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在濃雲中潛行，燭火在夜風中搖曳。
晦暗的光照亮桌邊人的側臉。
鍾離清看著桌上的奏摺，正是首輔孟芷書表功姜鬱的奏摺，像這種還有不少。
乾脆這皇位也讓給她算了！
鍾離清盯著姜鬱兩個字，眼神越發暗沉。
“女君想清楚，只有互惠才能共利。”寧蕪繼續說。
鍾離清揮手合上奏摺，望向臺下的人。
“素聞，青城派道女，仙風道骨，如今一見，可不比這油燈省油啊。”鍾離清的視線落在桌面上的帶著燈罩的油燈，笑著說。
寧蕪面色如常，對於鍾離清的挑釁，並沒有放在心上。
“我們青城南派，最想要的只是一個完整的青城山，一個可以供我們修煉的地方，不會對天臨有什麼威脅，女君不必激怒我。”
鍾離清心中的怒氣漸漸平息，理智也開始歸位，她甩開寬大的衣袖，走下木階。
在快要碰到寧蕪的時候，突然腳步傾斜，靠在她身邊，側耳說：“行，我交換給你一個秘密，天臨司命官位授命以來，只有姜鬱這一個司命。”
寧蕪原本低垂的眼眸，陡然睜大，她難以置信地側過臉看著鍾離清。
授命以來只有一個姜鬱……
那姜鬱豈不是已經活了七百多年了？
鍾離清微微一笑，笑容中透露著一絲狡黠，寧蕪突然有點捉摸不定，她說的是真是假。
“怎麼樣，這個秘密夠大吧。我既然告訴你了，只希望你們能夠做好周密的計劃配合我。不然，我們不一定能夠殺了她，”鍾離清嘆了口氣，繼續說，“畢竟，她是個活了不知道幾百年的老妖怪了。”
“那女君也沒有必要殺姜鬱吧，畢竟她活了這麼長時間，也沒有做出什麼對天臨不利的事。”寧蕪還是覺得鍾離清隱瞞了什麼重要的事。
鍾離清這次沒有在讓步，她語氣強硬地說：“這就是我們皇室和司命的私事了，沒有必要告訴你們，和我們合作也沒有什麼關係。”
寧蕪這次沒有多言，轉身便離開了。
寧蕪走後，寢宮中發出巨大的響聲，守在門外的宮女和太監，面面相覷，卻沒有一個人敢走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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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鬱！姜鬱！你的好日子到頭了。”
*
姜鬱驚醒後，一直沒能入睡，她聽著床頂的青色幔帳，出神。
為什麼會突然想到姜蜉微呢？
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不快嗎？千年都過了，轉世估計都輪了快十次。
還是想想三日後的帝夫大婚的事吧。
鍾離清肯定又會找人暗殺她，姜鬱無奈地想。
正想出去走走，去房頂上看看月亮。
靠近門，便聽到奇怪的聲音，窸窸窣窣像是小老鼠偷偷扒門的動靜，
姜鬱突然拉開門，兩個身影引入眼簾。
只見門邊東倒西歪坐著兩個人，好像剛剛發生過爭執。
人她也熟悉，一位是她晚上才見過沒多久的小徒弟，另一個是她養了七百多年才化形的小桃樹。
“你們鬼鬼祟祟在這幹什麼？”姜鬱平整的眉頭又開始皺起。
小徒弟拍拍衣裳沾染的灰塵站起身，討好地對姜鬱笑了笑，“師父，我睡不著來這裡坐一會。”
桃仟收起手中的桃花傘，湊到姜鬱身邊，氣鼓鼓地說：“主人，你別信他，這小子半夜鬼鬼祟祟的靠在門邊，我看著不對勁，就讓他離開，但是他非要待在你門外不走。”
宋鶴卿舉起手中的劍匣，睜著黑亮眸子眼淚汪汪地盯姜鬱，“師父，我睡不著，看著你送給我的劍，我就覺得好開心。”
姜鬱奇了，“睡不著，你來我房門外就能睡著了？”
“哼，你睡不著來主人屋外鬼鬼祟祟做什麼？難道你不睡，主人還不能睡？”桃仟在一旁故意曲解宋鶴卿的話，火上澆油。
宋鶴卿也不看桃仟，只是低著頭摸著手中劍匣輕聲說：“在師父門外，也睡不著，但是只要一想到師父就在門內，我就會感到很心安。”
說到這裡，宋鶴卿伸出另一只手，輕輕拉扯姜鬱的衣服，“師父，你們不能不要趕我走啊？我就靠在門外，我發誓，絕對不會打擾你的。”
桃仟看著方才還衝他齜牙咧嘴，要衝上來咬他的小孩，突然像換個性格一樣，衝著主人撒嬌，氣得桃花瓣都要掉下。
窗邊的桃樹黃葉落了一地。
姜鬱拉住宋鶴卿落在袖口的手，“睡不著，那陪我走走吧。”
“主人……”桃仟興奮地看著姜鬱，正要說話，突然被姜鬱打斷。
“桃仟，你留在院中看著房門。”
望著姜鬱牽著宋鶴卿離去的背影，桃仟十分委屈。
為什麼主人都不帶他出院落散步，也不牽著他的手。
他站在姜鬱和宋鶴卿身後，伸出手比劃了一下自己和宋鶴卿的身高差距，半蹲下身。
隨後小聲說：“早知道我化形時變成一個小孩了，這樣就可以像宋鶴卿那個臭小子一樣，讓主人牽牽手，還可以故意裝可憐了。”
失策，失策。
看著轉角處，宋鶴卿轉身望向他的眼神，黑沉的眸子中帶著毫不掩飾的挑釁時，桃仟差點咬碎一口銀牙。
“師父，是不是我打擾到你休息了，你怎麼這麼晚還出來散步？”宋鶴卿抬起頭，擔憂地看著姜鬱。
白皙瘦削的小臉，鑲嵌這一雙大眼睛，看起來格外乖巧可憐。
姜鬱彎下腰，捏了捏他沒有多少肉的臉蛋，“沒有打擾到我，是我自己做了一個夢，夢醒了，人也醒了。”
“師父，也會做夢嗎？”宋鶴卿驚訝地看著姜鬱。
姜鬱突然覺得奇怪，她肯定會做夢啊，做夢又不是離奇的事，每個人都會做夢。
“你也經常做夢嗎？會夢到什麼呢？”姜鬱笑著說。
“我經常會夢到師父帶我回來那一天，不斷迴圈，我可能一輩子都忘不那天，師父，你做的夢也一定是難以釋懷或者特別難過的事吧。”
姜鬱點了點頭，小徒弟可真是聰明。
她確實很不理解，自己對姜蜉微盡心盡力，沒有任何對不起他的地方，就算姜蜉微就算是個冷心冷情的人，也沒理由非要治她於死地吧。
想到這，姜鬱低頭看著小徒弟亮晶晶的眼神，忍不住感慨，還是小徒弟乖巧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