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太小了,身體只是一副小孩子的骨架,又佝僂著,幾乎縮成了一團。
食屍鬼從喪屍的身體裡竄出來的時候,很多人眼中只看到爆裂開來的血肉與骨刺。骨刺炮彈一般擊碎了戰士依賴的板甲,一次性帶走兩條人命,並將餘下的擊成重傷。
在這個過程中,傭兵們甚至還沒注意到兇手的真面目。
治療師第一反應就是把傷者重新拉起來。
一支箭釘在了腳邊。
南瓜哥睜大眼睛,忽然狂風襲來,陡然飆升的溫度擊中了他的臉。
火焰凝成的巨龍從天而降,撞在門前的臺階上,又從大門擠了進來。
龍息術!
南瓜哥發誓,他是頭一次看到這麼強大的龍息術。尋常法術再精心準備,能有成人腰圍粗已經很厲害,眼前的火焰卻好像一團太陽在門後炸裂出來,滿眼都是。
這個時候,治療師們還在吟唱,手中的光華含苞待放。
已經來不及了!南瓜哥與其餘還未找到目標出手的施法者們,很快作出判斷,各自往兩邊分散開。
治療師也無奈中斷了自己的法術。
他們的位置雖然足夠安全,但火焰迎面而來,光芒遮蔽了他們的視線,看不到目標,就難以落實法術效果。
出乎意料的是,火焰來的快,去的也快。
所有人受到強風和火焰的推搡,待過去一秒後,風就戛然而止,連些許微風都沒有維持,好像從未出現過一樣。
"有人打過來了!都做好準備!"南瓜哥的心中警鈴大震,中斷的法術並不意味著虎頭蛇尾,反而給予了眾人"喪屍背後有隱藏敵人"的警報。
有人襲擊,就要反手作準備。
但一場合格的襲擊,又怎麼會容得下受襲者做足準備的時間?
"牧師!"
隨著通訊器傳來的指揮訊息,崔風釋放了緊繃的弓弦。
目光完全跟不上箭遠去的蹤影,等底下的傭兵們注意到時,剛剛中斷施法的牧師腦袋上已經飆出了血。
第一根箭兀自沒入了地裡。
這時候,牧師的腳步才剛抬起來,身體隨著行走的動作向前微微傾倒,他這一步還沒等落到地上,第二根箭帶來的慣性已經讓他的身體維持不住重心,而第三根箭徹底將這名牧師擊倒在地。
三支箭插在地上的時候,箭尾還在劇烈抖動著,因為停留在身體裡的時間太短,只帶著為數不多的血跡。
南瓜哥看到這一幕,心中明白過來,來了過於強大的敵人。
"把牧師拉回去!"南瓜哥朝大廳裡面喊道。
大部分施法者都呆在大廳這種相對安全的地方。大廳只有前後兩扇門,上面兩層樓的門窗在事發後都被完全封死了,可謂易守難攻。
但南瓜哥望過去的時候,一個身影從天上擺了個圓弧,就飛了進去。
那一瞬間,他只看清了割裂空氣的寒芒!
南瓜哥心底一沉,又對院中的人下達了一連串的指令。
收縮、回防、保持陣型。
他話語中雖帶著粗鄙,安排卻細緻準確,臨場反應不可謂不快了。好歹也是麒麟公會的指揮大手,而公會會長雖然在人前的姿態極低,團隊本身是貨真價實的駐城公會,諾大一個三明城地區,麒麟公會的水平可以說是首屈一指。
傭兵們迅速反應過來,盜賊一馬當先,衝進大廳裡確認情況。
所有突襲動作都是同步到位的,開始的火焰和強風只是聲勢駭人,更多是為了打散陣型作掩護。
卡蜜爾進來的時候,差點就殺瘋了!
這大廳裡全是治療師和施法者,寥寥幾名皮甲裝備的傭兵注意力也全在大門處發生的爆炸中。
刀光飄進來,頃刻間劃破了兩名施法者的性命。
她將所有人驚怒的表情收入眼中,臉上流露出愉悅的笑容。
這裡將會是一場舞臺,卡蜜爾以致命的舞蹈收割所有人的生命,臨死前的慘叫是歡呼,失去生命的軀體倒下是掌聲,噴灑而出的鮮血是花朵。
她拔開腰間器械的栓子,展開雙臂。兩條鋼絲線同一時間發射出去,其中一條從正在向卡蜜爾施法的一名法師的口中刺入,再自對方的後腦勺伸出去。
另一條則打進了牆壁裡,將卡蜜爾拉走了。
她飛出去的一瞬間,原地爆裂出各種法術能量。
但卡蜜爾就像一陣風,已經貼著別人的脖頸刮過去了。
頭顱丟擲了一道弧線,滾落到地板上,血漫出來,染紅了大理石地面。
盜賊隱藏住自己的身形走進來,看到大廳裡的傭兵們都在往後門逃走。一個銀白色頭髮的少女追著他們大肆收割,臉上的表情十分享受,好像在玩一個有趣的遊戲。
盜賊另外注意到,大廳櫃檯裡側,好像有什麼東西順著牆根往人群裡爬過去了。
卡蜜爾伏身掃出一腳,切斷了逃跑者的雙腿。
鋼絲線一下子打進了天花板,她把自己拉高,以飄忽不定的動作躲避偶爾偷襲她的法術。
換作公會的主要戰鬥力都在這裡,她並不敢這樣大意地獨自面對大量施法者。但喪屍由外到內包圍進來,麒麟公會的團隊都分散出去了,還留在這裡的無非都是一些尋常人。
他們可能懂幾手法術,更多的也是為日常工作服務,與卡蜜爾這樣自小培養出來的殺戮機器是截然不同的。
其中有幾名戰鬥力稍強一些,也沒和高來高去的敵人戰鬥過。
對手一進來,一通亂殺,把所有人都嚇破了膽。
像法術這樣需要精神力集中的戰鬥方式,心亂了,自然就難以鎖定目標,打出去都打在了空氣裡,只會令施法者更加絕望。
卡蜜爾談不上喜歡別人露出絕望的表情,她更加喜歡的是殺戮本身。
殺戮這一行為,賦予了肢體於"舞蹈"的意義。
她愛舞蹈。
在卡蜜爾為數不多對幼年時光的記憶中,她無比沉醉舞蹈。練習身段、踩著節奏舞動四肢佔據了卡蜜爾大量的日常時間。
她有兩個姐姐,是繼母所生。
繼母家族地位很高,父親入贅過去,一直被人看不起,牽連著年幼的卡蜜爾幾乎淪落為對方家裡女僕的存在。
父親入贅進去後,時常因為心理壓力太大,將自己困在房間裡,不吃不喝。
卡蜜爾的臉上則時刻保持著陽光般的微笑。
她知道,自己只有過得充實,只有笑,才能讓父親的心裡好受一些。如果她也不開心,父親的心情會更加低落。
某一日,繼母家受邀請參加其他家族開的一場舞會。
卡蜜爾與兩位姐姐都有一封邀請函。
繼母和兩位姐姐倒沒有拒絕卡蜜爾去參加,因為她們知道,卡蜜爾沒有什麼能在那種舞會上見人的衣服,她只有兩套女僕做工穿的灰袍,既醜又髒。
她們也知道,卡蜜爾的心中一直很喜歡跳舞,她平時做工的時候都在下腰、劈叉,有這樣一個秀出來的機會不能去,小女孩的心中該有多難受?
她們刻意帶著卡蜜爾來到陌生的城市,住在舞會舉辦地點的附近的旅館裡,然後將卡蜜爾留下來。
舞會開始的時候,悠揚的音樂順著風飄過來。
卡蜜爾獨自一人趴在窗欄上眺望著舞會的方向,心中憧憬無比。但聯想到繼母和姐姐們的惡,以及父親每日愈下的身體,她又忍不住落下眼淚來。
這時候,有一個男人路過旅館的窗前,他看到小女孩的淚水,好奇地問她:"小妹妹,你一個人在哭些什麼?你父母呢?"
小女孩看那個男人風度翩翩,樣貌帥氣非凡,不禁把心裡的事情都跟對方說了。
那男人聽後,露出非常好看的笑容,說:"我這裡有一條能夠許願的靈龍,可以滿足你的願望,你要嗎?"
卡蜜爾當然很驚喜。
她心中雖然也有疑慮,但魔法靈龍的效果立刻就生效了,容不得她懷疑。
靈龍賜予了她一件美麗非凡的裙子,男人則送了她一雙水晶鞋。
"你穿著這雙鞋,就不會有人認出你來。但要記住,你許下的願望效力有限,衣服只能持續到午夜十二點,你必須在那之前回來。"
卡蜜爾欣喜若狂地答應了男人。
男人親自將她送進了舞會的會場。隨後,卡蜜爾豔壓群芳,舞蹈稍顯粗糙的她,搭配那張稚嫩而美麗的小臉,吸引了全場人的目光。
許多人想要邀她共舞一曲,但都被她拒絕了。
她一開始想要繼母和兩位姐姐好看,但跳著跳著,她的全身心都投入了進去,那時,卡蜜爾只想享受自己的舞蹈。
許多人竊竊私語,互相打聽,想要知道她的來歷。
可惜,午夜的鐘聲敲響了。
對於一場舞會而言,午夜只剛開始,而對卡蜜爾來說,她盡情享受舞蹈的時間結束了。
卡蜜爾立即停止了自己的動作,然後朝門外跑去。
身上的裙子正在逐漸消退,慌亂之中,她落下了自己的一隻水晶鞋。
卡蜜爾在鑽入路邊草叢那一瞬間,回望過去,分明看到她的一位姐姐望著自己這個方向,流露出了震驚的神情。
藉著夜色的掩護,卡蜜爾回到了旅店,剛才發生的一切過於美好,導致年幼的女孩不敢相信這一切,但她也隱隱有些擔心,姐姐震驚的目光會給自己帶來什麼後果。
她複雜的心情一直持續到舞會結束以後,繼母與姐姐開啟了卡蜜爾的房門。
"剛才那是你,對嗎?"繼母慈祥和藹地說,"我不知道你原來長得這麼漂亮,跳得這麼好。你有舞蹈的天賦,以後我讓老師來教你吧?"
卡蜜爾有些不敢相信。
後來繼母真的找來了專業的舞蹈老師來教授卡蜜爾。
那段時間,卡蜜爾一直醉心於"夢想"能夠被滿足的幸福生活中。許多男孩子都爭相邀請成為她的舞伴,她長得漂亮,稍一點綴,就時常有人誇她像"一朵純潔的百合"。
直到有一天,繼母為卡蜜爾介紹了一個穿著富態,但長得非常醜陋的男人。
"這是你的新老師。"繼母慈祥地說,"他以後會教你一些,女人必須的'禮儀';。"
卡蜜爾一開始並不明白那"禮儀"意味著是什麼。
她以為跟舞蹈裡的拉韌帶一樣,只是有些痛。
等到她真正從姐姐嘲諷的語氣裡徹底明白過來的時候,教她"禮儀"的老師,已經換了一屆又一屆,數也數不清了...
父親死的那天,她點起了家中巨火。
卡蜜爾本以為那場火能帶走所有人的生命,可它最後也只帶走了卡蜜爾的兩條腿。
她似乎命不該絕。
至少在她報仇之前,她還不能死。
眼前的血好像組成了當年那場滔天的烈焰,卡蜜爾的心徹底冷了下來。
她的舞蹈,不會是一種取悅的工具,而將成為復仇的武器。
所有人。
都得死!
白刃劈開血光,人們的臉,在恐懼的籠罩下更加扭曲了。
...
雪白的豹子在人群中潛伏了很久。
對方的動作很快,攻擊手段多變。有的時候凌厲直接,有的時候卻要出人意料地迂迴一下,似乎在刻意暗合某種節奏。
是一種舞蹈嗎?
看著像,但太快了,在戰鬥的過程中,參雜著來自各方面的訊息,令觀察難以專注。
狸貓不是一個對觀察過於糾結的人,只是對方的動作太刻意,稍稍冷靜一點,就能發現其中的意味。
但恰恰是冷靜過後,他才感覺到對方的強大。
如果不去觀察,傭兵們只是單方面被屠殺,死的人甚至都搞不清楚攻擊從哪個方向過來的,自己是什麼時候被攻擊了。
稍一觀察,會發現對方動作的隨意,根本是天馬行空。你也許以為她要攻擊,她多餘地作出了一段躲避動作,以為她來得沒那麼快的時候,她直直地朝臉上來了。
節奏很亂,目無章法,但很快。
而且快不是主要原因,狸貓注意到,對方的攻擊手段很單一,但攻擊角度太複雜了。和腰間噴射出去的鋼絲線,以及推進裝置配合,她可以從任意一個角度發動攻擊,也可以以任何姿勢躲避。
這就給狸貓的偷襲造成了很大的一個難點。
他從對方進入大廳的一瞬間就隱藏了起來,本以為是新種類的變異喪屍,之後發生的一切在狸貓心中掀起了風暴。
如果說他之前對安伯米爾地區之外的傭兵,實力有所高估,卡蜜爾的戰鬥力為標準再次拔高了一線。
太強了!
狸貓一陣口乾舌燥,嘴巴都顧不得合攏。
這種裝備,這樣的戰鬥方式,他在此之前從未見過。
大廳裡完全就是一場屠殺,對方甚至在享受這樣的屠殺!
自己打得過她嗎?狸貓深深地懷疑。
但他心中倒不曾出現過逃跑的想法。但凡是正常人,看到眼前的人被殺戮著,心中難免生出義憤填膺的情緒。
狸貓潛行在角落,找了一陣子的破綻,最終一無所獲。對方的動作不是毫無破綻,但快,而且下一步無跡可尋,在很大程度上掩蓋了很多破綻。
狸貓心中一橫,強上!只有強上!
大廳裡的傭兵們已經死了大半,他沒忘記這個時候外面正是茫茫多喪屍圍城的緊要關頭,麒麟公會的隊伍堅持得非常吃力,再被這個女人殺下來,誰也沒有生存下去的希望了。
就在卡蜜爾看準了一個人,飛身疾上的時候,雪白的身影忽然晃過了眼角餘光處。
腰間的器械陡然噴出氣體,推動著卡蜜爾的身體飛速向前。
卡蜜爾凌空迴轉,刀鋒踢出一道完美的弧線!
果然沒有成功!
狸貓眼睜睜看著對方從自己撲出來的範圍裡脫出,心裡也顧不得驚訝。
刀光已經閃著寒芒逼到眼前,對手這一瞬間,不僅對偷襲作出了閃躲的應對,甚至看清楚來的是只豹子,腳上一轉,發動了還擊。
他們人還在天上,無處借力之間也做不出改變方向的動作,但卡蜜爾勝在刀利。她這一腳不需要踢出力量,只要準,吹毛可斷的銳氣瞬間就能劃破豹子的皮毛。
之前,伊恩受過煅骨強化的肉體被她輕而易舉剖開脊背,狸貓不會煅骨,又怎麼承受得住?
說時遲那時快,刀光劃過,白毛豹子忽然消失在當空。
卡蜜爾察覺到自己踢了個空,心中詫異,再仔細看,竟發現豹子已經變成了一隻小鳥,撲打著翅膀往柱子後面飛去。
"德魯伊..."卡蜜爾輕聲念出這三個字。她的雙腿踩在牆壁上,腰間又朝左右發出兩道鋼絲索。
她並不想被中斷節奏,目標還是衝著原來選定的去。
那人是個法師,後知後覺間發現自己被盯上了,連忙閃現出了原地。
卡蜜爾又在附近殺了兩個人,心中卻沒有快意。
她拉動鋼絲索,人再次飛了起來。
狸貓趁機從柱子後面衝出來,爪子一掏,月火術憑空對著卡蜜爾落下。
卡蜜爾本來是隨著絲線拉動的方向飛去的,她看到月火術時,立即又拉動了另一根鋼絲,將自己的身體轉出一個直角彎。
卡蜜爾已經有些煩惱了。
她拉出第三根鋼絲,打在背後,又拉出第四根,打在正對柱子方向的牆上。
四根線前後不一的扯動,令她的身體在空中轉出一道蜿蜒的曲線,竟隨慣性越來越快!
到最後,幾乎快成了一道光!
你給我去死吧!煩人的德魯伊!
卡蜜爾殺氣騰騰的眼神落在狸貓的瞳孔之中。
他知道,以這麼快的速度,這一刀,無論如何也避不開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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