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201門口,季肆先是敲了敲門,等了片刻沒有反應之後,才拿出備用鑰匙開啟了小鳥遊椿的房門。
房間裡一片漆黑,不過透過路燈昏沉沉的橘色光芒,勉強可以看清裡面的樣子。
比起季肆記憶中上一次來到這裡那副垃圾場一般的模樣,現在要乾淨許多,看來前些天小鳥遊椿被有棲花千代拉著打掃房間還是頗有成效的。
但季肆並沒有感覺到人的氣息,床上、地毯和懶人沙發上也看不到小鳥遊椿的身影。
“小鳥遊小姐果然不在家裡嗎……”
跟在季肆身後的有棲花千代擔心地說道:“可是,外面還下著那麼大的雨……”
季肆沉默不語地走進房間,他的目光落在了房間中央的矮桌上。
之前也說過,鷺月寮公寓房間裡的格局都大同小異,甚至很多傢俱也都是相同的,這種能夠摺疊收納的便利矮桌也是其中之一。
此時,在矮桌上正放著一個拆開的信封和佈滿了褶皺的信紙。
“沒有經過允許就隨便進小鳥遊小姐的房間沒問題嗎?”有棲花千代忍不住向季肆問道。
“我是房東,所以沒關係。”
季肆拿起信紙,一邊接著外面的燈光眯起眼睛閱讀著,一邊道貌岸然地朗聲回答:“這只是在檢查房客有沒有損壞出租傢俱的必要行為。”
“總覺得前輩好像很擅這種詭辯……”
有棲花千代都囔道。
“事急從權罷了。”
季肆將信紙遞給了少女:“我要出去一趟,晚餐你一個人先吃吧。”
“誒?”
有棲花千代下意識接過信紙看了眼,發現這張紙是來自週刊ic的通知。
拋開瑣碎的公式化的官方遣詞造句不談,最重要的資訊也就只有最後那句。
「經過層層稽核與評選,我們認為您的作品內容並不符合週刊ic新人賞的獲獎標準,還請以後繼續努力,我們期待著能與您的作品在日後的比賽中再次相遇。」
這是在比賽裡落選了嗎?
有棲花千代大概理解了一下上面的意思,不由對於小鳥遊椿此刻的境況更加擔憂了。
但在她表達出想要和季肆一起出去尋找對方之前,季肆就已經拿著傘衝進了雨幕之中。
最後少女也只能看著對方的身影在雨幕中逐漸消失,在內心裡為兩人祈禱。
☆
少女喜歡做夢。
不管什麼時候,看著眼前那一幕幕日常的景象,她都會放飛自己的想象力,讓魔王、外星人、異世界生物出現,然後自己作為擁有超自然能力的勇者颯爽登場,在所有人驚歎的目光中解決掉一切,讓世界重歸和平。
偶爾也會浪漫的王子與公主的愛情——雖然最後都會變成離奇有趣的展開,但那份愉快與滿足的心情卻並沒有什麼區別。
在常人看來,就像是在發呆的模樣,實際上在少女的腦中,已然度過了一次次波瀾壯闊的大冒險。
這種情況令他人開始逐漸孤立了少女,但少女並不在乎,比起對他人虛與委蛇,還是獨自一人來得更加自由舒適。
當純粹的想象已然無法滿足她的時候,少女開始嘗試著將自己的想象表達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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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是文字。
遺憾的是,少女並沒有文學細胞,也不是什麼文學少女,受限於自己的文學素養,質樸的文字完全無法將自己的想象清楚而生動的表現出來,最終的成果只是乾巴巴的,如同夢囈般的產物。
所以少女最終將自己的夢寄託在了畫筆之上。
值得慶幸,她對於漫畫還是有著幾分天賦,很快就能花出像模像樣的作品。
可漫畫的世界並不比其他領域溫柔多少,不如說要更加殘酷與冰冷,沒有足夠的成果就無法生存下去。
她的父母終於開始干涉起了少女的生活,勒令她放棄自己的夢,在他們看來,哪怕出去打工自食其力,過段時間嫁做人婦平澹地度過一生,都比懷抱著無法實現的願景苦苦掙扎來的更加現實與幸福。
但對於早就罹患社恐的少女而言,哪怕對於普通人來說簡簡單單的打工,都無異於落入煉獄的煎熬與折磨,更令她感到痛苦的,則是來自父母的失望的目光。
最後,少女選擇了逃避。
她離開了家鄉,漫無目的地遊蕩著,本就不充裕的資金也逐漸枯竭——即便如此,她還是將裡面絕大部分都拿出來購買了畫材,努力地繼續畫著漫畫。
但在艱難的現實面前,真的很難完成有趣的漫畫。
她的投稿一次次石沉大海,終於最後走投無路,差一點就淪落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說起來,那個時候也是和今天一樣的雨天呢……”
橋洞下,小鳥遊椿抱著膝蓋,出神地看著淅淅瀝瀝的雨點落入河面,激起一片片漣漪,相互碰撞,消失。
就是在那樣的一個雨天,自己和季肆相遇了。
就是因為有了他的鼓勵和幫助,自己才能再次振作起來,一邊接著一些廉價的畫稿度日,一邊繼續創作漫畫。
小鳥遊椿看得出來季肆對漫畫並沒什麼研究,但無論什麼時候,他都能十分肯定地對她說,說少女絕對能夠成為出色的漫畫家……
“明明我自己都沒有信心,只是得過且過的這樣度日……但是為什麼呢,只是聽他那樣說,就覺得自己好像真的可以成為漫畫家一樣……”
為此自己甚至拼盡全力,畫出了自己從開始學漫畫以來完成度最高的作品,拿去給週刊ic投稿。
直到昨天,不,直到今天收到那封通知之前,自己還在努力保持著能夠入選的信心。
但現實給了她重重的一擊。
週刊ic舉辦的新人賞,業界公認最好的漫畫家出道方式,別說是金賞,就連銀賞都沒有。
毫無疑問,清晰到無法再清楚的結果。
那是沒有任何懸念的慘敗。
少女忍著眼淚,總覺得現在哭出來的話,自己就真的要崩潰了。
“果然我並沒有那種才能……”她抱著膝蓋,抽了抽鼻子:“我真是笨蛋,明明早就知道這一點,但卻會因為房東的信任而產生自己能行的錯覺,他是那麼溫柔的人,當然會鼓勵我啊……”
“事到如今,辜負了他信任的我已經沒有臉再出現在房東面前了。”少女輕聲說道:“乾脆就這樣消失算了……”
然後就和自己父母一開始期待的那樣,忍耐著正常人的交際,平澹的活下去吧。
“那可不行。”
但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聲音忽然從少女身旁傳來。
她吃驚的扭過頭去,發現季肆正打著傘,有些狼狽地出現在了橋洞底下。
他臉上帶著一如既往的笑容,朗聲說道:“你欠我的房租還沒有收回來,可別想現在就熘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