的混合,又彷彿什麼都不是。

但有一點烏鴉可以肯定,自己這個見習朋友已經表露出他的本來面目,或者說,他正在將他的本來面目一點點表露。

“看完了沒有?”科恩出言催促:“我們的時間不多,離開這裡你再慢慢看好了。”

烏鴉沉默著,片刻之後點了點頭。

“白影,把這裡燒了。”科恩向外面走去:“有能力的話,你把這山推平我都不怪你。”

“那跟你念的詩不相符。”烏鴉走在後面,毫不客氣的挑毛病:“別在孩子面前說這個。”

“抱歉,我的寶貝。”科恩親親琴倫的臉,又轉頭對烏鴉一笑:“謝謝提醒。”

烏鴉呆了呆,科恩的這個笑容很真摯,而且跟以前那些“真摯的笑容”完全兩回事,令烏鴉幾乎想用微笑去回應,雖然在那一瞬間以殺手的冷靜制止了自己,但他心裡卻有點內疚。

走在下山的通道上,琴倫的身體還在不停的發抖,兩隻小手緊緊的護在頭頂,根本不敢抬眼看一看科恩或者烏鴉,科恩心痛得不行,後來找了條小溪,給琴倫洗手洗臉。

“小寶貝不怕,哥哥給你洗手,洗乾淨了哥哥給東西吃哦!哥哥這裡有燻肉,有臘腸,有小小的白麵包,還會有糖果的……”

琴倫呆呆的看著科恩為自己洗手洗臉,連一點點的反應都沒有。

“烏鴉,琴倫這是怎麼了?”科恩看著琴倫深凹下去的臉蛋,想到她以前可能遭受的折磨,覺得自己心都要碎了。

“她才七歲,一時還不能適應環境的改變。”烏鴉坐在溪邊一塊大石頭上:“一直生活在那種地方,你突然出現,突然對她這麼好,她哪能立即適應?”

“那要怎麼辦?”

“別問我,我是一個殺手,只會給人死亡,不會照顧人。”烏鴉面無表情的說:“我只知道一點,如果你要想讓她幸福,就得很有耐心才行。”

“雖然你一直在耍酷,可我知道你心中也並不是一潭死水。”科恩用小布條擦著琴倫臉上的汙跡,笑嘻嘻的說:“再說了,我是一點都不喜歡你現在的表情,在這麼溫馨的時刻,你又何必要掛著一副冷臉呢?我們和小琴倫一起唱歌唸詩不是很好嗎?”

“如果你還想繼續做見習朋友,就不要試圖討論這個話題。”烏鴉站起來:“我們會有客人上門的,你帶著琴倫走前面,我來打發客人。”

“不要那麼急嘛!反正你對付他們還不是小菜一碟,我們這樣耀眼的組合怎麼能被這些小雜魚嚇倒?”科恩仔細的清洗著琴倫的手:“我們的小公主可不能再髒髒的,我們要漂漂亮亮的,是不是啊琴倫?”

“我早應該明白,你這樣的人是正經不了多久的。”

“這才是我真實的一面。”科恩呵呵一笑,把琴倫抱到石頭上:“我是一個普通人,我不能做到讓任何人都滿意我,能在某一時刻讓某一部分人滿意,這已經需要付出很大的努力了。而現在,我得先讓我們的小公主滿意──噹噹!豐盛夜宵來啦!”

飄散著香味的燻肉放到琴倫面前,琴倫的直接反應就是向後縮,離這些東西遠一點。

“小寶貝,吃一點,多吃東西會讓你健康哦……”科恩還想說些什麼,可琴倫就一直往後縮,始終被籠罩在恐懼中。

“你覺得瘦成這樣的孩子,她平時有機會吃燻肉嗎?”烏鴉對科恩的遲鈍反應嗤之以鼻:“一直處在那樣的環境中,當然對什麼陌生的東西都很恐懼。搞不好她還會以為你要對她怎麼樣,你得吃給她看。”

“說的對啊……看來你比我瞭解小孩。”科恩一拍腦袋:“要不然你來陪她吃東西?我拿著你的劍幫你站。”

“你覺得我合適嗎?一個殺手哄小女孩吃燻肉?”

“對其他人來說,你是一個殺手沒錯,但對我來說,你是我朋友。”科恩笑著坐下,把琴倫抱在懷裡:“對我們的小公主來說,你是救她出修 道院的一個大哥哥,站過來一點啦!你站那麼遠是嫌棄我們嗎?”

“我不嫌棄你們。”烏鴉站近了一點:“我只是對你的表現有些失望而已。”

“你對我的表現有期待我很高興……拜託,我以前可沒做過這樣的事,你要給我時間讓我學習。”科恩盯了烏鴉一眼:“別站著啦!坐吧!”

“來,開始吃肉,這肉非常香哦!”科恩拿出小刀,把燻肉切成小片,分別遞給烏鴉和琴倫,自己也塞一塊到嘴裡,吃給琴倫看。

琴倫面無表情的看著科恩吃東西,拿著燻肉的手一直放著,什麼反應都沒有,枉費科恩做出很享受的表情。

“吃吧!小寶貝,明天哥哥帶你去吃其他更好吃的東西……”科恩一直說到嘴幹,琴倫才戰戰兢兢的放了一丁點的肉塊到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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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嚼、嚼一點試試看。”科恩和烏鴉都松了一口氣,科恩立即嚼給她看。

也許琴倫是真的餓了,她先試探著嚼了嚼,然後將手上一大把肉片全部塞到嘴裡!

“慢點慢點──我的公主,你會噎著的。”科恩哭笑不得,接過烏鴉遞來的水袋,倒了點水給琴倫:“慢慢吃,我們有很多,慢一點啊!”

琴倫大口的吃著,眼神雖然從恐懼中解脫出來,但卻沒多少靈性,她只是盯著科恩,生怕他搶走自己的食物……這樣的吃相,再配上那樣的眼神,與其說她是個飢餓的人,不如說是頭飢餓的小狼。

“我覺得不能再給她吃了,我怕她會撐壞。”科恩苦笑著對烏鴉說。

“這很好理解,修道院不會讓她吃飽。”烏鴉搖搖頭:“她能在那樣的環境中活下來,本身已經很了不起了。”

“看著她。”科恩站起來:“我離開一下。”

“幹嘛去?”

“找東西引開她的注意力,幫她擦擦嘴。”

科恩跳進的旁邊樹林中,不一會的工夫就抓到一隻體態笨拙的小長絨兔,還有一隻羽毛很漂亮的小鳥。三更半夜的,虧他還有這麼好的眼神。

“小公主,我回來了哦!”科恩走了回來,把手放在身後,臉上笑容可掬:“還帶了禮物回來──噹噹!漂亮的兔子和乖乖的小鳥!”

看見乖巧的小動物,琴倫終於從飢餓中擺脫,她的眼睛在發亮,嘴裡“啊啊”的叫著,不停的搖晃著兩隻小手。

科恩笑呵呵的把兔子和小鳥放到她手上,得到自己喜歡的東西,琴倫的臉上終於有了點笑容,她輕輕撫摩著長絨兔,然後把兔子放到腿上,又捧著小鳥看個沒完,最後還從燻肉上剝下一點肉絲,放到小鳥嘴邊……

“小寶貝,鳥不吃這個……”科恩攤開手心,露出幾隻小飛蟲:“用這個喂牠。”

小心翼翼的在科恩手裡拿過蟲子,琴倫的眼神裡帶著點感激,不再對科恩那麼害怕,而看著琴倫臉上的笑容,一旁的烏鴉臉色也變得很平和。

“跟她姐姐一樣,自己的遭遇再怎麼悲慘,內心卻還是那麼善良。”科恩低聲說:“就算再怎麼艱難,我都要她臉上的微笑永駐──”

“咻──”的一聲,兩枝弩箭向這邊射過來。烏鴉閃電般伸出手,把兩枝射來的弩箭抓到手心,手腕再一轉,將弩箭反擲回去──灌木中立即響起兩聲慘叫!

小琴倫的身體在這哀號聲裡猛的一抖,呆滯的眼睛充滿了恐懼,“啊啊”叫著撲進科恩懷裡,她一隻手抱著小兔,另一只手緊緊的摟住科恩的脖子,身體又開始抖個不停。

“為了她的微笑,你得努力。”說完這句話,烏鴉向上飛起,矯健的身影在空中一折,滑入小溪對岸的樹林中,在他落地的地方,立即又響起一聲悽慘的哀號。

“小寶貝別怕,有哥哥保護你,那些汙穢、醜陋的東西將永遠無法靠近你。”科恩伸手抓回驚飛的小鳥,再抱起琴倫,把小鳥放到她手裡:“你也要鼓起勇氣,把小鳥和小兔保護好,牠們好害怕的。”

琴倫睜開眼睛看著科恩,雖然臉上還帶著淚,但還是堅決的點了點頭。

“好的琴倫,我們出發了哦!無論走到哪裡,哥哥永遠在你身邊,永遠不離開你。”科恩站起來,大喊了一聲:“烏鴉──走了!”

話音剛落,烏鴉白色的身影就飛過科恩頭頂,一聲尖嘯裡,落地處又有數人在血霧中化為粉末。

“你是歡樂的精靈,你像飛鳥,你從自然的懷中飛來,毫不吝惜地傾倒著歡樂,為我們唱出如同行雲流水一般的心靈的曲調。”科恩走在烏鴉開闢出來的通道中,在琴倫耳邊輕聲說:“你就像一朵火雲,從地面升騰而起,上升又復上升,飛到藍色的天際,歌唱中不斷翱翔,翱翔中歌聲不止……”

白影為打消科恩心裡的殺機,而在戰爭中詠頌的詩歌,終於在這時派上了用場。

科恩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記憶力會這麼好,能一字不差的念出來,但不管怎麼說,琴倫的身體不再發抖,眼睛只看著微笑的科恩,身邊的殺戮一點也不能吸引她的注意力。

只是辛苦了烏鴉,他得不停的飛來飛去,一個人獨力截殺前後左右靠近的敵人──不過照情況看,他應付這些人真的只是小菜一碟,他甚至還常常有空閒停下來看看琴倫的情況。

就這樣走出幾里地,最後烏鴉被連續不斷湧來的敵人激起怒氣,回身來了個一鍋端,回來之後,他也沒說殺了多少人,反正這天晚上再也沒有人追上他們……

天亮之後,科恩和烏鴉一陣飛跑,在中午時分到一個小鎮上買了所有需要的東西,先帶琴倫去看了醫生,還順便請一位大嬸幫琴倫洗了澡,換過衣服。

在三個銀幣的酬勞誘惑下,大嬸盡心盡力,琴倫也終於露出自己的本來面目。清秀的五官與溫和的眼神,都隱約可見姐姐的輪廓,雖然臉上還是那麼消瘦,但精神已經好了很多。

“你是我的公主。”科恩抱起換了新衣的琴倫,連續轉了幾個圈子:“我要向所有人宣佈!”

琴倫呵呵笑著,溼漉漉的頭髮在空中晃動。

“她身體還很弱。”烏鴉站在一旁,神情冷淡的喝著白開水:“你小心點。”

“我們不要理他,他嫉妒我們。”科恩笑嘻嘻的對琴倫說:“小公主,我們出發了哦!”

烏鴉冷哼一聲別過臉去,卻在科恩視線所不能看到的角度笑了笑。

“小寶貝快看,那是幽藍草!”科恩讓琴倫坐在自己的肩上,不住的指著路旁的景物給她看:“說一遍吧!如果我們大聲叫它的名字,它也會高興的,幽──藍──草!”

“啊──啊──啊!”坐在科恩肩膀上的琴倫手舞足蹈,但還是不能說話。

“說的好好,看向那邊,闊葉火焰樹!”科恩一點都不灰心:“我們大聲叫──闊葉火焰樹!”

“啊啊啊啊啊!”

“布榖鳥!”

“啊啊啊!”

“好樣的,小公主,我們大聲喊──我們很快樂!”

“啊啊啊啊啊──咳咳!”

“慢一點。”烏鴉出現在科恩身邊,小口喂琴倫喝著水:“我們慢慢來,你不用急著說話。”

“對啊!我們得休息,找個地方吃飯去。”科恩呵呵笑著:“前面有個鎮子,我們去買糖!”

一路上,科恩對琴倫都是本著一種極度溺愛的態度,琴倫雖然不會說話,但看到感興趣的東西,她的眼睛卻會閃光,不消說,下一刻那東西就會到她手上。

當然,有些東西用錢是買不到的,但琴倫身邊有當世第一殺手。只要琴倫想要,只要科恩說一聲,烏鴉飛一樣的就出去了。

可是麻煩來了,科恩大叫著:“你不是很瞭解小孩嗎?她在那個鬼地方受了這麼多罪,再讓她看見暴力怎麼行!”

對於烏鴉這樣冷冰冰的人來說,要想說服對方拿出東西來可是萬分痛苦。而科恩就抱著琴倫在旁看熱鬧。

烏鴉抗議,被科恩嬉皮笑臉的一句:“我要把全副精力放在小公主身上,這是你的要求。”給駁了回來。

烏鴉被兩個人吃得死死的,被噎得說不出話是常有的事,而新奇的經歷讓烏鴉學會了很多東西,比如──威脅、開空頭支票。

每當被氣的冒煙時,只要琴倫給出一個微笑,烏鴉就立刻沒了脾氣

最可氣的一次是烏鴉費盡唇舌“搶”來對方的手鐲時,科恩和琴倫已經蹲在地上玩起了泥。

“你們……”烏鴉第一次在說話的時候結巴:“你們……”

“我們在玩泥巴。”科恩說:“你不要跟我說你從來沒玩過。”

“其實……”一身雪白衣服的烏鴉低下了頭:“我沒玩過。”

“那你還站著幹嘛?”科恩用很奇怪的眼神看著烏鴉:“一起來玩啊!”

“你叫我玩這個?”烏鴉幾乎氣炸了肚皮,但琴倫已經揮舞著一雙髒兮兮的手衝烏鴉去了。

烏鴉正要閃避,卻被科恩一句:“別動,她喜歡你。”給定了身……烏鴉不忍的閉上眼,任憑琴倫抓自己的衣服,最後嘆口氣,在琴倫的“啊啊”聲中把她抱起來放到自己肩上,雖然衣服上到處都是泥,但卻一點兒脾氣都沒有。

“哈哈哈哈……琴倫做得好。”科恩拍拍手上的泥,不懷好意的盯著烏鴉的衣服,又說了句讓烏鴉氣得半死的話:“朋友,你被我們的小公主拉下凡塵了。”

在科恩囂張的笑聲裡,烏鴉搖著頭,也不爭辯就上路了。

一路上,烏鴉共為琴倫“搶”了三枝頭花、兩對耳環、五個會閃光的魔法卷軸……成績斐然。

當科恩聒噪著對烏鴉大加讚美,說他宛如是琴倫的救世主時,烏鴉通常會惡狠狠的盯著他,並一直維持到琴倫露出擔心的眼神為止。

所以,烏鴉心裡的悶氣只有一個發洩的途徑。當琴倫看到馬鞭、棍子之類的東西時,眼中又會露出恐懼,會害怕的往科恩懷裡躲。那麼,這些東西就會在第一時間化成粉末。

此後的幾天,只要琴倫高興,她隨時可以爬到兩個殺人狂的肩上坐著玩,她甚至發明了從助跑開始,到最後坐上肩膀一整套連貫的動作,既方便又快捷──當然,事先她會站到某人身前用手指指自己,然後“啊”一聲。

在溫馨的氣氛裡,三個人都很快樂,雖然大家都不提分手,但這卻是註定的結局,又過了幾天無憂無慮的日子,分手的話終於還是被提出來。

“是嗎?”烏鴉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科恩正在喂琴倫吃東西:“我還是不能說服你跟我們在一起啊!加上琴倫也不行?”

“我的命運不在我手裡。”烏鴉恢復了一向的淡薄:“讓你知道我的名字,而且還讓你活著,這已經很離譜了。”

“你涉足的不是一個好職業,和琴倫的姐姐一樣。”科恩把手裡的小勺遞給烏鴉:“但我這次不想留下遺憾……離開你的職業,無論你想做什麼,我都會幫助你。”

“做什麼職業,不是我能決定。”烏鴉搖搖頭,接手喂著琴倫吃東西:“再說,我根本沒去想我要做什麼,現在這樣很好。”

“如果有一天,有人讓你殺我呢?難道在殺了我之後你才肯回頭嗎?”

“不會有那一天的。”烏鴉淡淡一笑:“你算個什麼人物?不會排在我的行程之內。”

“我是說如果……你會怎麼做?”

“殺手不會去設想如果。”

“這是見習朋友的要求,我們來假設一下如果。”

“如果有那麼一天……我也不清楚。”烏鴉把小勺遞迴科恩手中:“我要殺的人,還沒有逃脫過的……”

“什麼時候走呢?”科恩注視著烏鴉,低聲問。

“現在。”烏鴉苦笑一下:“我不想拖拖拉拉。”

“琴倫,烏鴉哥哥餓了。”科恩把小勺遞給琴倫:“喂烏鴉哥哥吃東西好嗎?”

琴倫乖巧的點點頭,爬上桌子,把小勺舉到烏鴉嘴邊,科恩東張西望,儘量不去看他們。

“琴倫要乖乖聽話,做個好孩子。”烏鴉把手伸進懷裡,掏了好半天才掏出一個頭飾,留戀的看上幾眼,再插到琴倫頭上:“烏鴉哥哥身上只有這個東西可以送你,哥哥是個不潔的人,沒有資格祝福你,但烏鴉哥哥永遠都會喜歡你……”

“啊啊……”

“我告訴你……”在烏鴉向外走的時候,科恩突然說了一句:“沒有人有資格說其他人不潔──誰都沒資格這樣說!”

烏鴉停住腳步:“人人都這樣說的話,你也沒辦法。”

“是嗎?那就打個稀巴爛好了,只要你留下來,我才不在乎這個!”科恩努力到最後一刻:“你心裡也並不承認這個吧?白色的夜行衣已經把你的掙扎告訴我了……別走!告訴我,我們還能見面嗎?”

“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嗎?”烏鴉再次停下腳步:“如果你有空,明年的今天,我們再見。”

“不見不散!”

“不見不散……我的朋友。”

轉過一個拐角之後,烏鴉從懷中掏出一塊蒙臉的面罩戴上,呆立很久才邁動腳步離開。

而遠處的科恩抱著琴倫,從另一個方向把身影沒進落日餘暉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