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明歸揮手指示,命弟子去領徐也上到山門中來。
他自己回到宗門大殿,整衣正袍,坐在最前方的掌門玉椅上。
霍明歸大開大合坐著,大有一股子冷眼睥睨天下的意味。
不多時,徐也大大方方地跨進殿內來。
霍明歸見他神采飛揚,目不斜視,一人處於青玉門一群高手的注視中,居然還能絲毫不怯。
徐也這般大搖大擺走進來,沒有表達出對青玉掌門的恭敬,青玉門人的心頭都是頗為不爽。
那霍明歸的親信見勢,上前訕笑道:“徐副統領,初次見面,在下給你說個笑話吧,不知大人能否賞耳聽聽?”
“洗耳恭聽。”
“鄙人前不久養了一條狗,那狗可是威風囂張得很啊,我在的時候,它居然敢追著老虎去咬。
但我不在的時候呢,它連一隻小白兔都怕,只能瑟瑟發抖躲在牆角,大人你說好笑不好笑?”
這人是在罵徐也狗仗人勢,裝模作樣呢。
那親信話畢,全場都是鬨堂大笑。
霍明歸也眯著雙眼,帶著笑意盯向徐也。
徐也面上不動聲色,心頭不屑道。
堂堂的當年瑤州府第一宗,只能靠拐彎抹角當陰陽人來罵人顯威風了麼?
徐也在殿中站定,微微一笑道:“霍掌門,我今兒收到一封陰陽怪氣的書信,署的是青玉門的名。
你也知道,我們撼天司斬妖除魔,很遭惡人恨的。
說不定是哪個邪祟鬼怪,動了什麼歪心思,想冒充你光明正大的青玉門行誣陷之事。
為了不鬧出誤會來,我這才特定過來問一聲哈。”
霍明歸也不傻,他自然聽出徐也是把青玉門,形容成了在動歪心思的邪祟鬼怪。
但明面上,徐也又贊了一把青玉門光明正大,讓人駁斥不是,贊同更不是。
好個牙尖嘴利!
霍明歸眼中的陰狠一閃而逝。
他忽而哈哈大笑道:“徐副統領當真幽默啊,大人到瑤州城走馬上任,我青玉門卻未有表示,實在失禮啊。”
徐也也慨然大笑道:“霍掌門客氣了,君子之交淡如水,不用見外。”
兩人對視之間發聲大笑,聲若洪鍾,場面一度十分“融洽”。
霍明歸收了笑容,指著殿外若隱若現的鬚眉山,嘆息道:“時間過得真快,十年前的事都仿若發生在昨日。
你司的統領、副統領,以及諸多撼天衛,還埋葬在那座鬚眉山中呢。
匆匆浮生,人如螻蟻,時光無情啊。所幸,我青玉門一直在此屹立不倒。”
霍明歸這是把撼天司形容成螻蟻,被他青玉門碾死在鬚眉山下。
同時也是在警示徐也,你一個新來的副統領,安分點別拽別生事!
徐也如何能聽不出來?
徐也心頭冷笑一聲,嘴上唏噓地道:“青山埋忠骨啊,前輩們捨生取義,死得其所。
我輩應當收到鼓舞,必當更為勤勉去斬妖除魔,還世間一個清平盛世,朗朗乾坤啊!
但說到一個‘義’字,就不得不提到霍掌門您了。您當初為了大義,何等果決英武,斬師父於劍下。
我聽聞霍掌門那師父,從小將您收養門下,傳道授業,在外人看來,您和師父只是師徒名分,但其實情分堪比父子啊!
霍掌門為了正道大義,為了瑤州府的安穩,痛心疾首淚斬恩師,何等的捨己為人,何等的正義偉大啊!”
徐也的聲音越發高昂激動,在殿內來回傳蕩不息。
他表面上誇霍明歸深明大義,實則在罵他欺師滅祖,人神共憤。
一時之間,殿內寂靜得可怕。
青玉門的弟子們都嚇得身體繃直,低下頭去。
他們呼吸也放得輕微起來,小心翼翼的,生怕觸怒了自家掌門。
霍明歸擊殺恩師熊宗,強奪青玉門掌門的事,在門內絕對是第一禁忌,誰都不許提,誰也不敢提。
可這麼一位瑤州府的副統領,一人前來赴約,居然還重提舊事。
他怎麼敢?!
霍明歸的臉霍然沉了下來,他眼中的冷光,就像兩把斬人的刀,凜冽射出。
徐也掃視了這一幫人的表情,故意裝作不知。
他心道,少在我面前陰陽怪氣的,就你們這水平還想當老陰陽人罵人?
你配嗎?
當然,徐也並不是不管自己生命的安危,在這兒瞎特麼橫。
他敢來,主要是依仗兩點。
第一點,他還在烈陽縣任代巡令、前去荒血鎮抓人時,兌換了一件神通道具燦蓮化身,還有一次使用機會。
有此物傍身,即便四品高手出手,就算他無力還手,但想跑卻完全不是問題。
第二點,其實青玉門的意圖已經很明顯了。
在此關頭,分明是想把撼天司拉進廝殺的洪流中,然後讓青玉門坐收漁翁之利。
這些都是徐也玩剩下的東西,他能不明白麼?
殿上,霍明歸終於壓下心頭的怒火,擠出一絲笑,想迴歸正題。
不料徐也眼明手快,當即打馬虎眼道:“都說霍掌門乃當世人傑,如今徐某親眼見過,果然名不虛傳。
可惜啊,徐某公務繁忙,不能與霍掌門舉杯暢飲,就先行一步了。”
徐也一拱手,轉身就走。
殿內青玉門人都怒目而視,他在此放肆一頓,就想這麼輕鬆地走掉?!
霍明歸的親信,更是憤憤不平,就要前去攔下,卻被霍明歸一擺手,揮退下去。
霍明歸看著徐也一步步走出大殿。
他的臉色很難看。
這位徐副統領來一趟,是想警示我青玉門,千萬別打撼天司的主意麼?
呵,橫是橫,但腦子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啊。
自己的計劃不可能變,但看來手段要變了,要變得更血腥更酷烈了!
霍明歸冷道:“派個人過去,在半路上殺掉他。”
霍明歸的親信早看徐也不順眼了,此時不由大喜,但同時也憂慮道:“掌門,他來了一趟我青玉門,就死在了半路上,會不會引起撼天司懷疑和猜忌?”
霍明歸不以為然地道:“他在殿上說的話,已經是針鋒相對了,恐怕心頭早洞悉我們的想法了。
其實嘛,大家的目的都是昭然若揭的,只是包著一片脆弱的紙而已。
在都不想戳破的狀態下,就和他玩玩吧,不留下證據就行。”
霍明歸眉頭上的陰霾逐漸消散,他起身笑道:“他從這兒回瑤州城,必定是要經過陽山的山腳,那兒恐怕瑤州衛和飛陽宗已經殺紅了眼。
在那個地方殺掉他,大有文章可做,他撼天司想不摻和進亂局中來,都難了吶!”
親信又問道:“掌門,派誰去?”
霍明歸回想著在殿上時,徐也一直提防著,運用著鋒銳的罡氣護體,謹慎得很。
他的罡氣是很鋒銳,似乎是向所有人宣告,自己很不好惹,這行為簡直是幼稚得可笑。
如此看來,他頂多是一個六品巔峰。
但保險起見,還是派遣一個五品的長老過去殺掉他,已經是對他的看重了,此事必定會手到擒來!
霍明歸命令道:“讓蕭春來蕭長老去,蕭長老不是偷學過飛陽宗的化血魔功麼?妙極妙極,此時正好派上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