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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九章 循跡

森白的雷霆響徹山谷。山丘矮人的強大並不是在誇耀,每一次的電閃雷鳴,都足以引起山體震顫,岩石順著陡峭的坡度掉落,樹木被壓倒,又在鬆軟的泥土裡砸出一個坑。這樣異常激烈的戰鬥,終究沒有持續太久,在幾次短暫的交鋒後,精靈射手瀟灑離去。

七個山丘矮人都留不住他,何況兩個?

老二望著眼前倒塌的樹木和一地狼藉,一瘸一拐來到老六身邊,苦澀地嘆息:"走吧,我們受了這麼重的傷,公主殿下也不會為難我們的。"其實他自己的傷倒還可以,對方是留了手的,但他的兄弟太過執著,與對方拼打激烈,受的傷也嚴重得多。

老六伏倒在地,身軀焦黑得不成樣子,只有連續長時間的高壓閃電才能製造出這種效果。自家兄弟的脾氣老二也知道,如果不是走不動路,連開口的力氣都已經沒有,老六想必還要和對方戰鬥下去。

"回去吧。"老二扛起兄弟,咬牙往回路退去。

群山對他們來說,原本是溫暖的懷抱,如同鳥兒在天,魚兒在水,山丘矮人受了重傷,躲在山裡與山岩肌膚相親,便可以很快恢復傷勢。但這也分幾種情況,老六身上的傷太過嚴重,作為哥哥的老二忍不住擔心,他能不能挺得過來。

區區幾里山路走得異常艱難,快要返回目的地時,老二眼前忽然出現了幾個熟悉的身影。

"兄弟們!"老二叫道。

對面來人正是七個矮人中的剩下五位。

老大見了他,迅速走上前來,臉上的表情又喜又憂道:"你們終於回來了!"

老二點點頭,忙把背上的人交給其他幾個兄弟。

"老六竟然受了這麼重的傷!"

"他一定又莽起來了。"

"二哥你也是,趕緊休息一下吧。"

老二一邊嘆氣一邊就地坐下,問道:"大哥,你們這是要去哪兒?"

老大滿面愁容:"我們沒辦法打破屏障救公主殿下出來,大魔導師又來了,公主殿下便只好讓我們先回來。"

"大哥,你這話說得就不對,你怎麼知道公主殿下'只好';讓我們回來,而不是另有妙計?"

"對,公主殿下一定是另有妙計的。"幾個年紀小的兄弟嘰嘰喳喳起來,"大哥,你把公主殿下給我們的信讓老二看看。"

老大拍了拍口袋,道:"這麼重要的東西,當然是回去再看。"

"大哥,你這話說得就不對,拿出來給二哥看看又沒什麼事。我們不也沒看嗎?就在這裡看吧。"

一番催促下,老大終於挨不住往口袋裡掏去,誰知道這麼一個動作之下,老大的臉上竟然一變再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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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壞了!"老大喃喃自語,"怎麼不見了?"

"不見了?"

"什麼東西不見了?"

"當然是公主殿下給的那封信不見了!"

"你這話說得就不對,大哥還沒說是什麼東西,怎麼能斷定一定是公主殿下的信不見了。萬一是錢不見了呢?"

老大終於道:"是信不見了。"

剩餘矮人頓時陷入了慌亂之中:"你怎麼能把公主殿下的信搞不見了?"

"你為什麼不把你自己搞不見了!"

老二問道:"你說的信,是不是公主殿下往年給我們的學習資料?"

"對,但是今年有魔導炮的原理補充,以現在的進度而言,對我們很關鍵啊!為什麼我偏偏把這封信給弄丟了..."老大懊惱的抱著頭。

眾人也紛紛埋怨起來:"你為什麼偏偏把這封信給弄丟了?"

"我們不能再回去找嗎?"

"只能再回頭找了。"

秉承"誰犯錯誰彌補"的慣例,老大弄丟的東西,就由另兩個矮人陪同回頭翻找,至於老二和老六受的傷,大家決定讓老三陪同他們找個安全的地方療養。

天色完全黑下來之後,七個矮人重新匯合了。老大哭喪著臉道:"沒有找到。"

"找不到了。"

"那麼大座山,幾張薄薄的紙,要去哪裡找啊。"

"要是我們除了能在山裡找活物,還能找死物就好了。"

大家垂頭喪氣,十分灰心。在保護罩外要聯絡到公主殿下難上加難,他們也不敢去告訴殿下弄丟信的事情。但是不說,事關魔導炮的開發程序,又是行不通的。

就在眾矮人一籌莫展之際,稍稍有所好轉的老六睜開了眼睛,說道:"去找那個精靈。"

在旁照顧的老四忙道:"你別犟了,安心休息,恢復體力。"

老六開口說道:"那個精靈會穿梭屏障,找到他,把公主殿下救出來。"

誰曾想平時不說話的老六,突然間一句如同醍醐灌頂,使得眾矮人紛紛驚醒。

"有道理啊!把公主殿下救出來的話,以後就不用寫什麼信了!"

"只要公主殿下能出來,任何問題都能迎刃而解,還要什麼信呢?"

"那個精靈現在人呢?"

眾人臉色一僵:"但是我們打不過他啊。"

"你這話說得就不對,沒打過,怎麼知道我們打不過?"

"老三說得對,說不定下次我們合力就能把他打敗呢?"

其他矮人不為所動,剛說話的人是老三老四,結合他們平時的言談作風,大家絲毫提不起信心。只有老六環顧周圍人的臉色,堅定道:"你們不去,我自己去。"說著就要起身。

老大匆忙道:"老六你不要輕舉妄動,大家想的問題很重要,我們拿什麼去說服對方?"

老六道:"先找到再說。"

"找到要是對方不肯呢?"

老六閉上嘴巴,不再說話,但他堅定的眼神告訴大家,他是非去不可的。

老二這個時候支支吾吾道:"我覺得,對方並不是那種不能好好說話的人。"

"但是我們跟他打了兩次。"

"而且都沒有打過。"

兩句話下來,大家又陷入了爭吵當中。

老大揮手讓大家安靜,無奈地望著老六:"總之不管我們怎麼說,你是肯定要去的。"

"對。"老六說得斬釘截鐵。

老大嘆息道:"那你,老二,老五一起去。"他是有所考慮的,如果大家一起去了,按照平時插科打諢的習慣,到了對方面前容易再次激發矛盾。老大有心想自己去,但隊伍離了他,群龍無首,實在做不了事情,只有老二和老五性格溫和一些。

三人之中,老五是持反對意見的,但他還比較會聽取老大的話,既然老大安排,他自然就接受。大家對這樣的結果都表示贊同,當夜,一群人在山洞中圍成一圈,緩緩睡去。

夜近明晨,天空微微透亮。貼牆休憩的白雪不敢睡得太沉,外界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她立馬就睜眼轉醒。

上面有人來了。她心想著。難道毒氣已經清除乾淨了?

隨著腳步漸漸接近,一席紫裙先從拐角處飄然而過。來的人當然就是埃利桑德,當今精靈族的宮廷大魔導師。

"原來你還在?"埃利桑德故作驚訝地說。

白雪嗤然一笑:"那請你好好看仔細一些。"

"看。"埃利桑德緩緩接近,伏身端詳白雪的臉,"我怎麼會忍住不看呢?公主殿下這張可愛的小臉,我怎麼看也看不膩呢。"

白雪一聽就知道她根本是會錯意了,心中更加鄙視:"你別在那裡飆演技了,用你那顆全國最強的大腦想一想,這裡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這小丫頭,還是這麼不懂禮貌。

兩人四目相對,都望進了對方的瞳孔。埃利桑德臉上的微笑逐漸轉為正色,她直起腰,環顧四周,道:"這裡有什麼不對勁的嗎?莫非,冰雪聰明的公主殿下已經找到出入保護罩的方法了?"

"你對這裡發生的事情好像真的一無所知啊,大魔導師的情報網原來這麼落後嗎?"

埃利桑德笑道:"大魔導師從來不需要什麼情報網,我的職責旨在服務族群,服務宮廷,至於情報的工作,那是攝政王負責的領域。我相信只有各司其職才能讓種族延續下去,就如同公主殿下也要擔負起屬於自己的責任,不是麼?"

白雪道:"你能不能別像一個老太婆似得喋喋不休那些大道理。看你這樣子,好像真的不知道你手底下的人幹了什麼事情。"

埃利桑德淡定地說道:"請公主殿下示下,我手底下的哪個小笨蛋,幹了什麼事情呢?"

"我到這裡來的原因你知道嗎?"

"逃婚?"看埃利桑德這副打定主意要裝不知情的模樣,白雪也懶得和她糾纏,費了一通口舌將來龍去脈講述清楚。

"也就是說,那個宮廷獵師從這裡出去了是嗎?"埃利桑德聽完後,表情並沒有太過驚訝。

白雪冷笑:"你繼續裝淡定,無能的掌權者,整個精靈族就是在你這種廢物手底下才會越來越落後,甚至要屈辱地以和親的名義才能換取一時間的和平。現在看來,我父王真是瞎了眼..."

埃利桑德靜靜地聽著,她從來都明白這位公主殿下對自己,包括整個三人議會下達的政令究竟有多麼不滿,繼母的身份令她對自己嫌棄,先王的死令她對自己憎恨,但是這個小女孩從未有過公然站出來反對的念頭。自打先王死後,她便一直把悲傷的情緒隱藏在心中,繼續無憂無慮地過著小日子,即便背後裡說些話,也盡是任性的小脾氣,大多人聽後會一笑置之。直至今天,這位公主殿下終於要當著面攤牌了嗎?

埃利桑德期待著,從"無能的掌權者"聽到了"換取一時間的和平"。

只有這些麼?她有些失望,在白雪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埃利桑德忽然揚了揚手。

這個狹窄的地下室裡,隨著紫光繚繞,四周出現了斑駁的色彩。

白雪嚇了一跳,定睛再看時,赫然發現對面出現了那個精靈獵師的身影——虛無的投影!

這是什麼幻象?白雪心中暗驚,緊接著,又一連出現了幾個精靈獵師的投影,分別做著穿越屏障前,穿越屏障的過程,穿越屏障後的動作。

這是...

白雪瞪大了眼睛。

埃利桑德只是淡定地看著。

空氣中掛滿了時鐘標誌,無一不是指標向後倒流的狀態。很快,隨著這些時鐘亂序撥動,這個地下室裡甚至出現了七個矮人與白雪對話的情景。

時間倒流!

埃利桑德竟然把發生過的事情以數個投影的形式在狹小的空間裡還原了!

此時每個幻象都微微散發著紫色的光芒,一顆顆細小光粒子從內中散發出來,緩慢,柔和。最早出現的幻象漸漸消失,現場好像隨著時間遞進重新將一切演示了一遍。

埃利桑德只是看著,不發一言。

白雪也只能看著,一言不發。

良久,直到場景播放到矮人離開之際,埃利桑德信手一招,從鬍子打結最多的矮人懷中飄出一封信來。埃利桑德輕輕用兩支手指捏住,收在手中:"這就是你一直在搞的事情?"

"這?你..."白雪震驚地後撤,她難以確信自己眼前發生了什麼事——埃利桑德手裡的那封信是怎麼回事?她是怎麼拿到的?

白雪震驚地難以言喻。

對精靈獵師偷跑出屏障的事情視而不見,埃利桑德也沒有去開啟那封信,只是小心翼翼將其收入袖中。她轉頭看了白雪一眼,像在看一隻可憐的小動物,眼中有憐憫,卻無慈悲,那冰冷的眼神當場刺穿了白雪的心扉。

"回去吧。"埃利桑德說,同時邁出了她的腳步,下一秒,她整個人都消失不見了。

白雪喘著氣,大腦一片混亂。

時間倒流的幻象,從時間流裡竊取密信...

她對魔法的事情一概不懂,無法分辨剛才看到的是真是假。但是埃利桑德最後的眼神真真像一柄利劍在白雪的心上剜了一刀。

她知道,她什麼都知道...白雪無法冷靜,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她經過一夜未眠,本來又困又餓,身體已經感覺到了疲憊,在剛才那一瞬間,彷彿身體被激發出了求存的本能,所有疲憊一掃而空。

等到白雪徹底冷靜下來的時候,她狠狠向牆壁揍了一拳。

眼睛卻不自主流下淚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