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晗妤低下頭，垂眸看著鳳暥希冀的眼神，眸光裡淬滿深思。
孩子善良是好的，可是人心多複雜，誰知道那個黎安桐是不是故意利用鳳暥的善良，來攀附九原侯府呢。
若是她還是以往的溫時顏，倒是沒什麼好擔心的。但如今她已是鳳晗妤，九原侯府的九姑娘，還是殿前司指揮使凌大人的未婚妻。加上胡旻揚的事情在前，她不得不多思慮幾分。
“阿孃！”見鳳晗妤沉默，鳳暥扁起嘴唇，表情似有些委屈。
“阿孃，黎先生當真不是壞人！”
他的話將鳳晗妤逗得發笑，“傻孩子，好人壞人難不成還寫在臉上？”
“阿孃，壞人是不會安慰跟幫助別人的。當初在國子監，我與胡定愷那事兒，儘管有你保護讓胡定愷挨了罰。可還是好多人都不理我，他們都說我是鄉下來的泥腿子。”
“每次他們暗地裡給我使絆子，皆是黎先生幫我化解了。而且他無懼權貴，只要是做錯了，便是侯府的公子一樣得挨罰。再者，他待每個學生都是一樣的，像梁子健他們家不過是翰林侍講，黎先生也一樣護著他。”
為了證明自己沒有看錯人，鳳暥將之前害怕鳳晗妤當心，一直不敢講出來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你挨了欺負為何不跟阿孃講？”鳳晗妤慣會抓重點，鳳暥的幾句話裡，她只聽到鳳暥挨了欺負。
“阿孃，我終歸是要長大的，總不能靠你護著。我日日去國子監上學，難不成你日日陪著我？所以那些事兒，我覺得我可以自己處理。”鳳暥抬起頭，清透的眸子洋溢著自信。
鳳晗妤頓時生出錯覺，她懷裡的小小人兒，似乎不一樣了。
說完這話，鳳暥像是想起什麼，小臉皺了起來，“此番實在是因為那些人是平津王府的人，我不知道該如何應對，才是想著求阿孃幫忙的。我瞧那女使凶神惡煞的，我……”
“好了，阿孃知道了，你容阿孃先瞭解下情況，可以嗎？”鳳晗妤抬手摸了摸鳳暥的頭，到底是拗不過他。
知她這是應允了，鳳暥的眸光陡然亮了起來。
等到鳳暥離開後，鳳晗妤立馬讓人將陸東跟衛明喊到花廳。
“姑娘有何吩咐？”兩人很快就到了，見鳳晗妤過來，上去抱拳見禮。
“不必多禮。”鳳晗妤擺了擺手，說明來意。
“你們幫我打探一個人，國子監監丞黎安桐。事無巨細，我都要知道。”
“是。”兩人領下差事，即刻退了出去。
第二日，陸東跟衛明就前來回話了。
“姑娘，那黎安桐是潼川府昌州城下屬安陽縣黎家村人，他幼年喪父，靠寡母幫人漿洗生活。不過他天資聰穎，是塊讀書的好料子。從鄉試到會試，一直是第一。”
“前年的殿試，他中了二榜進士的前三甲，因寫得一手錦繡文章，被分到國子監。後來，殷家二爺瞧中他文採斐然，定下了他跟殷家二姑娘的親事。”
“殷家在京城實在不算什麼顯赫的門庭，不過靠著跟臨安伯府的姻親關係，還有胡昭儀的緣故，倒也有幾分臉面。這門親事於黎安桐而言，是他高攀了的。”
“說來也是他倒黴的很，跟同窗去參加詩會，卻喝多了酒，鬧出跟女使苟合的事情來。殷家一氣之下退了親，殷家二姑娘也嫁入了平津王府。從那後，兩家就沒了來往。”
……
“哦，好的，辛苦你們了。”鳳晗妤耐心的聽著兩人把話說完，讓翠吟遞了四百兩銀子過去。
“每人二百兩銀子，是給你們在外頭花費的。只要用心幫我辦事，定是不會讓你們白忙活的。”
“這使不得，大娘子那頭已經支付過月錢的，屬下哪裡還能拿姑娘的銀子。”陸東不敢接，連連推辭。
衛明也是附和道：“姑娘，這可使不得。”
“讓你們拿著就拿著，無需跟我客氣的。行了，下去吧。”鳳晗妤不容拒絕，讓他們下去了。
二人沒有法子，只得接了下來。
看著那白花花的銀子，心裡卻還是很舒坦的。
他們聽多外頭的人說他們家九姑娘如何粗鄙不識大體，經過這些時日的瞭解後，他們只覺得是外頭的人有眼不識金鑲玉。他們家九姑娘是頂好的主子，不會故意為難下人，且賞罰分明。
這樣的主子，就是讓他們跟一輩子都願意。
鳳晗妤可不知道陸東跟衛明的心思，她一心想著去會會黎安桐。
很快，機會就來了。
原來黎安桐在外城的大槐樹衚衕置辦了一座一進的宅子，喬遷那日，鳳暥拉著鳳晗妤要去給黎安桐送禮。
於是，鳳晗妤讓翠吟準備好禮物，帶著鳳暥去了黎家。
“學生見過九姑娘，寒舍簡陋，招呼不周，還請姑娘見諒。”黎安桐也是沒有料到鳳晗妤會來，好不容易才緩過神，將鳳晗妤母子領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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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黎安桐家裡除了他的寡母，還有一個大鳳暥一點的男孩子。
那孩子身高要比鳳暥高一些，卻是長得面黃肌瘦的，穿著寬大的灰色袍子，青黃的小臉上只有那對烏熘熘的眼睛大一些。在看到鳳晗妤他們進門後，他害羞的躲到院裡的那棵槐樹後，不時探頭出來張望著。
“敏善，來見過九姑娘跟鳳小公子。”黎安桐也看見了孩子，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
黎安桐的老母親也是拘謹的不知如何是好，手不停的在衣襬上揉搓，“老婦人見過九姑娘，姑娘跟公子想吃啥，老婦人去做！”
看著黎安桐的老母親，鳳晗妤彷佛見到當初的徐寡婦，又想起了他們當初在溫家屯的時候。
“大娘，不必麻煩了。翠吟，你去醉雲樓打包一桌菜餚回來。”鳳晗妤自然是不會讓黎老太操勞的，她轉頭吩咐了下跟來的翠吟。
翠吟會意，福身退了下去。
此番前來，鳳晗妤是有意探黎安桐的底的，她藉口讓黎老態帶著鳳暥跟敏善去玩，自己則示意黎安桐過來說話。
黎安桐也懂鳳晗妤的意思，示意母親帶著兩人去玩。
鳳晗妤很是滿意黎安桐的懂事，看著他露出笑靨，“黎大人少年英才，做得一手錦繡文章，屬實是個罕見的人才。”
黎安桐不敢當她的誇獎，連忙抱拳回禮，“學生才疏學淺，當不得姑娘如此誇獎。”
鳳晗妤不以為然，繼續道：“暥兒都與我說在國子監時的事情，多謝先生對犬子的照顧。接下來我的話會有冒犯，但是作為一個母親，我必須得知道我兒子身邊人的品性。”
“姑娘的意思是？”鳳晗妤話落，黎安桐的怔了怔。
“我兒子說，平津王府的人想讓你離開京城。他求我幫你，他不想你離開京城。”鳳晗妤沒有拐彎抹角，直接開門見山。
黎安桐的臉色徹底沉下來，露出一記苦笑後，很快恢復如常，“多謝小公子好意，在下不敢打擾姑娘，此事在下會處理的，不必驚動姑娘。”
鳳晗妤倒是沒有想到他會拒絕，瞧著他的眸色深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