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晗妤轉過頭，果然瞧見以為頭髮鬍子花白的老頭姍姍而來。
老頭穿著天青色長衫，手裡拎著戒尺，渾身透出來的威嚴氣勢讓鳳晗妤一眼就瞧出來，他就是蒙學館的夫子。
鳳晗妤飛快的轉動著腦子，心裡大叫不好。
雖說是胡定愷先欺負的鳳暥，可胡定愷畢竟是小孩子，而她是大人。
再者，胡家的下人橫七豎八的躺了一地，她就是說她們母子是被欺負的一方，只怕人家也不信呀。
她倒是不怕什麼，就是怕鳳暥因此被夫子誤會，被穿小鞋。
正當鳳晗妤磋磨著開如何解釋時，旁邊的唐玉生先開了聲：“夫子，他們欺負人。”
唐玉生話一落，胡定愷反應過來，抹著眼淚衝其喊起來，“你胡說，分明是她欺負人。她打傷了我們家的下人，她還要打我。”
“你才胡說，是你先欺辱鳳暥哥哥的，你還跟他們一起讓鳳暥哥哥把做好的詩讓給你。鳳暥哥哥不答應，你就要打鳳暥哥哥。”
跟鳳暥在南嶺鎮待了將近半年，唐玉生在鳳暥的陪伴跟開導下，性子沒有以前的懦弱跟木訥。
眼看著鳳暥被人欺負跟冤枉，他臉上露出氣憤的表情，“要不是嬸嬸來的快，鳳暥哥哥就要被你們打了。你看青竹身上的傷，就是你們打的。”
生怕夫子不信，唐玉生又跑過去將鳳暥的書童青竹拉出來。
剛才青竹護著鳳暥擋住了胡定愷等人的打，這會子身上確實帶著傷。
“嬸嬸只是讓你別欺負鳳暥哥哥，你居然讓你的下人打嬸嬸。要不是嬸嬸會功夫，現在躺在這裡的就是嬸嬸。”
鳳晗妤簡直被唐玉生的一番話給驚呆了，她怎麼也想不到，當初那個怯生生話都說不利索的孩子，如今竟能將事情說的有理有據。
“你胡說，你胡說，你跟鳳暥是朋友，你肯定幫著他。明明就是他們欺負我，他們……”
“我祖母說了，說謊的人不宜深交。你這樣的人，不配與我在同一個班。”唐玉生輕蔑的斜了胡定愷一眼，又吐出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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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說，你們都看到了剛剛的事情，是不是胡定愷先欺負的鳳暥哥哥？”說完，唐玉生又指著場上的其他小朋友逼問。
別看唐玉生說這句話輕飄飄的，殺傷力卻是極大。
他的祖母乃是榮章長公主，當今聖上嫡親的姑母。唐玉生雖說姓唐，日後承襲的也不過是個忠勇侯的爵位，但他的祖母是長公主呀。
普天之下，除了皇上跟太后，也沒誰有她老人家尊貴了。
能到國子監來的，都是貴族家的孩子。
而京城貴族家的孩子，哪個不是人精。只怕在家裡的時候，早被長輩教導著，多親近長公主的孫兒了。
這會子唐玉生都指著問了，他們哪敢忤逆，紛紛道。
“是胡定愷先欺負的鳳暥，上午夫子佈置了課業，讓我們做一首有關竹子的詩。胡定愷見鳳暥做的好，想要鳳暥的。“
“是的，鳳暥不答應，他就喊我們一起打鳳暥。”
“後來鳳暥的娘來了，鳳暥的娘讓胡定愷別欺負鳳暥，胡定愷就讓他家的下人一起打鳳暥的娘。”
“夫子，一切都是胡定愷的錯，是他想要鳳暥做的詩。”
……
都不需要鳳晗妤開口，小屁孩們將胡定愷賣了個底朝天。
“你們，你們沒義氣，我再也不跟你們玩了。”胡定愷想不到事情會是這樣，一時間接受不了，課也不上跑了出去。
胡家的下人見主子跑了，趕緊追了出去。
夫子雖說是老師，可能來蒙學館的都是小祖宗，老師也不敢過重的處罰。
他皺了皺眉，展露出滿心的不悅走向鳳晗妤，“鳳……鳳姑娘，是老夫沒教導好學生，讓令公子受委屈了。在此，老夫向姑娘跟公子賠禮了。”
鳳晗妤是九原侯府的姑娘，且有了孩子，但她又沒成親。
一時間，夫子也不知道該如何稱呼她，想了想，還是覺得喊姑娘比較妥當。
“夫子啊，教導學生的學識固然重要，道德品質上也不能忽視呀。來這裡的孩子個個身份貴重，倘若沒有好的品行，不是培養惡霸麼。”既然事情明了，鳳晗妤正好藉機為鳳暥討個公道。
“我兒子是在鄉下長大不假，可也不是誰都能欺辱的。當初長公主出面讓我兒來蒙學館上學，無非幾乎是看中夫子們的人品跟學識。但若是我兒在此受盡委屈，我九原侯府也不是吃素的。”
她一席話下來，不僅搬出九原侯府，還搬出長公主。
“嬸嬸，是玉生的錯。若不是玉生求祖母讓鳳暥哥哥陪著我一道上學，哥哥也無需受這樣的委屈。嬸嬸放心，這事兒我一定跟祖母說清楚，為哥哥討公道。”
好傢伙，唐玉生幫腔幫的簡直不要太及時，只差沒鳳家母子是長公主罩著的說出口了。
夫子的臉色也松下來，浮現出一絲無奈的瑟瑟，“鳳公子身份貴重，我等是知道的，自然不敢怠慢公子。今日之事委實是突然，在下定與山長稟明此事，絕不會再有這樣的事情了。”
見夫子都低下頭，鳳晗妤也沒有得理不饒人，放鬆了態度，“孩子們的玩鬧本也算不得什麼，只要知錯能改便成。日後鳳暥，就勞夫子多費心了。”
“鳳姑娘放心，教書育人是我等的職責。公子風姿卓越，日後定是前程無量。”夫子輕呼了口氣，臉色緩和下來。
鳳晗妤也沒再糾纏，跟鳳暥叮囑兩句後，離開了國子監。
她剛出的門口，就撞見了路過的凌亦封。
他騎在高頭大馬上，一身飛魚服威風凜凜，促狹的桃花眼鑲在冷峻的俊顏上，平添了幾分清冷的陰柔。
“溫……鳳姑娘！”他也瞧見了鳳晗妤，拉住了韁繩。
“凌大人好！”鳳晗妤腳步頓了頓，朝凌亦封福了一禮。
凌亦封努了努唇，本想問她為何會在此，卻想到此處是國子監，照她今時今日的地位，只怕是將鳳暥送到了蒙學館。
於是，他話鋒一轉，道：“姑娘可是要回九原侯府，我送你。”
說著，他伸出手，做出想拉她上馬的動作。
鳳晗妤退了幾步，搖了搖頭，“不必了，我跟我娘約好在明芳樓碰頭，就不耽誤凌大人了，告辭。”
語罷，她頭也不回的走了。
凌亦封看著鳳晗妤遠去的背影，忽有些茫然若失。
她現在是九原侯府的嫡女，他不過區區的殿前司指揮使，只怕是配不上她了。
此念頭一出，凌亦封自己都嚇到了，扯了下薄唇勾出個單薄的笑，他拉動胯下的駿馬，策馬離開了。
鳳晗妤跟凌亦封都不知道，他們方才的一舉一動，已被人收入眼中。
國子監對面的攏仙閣上，一衣著華麗的女子滿臉怒容，一把將桌子上的碟碗全甩到地上。
“那個女子是何人，凌大人平日裡對誰都一副冷冰冰的模樣，竟對那女人和顏悅色的。他還朝她伸出了手，是想要邀她同騎嗎？”女子像是怒極了，聲音都顯得尖銳。
“郡主息怒，管她是誰，都比不得郡主尊貴的。”身旁的丫鬟連忙湊上來，安撫著女子的怒氣。
沒一會兒，又一個年輕的丫鬟推門進來，快速走到華衣女子跟前，“回郡主話，查到了，那女子是九原侯府新尋回來的姑娘。說是世子爺早年，流落在民間的嫡幼女。”
“九原侯府的姑娘！”華衣女子聞言，即刻發出一聲驚喝。
九原侯府可與旁的侯府不同，九原侯夫人可是太后的嫡親姐姐，當今聖上的親姨母。
那女人若是出自九原侯府，那身份可與她差不了多少。
“郡主放心，那女子雖未嫁人，卻生了孩子的。眼下她兒子，被榮章長公主安排進了國子監的蒙學館呢。”知女子的心思，丫鬟急忙又道。
“哦，生過孩子了，那倒是不用在意了。”女子的口氣軟下來，清麗的臉上也露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