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恩再次將時間倒退，回到了一開始的"戰術研討會"上。
"第二點，'小紙人';最主要的攻擊手段就是吞噬。它的身體每一處都可以在虛實之間變化，當變成虛化狀態時，直接碰觸會將人吞噬進一個獨立的空間..."說到這裡，伊恩突然閉眼停頓了一下。
當他睜開雙眼，所有人都明顯地感覺到他的不同，特別是眼神中，似乎閃爍著異樣的自信。他的自信引起了舊時夥伴們的注意，他們不由地對視，心中湧現起一種異樣的情緒，好像眼中的彼此都年輕了幾歲。
"這個空間裡有數不盡的小怪物，由我來進入。我們透過它來給'小紙人';增加計算量。它每次虛化的時候，那一部分會霧化，就跟它腿的樣子差不多。其他人要小心避免，不要誤入。"
大家都點頭。
伊恩又看向風零語："要從這個空間出來的辦法現在還沒有，所以需要風零語來解決。如果你研究出進出的辦法，等到怪物臨近崩潰的時候，你就把我傳送出來。不要過早。"
風零語果斷地應了一聲。
"第三點..."伊恩將所有問題都解釋清楚後，養由基舉起一隻手道："我有問題。我沒武器。"
作為新式武器的展銷會，適合一位弓手的武器當然到處都是，再次確認沒有問題後，伊恩拍下了桌子："行動！"
...
黑色的風捲過廣場的碎屑，葉星星與伊恩一前一後走著。
"感覺你對這麼恐怖的怪物還格外有自信，你之前說的那些一二三四都是在危言聳聽吧？"
伊恩看了她一眼，笑道："子彈都上膛了還有時間跟我開玩笑，我感覺你才是特別有自信的那個。"
葉星星哈哈大笑，極為豪邁道："論打架，老子什麼時候怯過場？"
三張魂卡一飛上天，伊恩展開推進法陣身先士卒，躍進了迷霧之中。
異空間，無數的怪物蠢蠢欲動，當空中忽然乍現一個人影，吸引了大大小小所有怪物的注意。
時鐘小怪物一馬當先，直撲其上。
只見當空一道又細又長的寒芒斬過，最先一隻小怪物已變作兩截。
二指寬的長刀出鞘，其上附的龍紋隱隱傳出雷鳴之聲。天空，綠光攢動，一聲龍吟響徹九天。
伊恩挽出一手刀花，高聲喝道："嚐嚐龍神之劍的威力！"
碧綠神龍順著刀柄向刀尖盤旋而出，活靈活現地怒吼龍吟。
底下，無數的大影怪抬頭仰望，只見一道璀璨的十字綠光當空斬落，現場劈開了兩隻大影怪的身體。
伊恩穩穩落地，手挽刀花不停，心道，這龍神刃鋒利是鋒利，就是不停要耍這破動作維持神龍印，怪不得那公會賣不出去。
四周大影怪紛紛圍了上來，伊恩頭也不回，只是一眼前望，好像望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然後他的兩腳各浮起一個小法陣，背後推進法陣，馬步，前衝。
半空中只留下一道鮮豔奪目的綠光，人已在十米之外。
神龍盤旋，刀光劍影。
有神龍印的加持，伊恩原本就靈活的身形愈加自由放縱起來，幾乎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在怪物群眾穿行。
一道又一道的綠色刀芒縱橫交錯，斬出魔法刀刃，劈開前路，幾無一合之敵！
紅玉之前對伊恩有關戰鬥力的猜測並沒有錯，這個人十八般武技樣樣稀鬆的背後，其實是一種更貼合開荒戰鬥的風格。
與這些非人的怪物交手，傭兵往往不會存在細緻的操作空間展露動作技巧。
當十倍數量於伊恩的怪物圍攻而來，他不能站在原地左躲右閃，這樣只會將自己逼入絕境。他必須看得更遠，手伸更長，步邁更廣，殺得更多，
異空間裡的怪物數量不斷在減少，外面也失去了大部分壓力。
伊恩的推論結果是正確的，當他不斷削減著異空間裡小怪的數量時，外部奇點的引爆頻率也隨之銳減，並且變得極有規律。
風零語甚至可以在補充奇點的間隙裡，給養由基的動作加持速度。
天空中只見藍光星星點點灑落，大地魔網的法力能源被無節制地揮霍。
在大量加速增益之下，養由基雙手如抽風一般開弓拉箭。
爆裂、火焰、閃電、冰霜...數道魔法箭矢一秒齊出，恍如下了一場五彩繽紛的雨，又和雨有所不同。
專業射手的箭不會像雨滴這麼散亂，所有攻擊的落點都擊中在"紙片人"的眼、口、喉三處，因為唯有那三個部位，是最可能對生物造成致命傷的位置。
"紙片人"雖然與生物有所不同，對自己受到重點照顧的部位毫無防禦意向。但總體而言，是它對外界的一切反應都變得很慢。
在外人看來，養由基整個人都在高頻抖動，在他自己的視角中，全世界都被放慢了幾倍，黑色風吹過是慢悠悠的，聲音是靜靜渾厚的，"紙片人"也慢手慢腳地發動攻擊。
這樣的感覺太過美妙，彷彿置身於靶場，那個巨大的怪物就是最容易中的靶子，對付它，只需開弓，放弦，那支箭就必然會命中。
在內外相加的巨大壓力下，"紙片人"對葉星星發動的攻擊就顯得十分平淡。
黑熊不光投去又重又疾的石塊，本體也是勇猛無畏地迎向怪物的手臂，在上面撕咬抓撓。
黑熊這種動物的力道重若千斤，被撲一下簡直像被一輛重型機器碾壓，對怪物形體造成的傷害遠非兩支箭可以相比。
"紙片人"就像是斷了檔一樣單方面被動挨打，持續低吼著，卻毫無辦法。
面對一陣接一陣的箭雨，它一度想要去追打那個在遠處傾瀉著傷害的老鼠。
可養由基是什麼人？
在開荒前線被無數巨大怪物追過許多遍的精靈射手，敏銳地像只滑不留手的泥鰍，輕而易舉地就從"紙片人"的爪間鑽了出去。再去找他？恐怕已經找不見了。
怪物的爪子只有落向黑熊。那皮糙肉厚的敦實玩意兒根本不懼怕這種卑微的攻擊，精鋼一般堅固的藤甲裹縛在熊皮外面，另一頭則支撐著大地，直接正面挨了"紙片人"一擊。
這個攻擊的力道有多重？十噸？二十噸？哈哈！
葉星星吐出一口血痰，這是她目前為止受到的最大傷害，但是她不在乎！
黑熊一躍而起，張口咬住了"紙片人"纖薄的手掌。熊鼻子斷斷續續，又沉又急地喘著粗氣，像是向外撕扯乾燥的魚翅。
"紙片人"吃痛，憤怒地將這只黑熊甩開，甩高，想將她摔死。
但葉星星在空中變作了鷂鷹，調整好位置，重新落在了怪物的肩頸上，尖牙利爪再次死死鎖住了它的身體。
可悲的怪物現在就像草原上一隻被群狼撕扯的斑馬，又像是被肉食蟻漸漸麻痺的森蚺，痛苦地反抗，結果只能感受到自身力量的流逝。
天外的空間飛速在倒退，"紙片人"就像是畫布中間出現的黑洞，在瘋狂吸收著周邊的油墨。
遠遠看去，那場景猶如洗手槽開啟了翻蓋，裡面的水都順著洞口旋轉流走，流向了不知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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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顯得那樣地順利。
意外？
不存在的。
硬要說的話，其中最為辛苦的伊恩單方面在承受著來自怪物最大的壓力，他一次次地被擊敗，輾轉在故事之外，又一次次地重新回來。
對戰友們來說，他們只經歷了一次還算危險的戰鬥。
但對伊恩來說，這是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
異空間的時間流逝有著與外界不同的速率，他必須同時面對數量多到極致的敵人，時刻保持著激烈的運動。
當他的身體因動作而開始疲勞，變得緩慢時，大大小小的怪物永無止境地蜂擁而至。
同一根肋骨數不清斷了多少次，頭和身體哪一個部位沒有被打爆過。
每當他有所失誤，只能重新再來，用身體去熟悉怪物的節奏，用經驗去躲避四面八方的攻擊。
這是一個普通人的戰鬥方式，一個用自己的死亡次數彌補天賦素養的戰鬥方式。
這，就是伊恩的戰鬥方式！
要熟練掌握控制力道，不能浪費多餘的力氣，適當的捱打比連續躲避要節約體力，這樣才能在持久戰裡站住腳。
...
"不要失誤不要失誤不要失誤。"伊恩拼命的提醒自己，又一次躍進書頁。
數不清失敗多少次了，中間也有休息了很久一段時間的過程。
但伊恩知道，這是唯一擊敗那個怪物的方法，而且可能性非常高。
剛才那次是他堅持最久的一次，龍神刃對他來說已經如臂使指，場面上的小怪還剩下不到一半，伊恩感覺到自己的體力還有所保留。
汗液順著手臂肱肌的稜角匯成小溪，他的嘴唇因為大量失水而變得乾燥起來，但他的眼睛越發有精神。
來了！神龍印！
刀花一挽，前踏斬出。
面對這樣龐大數量的攻擊是不能有招架的，招架只會浪費力氣影響擊殺效率，只有必要的移動和不斷攻擊才能保證最有效的收益。
伊恩斬開正前方的大影怪，心知背後的攻擊馬上到了。在上一次觀察到那個方向的情況時，他已經對來自那裡的怪物方位和移動速度有所記憶，在這一秒，有兩隻時鐘小怪物會攻擊到他現在的位置。
轉身，斜上斬。但在做這個動作之前，腦海中已經有了下一個動作，下下個動作，甚至一分鐘之內要完成的動作方位。
所以斜上斬的同時，身體已經向後拱起。刀刃輕輕帶過時鐘小怪物的身體那一瞬間，伊恩已經遠遠地退了出去。
幾乎在同時，攻擊到了，被閃避了。
他試圖以極端的戰鬥節奏模仿下棋，用自己的行動來引導第一個人做反應，再以第一人的反應影響第二人，第三人，進而決定第四人的行動方式。
依次推舉。
這樣，他可以憑藉各個動作將所有怪物帶入環環相扣的陷阱，牽一髮而動全身，然後怪物就會接二連三地排隊赴死。
想法非常美好，然而有些放鬆的他忽略了一件事。
——如此龐大的計算量，根本就是一個超越宇宙極限的推演，人力難為，只有神能做到。
他不可能是神明，那點可憐的計算能力，跟風零語使用時間法術時所耗費的量比起來，簡直是小兒科的級別。
推演計算是同代天才風零語都做不出的事情，區區伊恩要怎麼做到？
所以他很快就被出乎意料的攻擊擊倒了。
伊恩罵了一句："靠！沒注意。"
情理之中的自我安慰，要是他真的能注意到戰鬥中的每一個細節，恐怕他就不會是某人口中那個最弱版本了。
被猛烈的攻擊打中後腦勺的伊恩撲倒在地，黑暗瞬間淹沒了他的雙眼。
...
又失敗了？
伊恩剛想重新爬起來，忽然聽到風零語在附近喚了一聲："我撈得還挺及時，快起來！"
"嘿嘿。"養由基的笑聲。
伊恩一個鯉魚打挺，環顧四周道："什麼情況？"
風零語嘲諷道："打不過了還要打，你是傻子嗎？"
"什麼？"
"沒什麼！快上吧，正面沒人了！"養由基一拍他後背，遙遙一指。
遠方的"紙片人"在深暗藍的天空背景下狂躁，漫無目的地亂拍一氣後，隨著養由基遠遠挑釁似的一箭，立即衝著他們氣勢洶洶地爬過來。
伊恩立即反應過來："葉星星進去了？"
"對啊。"
"換班了！"跨入異空間的鷂鷹長嘯一聲，顯然她也沒想到這裡面有這麼多的怪物。
原本也在擔心伊恩的壓力太大，一聽風零語的招呼，立馬進來分擔一下。
但葉星星可真的是沒想到要一次對付如此龐大的數量。
這天上天下，加起來多少只？
一百？兩百？
難以想象伊恩能在這麼多敵人的圍攻下堅持這麼久，葉星星苦笑，但處理多數量的敵人真不是她所擅長的。
面對時鐘小怪物成群的攔截，德魯伊搖身一變，鷂鷹化成獵豹，敏捷地閃了出來。
當她飄然落地，皮毛間開始長出更加濃密的熊毛，四肢撐開，健壯的後腿和屁股逐漸被濃毛所遮掩，尾巴縮短。
"嗷！——"黑熊人力而起，並還在長大，一個直撲便壓倒了正前方的大影怪。
緊接著，一隻皮糙肉厚的巨大棕熊開始在怪物堆中翻騰起來。
"野猩猩扛得住嗎？"養由基隨口問了一句。
風零語不知用什麼方式在觀測到異空間裡的情形，當他看到黑熊的額頭被扯下大塊毛皮，並流下淙淙鮮血，而葉星星愈加發狂，往往一個巴掌下去就是四五只的時鐘小怪物。這幅情形令他著迷的同時，也十分安心："看樣子沒什麼問題。"
伊恩已經在隨著兩口放鬆的呼吸間恢復了過來，望著他奮然衝上去的背影，養由基道："這個人平時推三阻四不幹事，卻老是在莫名其妙的地方逞強。"
"大概是他能力的局限性吧。"風零語意指伊恩的預知能力，對此有所猜測。
養由基卻將風零語與伊恩兩者聯絡在了一起，比較著他們之間的天賦差距。
養由基忍不住點頭："嗯，能力的局限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