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康前腳才出主宅，後腳就將紅葉莊的幾個管事喊到了他的私宅裡頭。
鳳晗妤前來檢視莊子是一時興起，他們皆沒有收到風聲，還真是被她打的措手不及。
紅葉莊的前身是皇莊，後來被先帝賞賜給明靖蓉的祖父明老爺子。再後來明靖蓉嫁到九原侯府，族裡就將其加到明靖蓉的嫁妝單子裡，作為添妝。
因為是皇莊，所以明靖蓉極少插手紅葉莊的事務。
按照大雍的律令，皇莊皆是由內務府派出太監來打理。不過太監身處宮內，大多會尋個信得過的莊頭，幫忙打理。
好在紅葉莊每年的收成都很不錯，一直以來也沒鬧出什麼岔子，明靖蓉才想著將其給了鳳晗妤。
“莊頭，這位九姑娘可是名聲在外，她此番過來咱們不會出啥事兒吧？”喝了兩杯酒，前來的管事放開了些，一位姓丁的管事率先開了口。
有他帶了頭，一位姓王的管事也跟著出聲，“京裡頭傳的沸沸揚揚的，這位九姑娘可是做生意的好手。咱們這兒，會不會讓她看出什麼來？”
“莊頭，聽說她方才還說了，明日要讓佃戶們前來領賞，可是真的？”
“慌什麼！”管事們的七嘴八舌問的賀康滿臉不悅，他將手中的酒杯狠狠砸到桌上，杯裡的酒水灑了大半，在桌上留下一灘水漬。
管事們全都噤了聲，不敢再多言。
“她再厲害，也只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婦人，能成什麼氣候。再說了，咱們在紅葉莊十多年了，也沒出過什麼事兒。即便有什麼事兒，還有我叔叔擔著呢，有什麼好慌的。”賀康嫌棄的剜了管事們幾眼，慢條斯理的吐出幾句話。
管事們總算松了口氣，紛紛恭維起賀康，“是是是，莊頭的叔叔可是永昌公主府上的長史呢，甚得公主殿下的看重。即便是看在賀長史的面子上，九姑娘也是不敢為難莊頭的。”
“對對對！”
眾人連聲附和起來。
確實，賀康的親叔叔乃是永昌公主府上的長史賀知舟，當年也是賀知舟走的路子，將賀康調到紅葉莊來當莊頭。
憑藉著賀知舟的關係，賀康在紅葉莊混得是風生水起，不僅置了私宅，還養了僕人。
在他私宅裡頭，除了正妻魏氏，還有好幾房的妾室，孩子都有十幾個。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是富家老爺呢。
“行了行了，別拍馬屁了。”管事們的話聽的賀康心花怒放，他眉眼帶笑的搖了搖手，打岔了他們的話。
“即便如此，咱們也是要小心謹慎些。方才九姑娘確實說了，明日要將佃戶們招過來發賞錢。你們連夜回去，將那些沒登記在魚鱗冊的人先帶走。等九姑娘走了，再將他們領回來。”
“我在八里坡那兒還有一處莊子，可以暫時安置他們。”
“是。”管事們領了命，接連站起來準備離開。
賀康像是想起什麼，叮囑道：“小心謹慎些，別鬧出動靜來。免得驚動了九姑娘，多出事端來。”
“是。”管事們同聲應“是”，才是離開了賀康的家。
另一頭，鳳晗妤吃了點宵夜泡了個熱水澡，正準備睡覺。
冷不丁的房門被人劇烈的敲響，可是將鳳晗妤嚇得夠嗆，好不容易才穩住心神，讓翠吟將人給領進來。
來人是一位十五六歲的姑娘，拾掇的還算齊整，身上穿著洗得發白的青綠色棉布襦裙，前襟跟下裙打了好幾處補丁。略顯枯黃乾燥的頭髮也只是簡單挽了個青蓮髻，沒有簪戴任何的髮飾。
身形稍瘦，尖尖的瓜子臉，眼睛很大，小巧的瓊鼻賠上櫻桃小嘴，是位美人。
“九姑娘，求求您救救我們一家子吧！”一進門，姑娘二話不說就給鳳晗妤跪了下來。
鳳晗妤皺了皺眉，滿頭霧水的看著眼前的美人，“你是何人，先起來說話。”
翠吟跟翠冷過去，一左一右的將人給扶起來。
姑娘還沒開口，眼淚先簌簌的落下來，言語也抽抽搭搭的，“我，我是莊上佃戶花大民家的閨女，我叫花小妍。原本我們家也是有幾畝薄田的，就礙著莊上東邊的水田。”
“三年前，賀莊頭讓人給我哥下套，算計他欠下了十兩銀子。我們家還不上，賀莊頭就將我們家的田給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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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裡除了爹孃，還有哥哥嫂嫂，兩個妹妹一個弟弟。當時我嫂嫂還懷著身孕，為了生存，我爹只能跟賀莊頭簽了契約，成了佃戶。”
“可賀莊頭就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惡狼，我們莊上的地租比別的莊子高出了三倍不止。不僅如此，他還讓我們去他自己的私田上幹活。”
“他有一個兒子，是個色中餓鬼，瞧上了我的姿色，硬是讓我去他家做妾。我不願意，他們就派人將我爹跟哥哥打傷了。如今我哥哥被打瘸了腿，爹也是臥床不起。”
“他又來要我們交明年的租子，比往年又翻了一倍。爹跟哥哥的傷都沒有銀子治了，我們哪裡還有錢交租子。他說若是我們拿不出錢來，就把我兩個妹妹賣到窯子裡去。”
“今晚我本想去賀莊頭家裡，應了給他們家做妾。沒曾想被我偷聽到姑娘您來了莊上，眼下我們都沒了活路，唯求姑娘為我們做主！”
“對了，我還聽見賀莊頭吩咐管事們，將沒登記在魚鱗冊上的佃戶帶到他的私人莊子上安置。”
花小妍哭著跟鳳晗妤說明情況，將她偷聽到的訊息也一併告訴了鳳晗妤。
“簡直是無法無天。”鳳晗妤怒了，一巴掌拍在旁邊的桉桌上。
翠吟跟翠冷也為花小妍的遭遇感到同情，在旁邊安慰著她。
過了一會兒，鳳晗妤的情緒冷靜下來，她跟花小妍道：“你放心，我既然來自然不會再讓賀康繼續作惡的。眼下天色已經晚了，你先回家去。翠吟，拿二十兩銀子給她。”
翠吟聞言，立馬拿出二十兩碎銀子遞給花小妍。
“拿著，給你爹還有你哥哥治病用！”鳳晗妤含笑看著花小妍，點了點頭。
花小妍當即又跪了下去，朝著鳳晗妤重重磕了幾個響頭，“多謝九姑娘，九姑娘您就是救苦救難的菩薩。您來了，我們家就有救了。”
鳳晗妤瞧著花小妍的舉動，只覺得心酸的緊，忍住發脹到要落下眼淚的酸澀感，她讓翠吟送花小妍回去。
送走花小妍後，鳳晗妤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卻是怎麼也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