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後，偶爾有人談起八王子市立高等學園這一屆特別的文化祭時，依舊會對當初的那一幕讚歎不已。
“一定要說的話，那個瞬間感覺就好像，”他們往往會這麼說道：“有天使降臨我身邊。”
雖然作為形容來說略顯誇張，但在秋茉莉登場的那一刻，她的容姿與季肆為她量身定做的晚禮服，確實造成了類似‘全場靜默’的效果。
八高的禮堂裡的裝置並不算高檔，在建校後超過五十年的漫長時光沖刷中，就如同忒修斯之船那樣很多部件被逐步更換，縫縫補補勉強一直用到了現在——扶桑這邊的高層與其說是‘遵守傳統’不如說只是單純的‘頑固守舊’，即便到了現代，依舊有很多公司傳送檔案依舊會選擇使用傳真機而非網際網路，某些市役所更是還保留著使用3.5英寸軟盤的電腦，令人無語。
與電視裡那些舞臺直播不同，在現場的觀眾因為和舞臺有著一定的距離，其實只能大略看清表演者的臉龐，細節什麼的幾乎都無法留意，這樣一來自然也會忽略掉很多瑕疵，令大部分選手的光憑容姿無法拉開太大的差距。
之前夏宮鈴之所以能夠給後面的選手造成那麼大的壓力，靠的也不是臉，而是那職業級的神樂舞——季肆估摸著如果換算成系統評定的話，夏宮鈴的神樂舞至少也在LV7的樣子，甚至更高也說不定。
然而秋茉莉卻能夠打破這種定勢，光憑著容顏就能給人留下無比深刻的印象。
天然的純白長髮披散在少女肩膀與背後，此刻就宛如流淌的白銀般反射著舞臺的光芒，令少女的身上籠罩著一層奇異的光輝，第一眼看去就給人一種自帶著華貴典雅的氣質。
此外女孩酒紅色的眼眸格外醒目，不會和其他選手那樣因為沒有能夠讓人集中注意力的地方而毫無記憶點，那與常人不同的童色令她的眸子看起來無比妖豔的同時，又有著一種勾魂攝魄般別樣的魅力。
最後就是出自季肆之手的晚禮服了。
與正常的晚禮服不同，因為季肆根本沒有系統地學習過這方面的技藝，自然也不存在製衣業者那些約定俗成的條條框框，所以他乾脆就參考著手遊裡那些角色所穿著的，明顯是正常晚禮服誇張化後的服飾進行製作，最終才搞出了這套效果相當驚豔的一次性品。
這種能夠讓人一眼看上去就印象深刻的晚禮服，包裹著本身外貌就無比吸引人眼球的秋茉莉，就連那幼兒般的小個子，此刻都沒有任何違和感，反倒是給女孩增加了幾分童稚與成熟的反差萌，在一些人心中狠狠加分，造成了成噸的可愛傷害輸出。
“……椎名那家夥有那麼好看嗎？”坂木佑介有些難以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畢竟去年還是和他們混在一起的有些頤指氣使的小家夥，忽然就像是天使般降臨在舞臺上，難免會讓人有些懷疑人生。
“我家的秋茉莉醬本來就是超可愛的啦！”柏崎鏡則不知為何得意洋洋地說道。
她說的被秋茉莉聽到的話，肯定又會一臉不耐煩的吐槽吧。
“嗯，這樣上限就保住了。”
季肆則站在一旁看著這種場面，欣慰地點了點頭。
“上限？”yuki好奇地問：“不應該是下限嗎？”
如果不是出了個夏宮鈴的話，理論上來說，觀眾們對於參賽選手的才藝表演都沒抱有什麼期待，所以哪怕上去翻個跟頭都能算加分。
“說起來，確實不知道秋茉莉醬有什麼才藝來著，”柏崎鏡也參與到了話題中來：“季君你知道嗎？再怎麼說普通的賣萌都不能算才藝吧？”
季肆認真地說道：“那你就太小看秋茉莉了，她可是有足足經過訓練的博美犬級別的表演能力的！不管是坐下，握手，還是拋接球都能完美完成！”
“不，小看她的是你才對吧。”yuki吐槽道。
“那家夥以前就很自閉，後來稍微好了一點之後，除了我們之外也沒別的什麼朋友，放假一直都窩在家裡打遊戲，擅長的東西也就只有背出直到第九世代為止所有寶○夢的名字而已。”季肆接著說道。
“那也很厲害了吧喂，我都只背得出直到珍鑽篇為止的耶！”柏崎鏡讚歎道。
季肆看著她一囧：忘記這傢伙雖然看著像個辣妹，但實際上也是宅女了。
“那椎名那家夥打算表演什麼，該不會是那種冷笑話一樣的一發藝吧？”坂木佑介好奇地問道。
“我是讓她選安全牌唱歌啦，雖然流行歌她幾乎都不怎麼聽，但如果是動畫裡的歌，還是能唱一下的。”季肆說道。
“真的沒問題嗎？最近一些動畫裡的歌還蠻難唱的……有些歌連名字看起來都像是臉滾鍵盤寫出來的。”柏崎鏡忍不住有些擔憂地看著舞臺。
這個時候主持人已經將舞臺讓給了秋茉莉，準備讓女孩開始才藝展示了。
“都說了是安全牌，當然不可能讓她選最近動畫裡的歌啊，情懷才是最好的加分項，所以讓她選小時候看的動畫裡的歌了。”季肆胸有成竹地說道。
“那也不錯啦，就算唱得不怎麼好聽，也不會有觀眾不滿吧。”
柏崎鏡這才松了口氣，愉快地說道：“不過秋茉莉小時候看的動畫啊，那唱的應該是《大家來跳舞》（櫻桃○丸子主題曲）或《哆啦○夢之歌》吧。”
不管怎麼想都是些鬆鬆軟軟又十分可愛的歌，搭配上女孩現在那天使般的模樣，絕對能夠讓觀眾們留下一個相當美好的印象吧。
想到這裡，柏崎鏡不由期待了起來，甚至都掏出手機準備錄下來以後有空就拿出來好好欣賞了。
然後只聽音樂突然激昂了起來。
而秋茉莉也拿著麥克風，用完全打破了剛才甜甜小天使模樣的動作大喊著唱了起來：“穿透雲層的光 FlyAway~”
“是《龍○Z》哦！”柏崎鏡一臉難以接受的表情：“雖然年代沒問題，但香香軟軟的女孩子唱這個總覺得有哪裡不對！”
“住口，這可是連傳說中的少女A都唱過的歌（注）！”
“但女孩子應該是更加鬆軟可口的——”
“你說的確定是女孩子而不是什麼甜點嗎？”
就在季肆和柏崎鏡開始爭論起秋茉莉唱的歌到底有沒有問題的時候，坂木佑介忽然說道：“等一下，yuki小姐去哪兒了？”
於是季肆和柏崎鏡一同朝著yuki剛才所在的位置看去，卻只見那裡已經沒有了任何人的身影。
☆
少女並不是厭惡舞臺。
倒不如說因為母親的緣故，少女在很小的時候，就憧憬著舞臺，憧憬著成為和母親一樣有名的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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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似乎曾經有某個髮膠手說過，憧憬是距離理解最遙遠的感情。
隨著自己站上了那從小夢寐以求的舞臺，少女也逐漸感覺到了這一點。
光鮮亮麗永遠只有一瞬，在那背後的，則是汗與淚所交織起來的名為成長的痛苦。
倘若那樣也就罷了，畢竟想要得到什麼，就得付出努力，這個世界上並沒有白吃的午餐。
然而在自己越是走向那憧憬的巔峰，就越是能夠看到巔峰之下隱藏的令人作嘔的黑暗。
她很幸運，因為有著自己母親的庇護，並沒有和那些從底層一路爬上來的，和自己有著同樣夢想的女孩一樣，被黑暗所追上、吞沒，被玷汙地滿身瘡痍，最後只能看著巔峰上的光芒，逐漸墜入黑暗。
最後的最後，她終於感到累了，從小到大的痛苦就像是大山一樣壓在了身上，讓她覺得寸步難行。
再加上曾經視為可靠的朋友的人，似乎也被黑暗所籠絡，不斷試探著想向自己伸出獠牙。
少女決定放棄那唾手可得的光輝，從高高的山巔躍下，從今往後也成為一介凡人。
只不過，當再一次看到閃亮的舞臺，以及舞臺上翩翩起舞的人兒，與笑著歌唱的天使之後，胸口總是由衷的感到苦悶，甚至都有些難以呼吸。
“要出來的話，至少先和我說一句吧。”
好不容易在學校中庭找到少女的季肆看著她的模樣，忍不住嘆了口氣：“請站在我的角度考慮一下，要是把你弄丟了的話，八成得挨上小清水學姐的一發鐵拳。”
“抱歉，只是覺得禮堂裡人太多了，有點悶，所以出來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正坐在欄杆上看著天空的yuki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垂下臉來柔聲說道。
“是作為職業者，對舞臺上拙劣的表演看不下去了嗎？”季肆好整以暇地問道。
yuki沉默了一下，接著問：“為什麼這麼說？”
“你的演技還差了點火候啦，雖然我很想這麼說，”季肆攤手道：“但其實你從一開始就根本沒演過吧，yuki小姐……或者，應該叫你fuyuki（ふゆき）、冬雪小姐？”
“相當的敏銳嘛，多拉貢先生是從什麼時候猜到的呢？”名為冬雪的少女摘下口罩，露出那在各種廣告上都經常能夠看到的熟悉臉龐，笑眯眯地向季肆問道。
“攻擊力兩千左右的時候。”
“這個梗還沒玩夠嗎？”
“過分，明明是你先開始玩的！”
兩人就這麼對視了片刻，接著一起笑了起來。
yuki就是泉冬雪，季肆曾經的同學，也是當下人氣最高的偶像之一。
“不過你變裝的還真是徹底啊，連頭髮和眼睛的顏色都變了……戴了美童嗎？”季肆看著少女好奇地問道。
“隨隨便便問一個女孩子化的什麼妝，可是非常失禮的哦。”
“原來如此，泉同學……”季肆一臉若有所思的模樣。
“想要道歉嗎？”
“不，我只想說你對失禮一無所知！”季肆傲然道。
“這有什麼值得驕傲的嗎……”女孩腦袋上落下一滴冷汗。
“想要對女孩子失禮的話，總之先問身高和體重！”
“確實非常失禮啊。”
“如果是夏天並且出汗了的話，還要頂著對方肩膀上透出來的胸衣帶子勐看！”
“太過失禮以至於讓人不快了喂！”
“然後作為賠禮帶對方去炸雞店。”
“賠禮是不錯，但為什麼是炸雞店……”
“接著在對方打算往炸雞上擠檸檬汁的時候，把檸檬整個吞掉！”
“比起失禮我覺得你還是先去看看腦子比較好。”
“因為我是不加檸檬汁的原味派。”
“吞下整個檸檬之後根本就嘗不出原味了吧！”
“泉同學的心情好點了嗎？”季肆看著忙於吐槽而沒了剛才愁眉苦臉模樣的女孩，得意地問道。
“唔……”
泉冬雪被噎了一下，覺得比起剛才來，自己的心情確實要輕鬆了許多，但又看不慣季肆得意洋洋的模樣，只能不甘心地點了點頭。
隨後她又有些遲疑地問道：“那你現在還打算回禮堂嗎？最後的投票結果還沒有出來不是嗎？”
“雖然確實有點在意，但其實已經沒啥懸念了。反正不是班長就是秋茉莉……”
季肆回答道：“比起這個，現在還是作為你的保鏢，逛完文化祭最後一段路吧。”
“是嗎，我聽小清水小姐說過，這次的文化祭好像晚上還有土風舞環節。”
泉冬雪笑吟吟地看著季肆：“如果我曾經的老同學肯稍作請求的話，我也不是不能和你一起跳土風舞哦。”
“那還是算了，我已經和秋茉莉那家夥約好一起跳了。”
季肆毫不猶豫拒絕了當紅偶像小姐的暗示。
畢竟秋茉莉是被他推上選美大賽舞臺的，在比賽結束之後，肯定會招惹來不少狂蜂浪蝶，季肆有義務在土風舞環節幫她擋一下槍。
順帶一提，夏宮鈴那邊則有柏崎鏡在女扮男裝之後擋槍——班裡雖然沒有了女僕裝，但執事服還有不少。
“那還真是遺憾。”泉冬雪沒有要死纏爛打的意思，只是淺笑著說道。
季肆本來還想說點什麼，但手機卻突然響起。
他對少女投去一個歉意的眼神，走開幾步接了一下電話，發現來電的居然是小清水謳歌。
對方似乎終於處理完了動漫部的爛攤子，抽出了空閒，要過來接手泉冬雪的保鏢職責了。
季肆自然沒有拒絕的意思，說了一下自己和泉冬雪所在之處，然後掛掉電話返回原地想要告知泉冬雪這件事。
然而當他回過頭去的時候，卻發現泉冬雪再一次消失了。
並不算太大的中庭一時之間只剩下了他一個人，和那春日裡略帶著寒意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