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倒退一些，在宋千賈成一行人方才臨近荊州城的時候，湘王朱柏就已經收到了訊息，得知朝廷傳旨問罪的天使不小半個時辰便能到達城下，到時聖旨宣讀，朱柏便已是戴罪之身，湘王府頃刻之間便如同周王府，齊王府一般。
可正待所有人都沒了主意，打算坐以待斃的時候，湘王朱柏卻忽然有了動作，也是自從朝廷主動宣揚要問罪湘王這訊息傳出來以後，這麼長時間朱柏第一次有什麼不一樣的動靜表現。
首先，朱柏召集王府內尚且還留下的屬官，不管是長史司還是學士宿衛，乃至王府不入流的階層都召集過來，當然，王府內所有的侍女下人也是少不了的，大約兩百多人聚集在一起，等待他們的王爺朱柏示下。
這時候知情的人一臉沉默，不知情的下人們則是交頭接耳不知所云，也不清楚為什麼突然將所有人都召集過來，要知道王府內大大小小的事情運作可是離不了人的，如今全都招了過來，整個湘王府都停止了運轉。
而此時，作為湘王府的主人，朱柏臉上帶著一點微笑出現在了眾人面前，就好似一點都不擔心已經馬上要到荊州城的宋千等人，完全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也不知他是真的糊塗還是裝傻充楞的。
然而，當朱柏接下來的這番話說出口之後，下面的這些人盡皆譁然大驚，就連湘王府屬官這些老人們也都驚詫不已，顯然沒有預料到自家王爺竟然會這般做。
“諸位如我湘王府，不管老少不管男女，也都跟隨本王不少時日了，今日是王府歷劫之日，爾等卻是無辜之人，所以本王這裡準備了銀錢，你們各自拿上出府去吧……”
天知道朱柏是怎麼想的，反正當那幾箱子錢財被抬到眾人面前的時候，所有人都知道自家王爺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知道實情的人明白歷劫之日的意思，不知道的下人們也紛紛想起了之前在王府內流傳的謠言，說是朝廷要削奪湘王府一事。
原本他們還以為真的就只是流言，畢竟自家王爺如此鎮定自若，可現在這話卻是由朱柏的口中說出，已經根本不是流言的層次了，這等從親王嘴裡說出來的話，那就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所以這一時間，下人們著實是慌亂了一陣，畢竟誰都知道朝廷最大，當今天子最大，如果要問罪與湘王府，誰知道他們這些下人會不會受到牽連，會不會和自家王爺一起被朝廷處置了呢。
他們這些僕從哪裡曉得朝廷制度，哪裡懂得朱允炆的削藩大計，現在關乎到自己的問題，什麼都不懂的他們只知道自家王爺說了要遭劫，也說了有可能牽連到他們，所以這心裡難免就慌了神，一時間拿不定主意，也不知到底是該去上前領出自己那份銀錢離去，還是繼續留在湘王府當中。
生死之間的選擇，也許是假也許是真，可有的人註定不願意去賭這麼一次，所以當第一個人走出上前和賬房交接領了路費之後，王府的這些下人們便蜂擁而動，紛紛想著要趕緊離開這是非之地，一時間人流湧動，大家都想早一點支出自己的那一份，生怕這幾箱銀錢不夠了，你推我攘慢慢的竟然露出了亂象。
朱柏將一切都看在眼裡，他也沒有憤怒的意思，畢竟這是人之常情說到底在生死關頭，還是他們自己的性命最重要的，更別說這王府的下人和他這個王爺之間在本質上講，其實也沒有多少交情可言。
所以朱柏只是命護衛整頓秩序，不要出亂子就好，至於那遣散的路費，整個湘王府那麼多的年俸歲貢，已經足夠支付這些了，甚至還有不少的結餘……
下人們如此騷動，可王府屬官卻沒有任何動靜，甚至他們表現的比方才還要沉默的多。
因為屬官之中已經經歷過一次選擇了，現在仍然留下來的基本上都是忠心於朱柏，在湘王妃歷事多年的老人，本身就已經不在乎其他了，更別說朝廷削藩的旨意。
他們想的是自己留下來，怎麼說在王爺離去以後，這王府不至於徹底的分崩離析，要知道周王府齊王府尚且猶存，想必當今天子不至於如此狠辣無情，直接削奪了湘王封爵吧。
所以這些人沒有一個上前去支領路費的，和那些蜂擁而上的下人們形成了明顯的對比，卻也是兩種人處於不同的層面，心理的想法亦是不同，自然這選擇方面也有各自的判斷。
對於這些堅持要留下來的人，朱柏真真切切的看在眼裡，說沒有感動那是假的，這些人都是他的近臣，都是湘王府的老人了，如今這樣的局面還能如此忠心留下，如此是多麼的難能可貴……
在大多數的王府僕從侍女們紛紛離去之後，整個湘王府頓時變得冷清了許多，除了少數一些還留下的僕役，也就只有湘王府長史司的屬官，還有朱柏的貼身護衛，宿衛等軍職尚在，而三護衛也全然沒動。
因為這些人是掌握在宗府之中，屬於湘王私兵，本身就算是想要跑也沒有地方可以走，如果被查出來就是一個逃兵論處，怎麼也不會好過繼續留在湘王府的處境。
此時人去落寂湘王府擺在朱柏面前，這位一直面帶笑意的大明親王才露出一點疲憊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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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柏看著眼前的屬官們，揮揮手示意這些人退下去，轉身獨自一人回到了湘王府內院，看著早就坐在這裡的等待的王妃和世子們，朱柏臉上終於又泛起了一絲笑容。
“本王年少時，曾親眼看到許多獲罪的大臣不願在太祖手中受辱，自殺而死的樣子，而本王身為太祖高皇帝之子，大明湘王，又怎麼可能比那些大臣們膽小呢？為了一條活路甘願受辱，這非本王所願……”
話音落罷，朱柏甩袖走入了寢宮之內坐到王妃身邊，慢慢的摟住有些發抖的湘王妃身子，面色淡然的說道：“點火吧……”
早已準備好的王府護衛統領舉起了手中的火把，可是卻始終沒有扔出去的勇氣，這位在戰場上刀劍加身都未曾皺一下眉頭的鐵血硬漢第一次露出了悲痛的神色。
他不忍也不願自家王爺就這般屈辱的死去，更不願自己親手點燃這寢宮，此時他手中的話火把就猶如千斤一般，雖沉墜手卻死活不想撒開。
“點火！”
朱柏一聲厲喝從寢宮內傳出，護衛統領身子一個激靈，他聽出來自家王爺語氣裡的命令意思，縱使千百般不願，卻也只能怒吼一聲，咬著牙著寢宮扔出了手中的火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