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深了。
西川市水壩頂部，三十幾名武者在此地站立。
白天賜屹立在人群最前方，他注視著身下距離警戒線還有一大截的水位。
“不要掉以輕心，洪水的到來雖然都是有預兆的，但我們這次面對的不是尋常自然災難，根據揚州和梁州的受災地來看，災難的發生都是極其突然的。”
現在，能站在水壩上的武者，最次都是中位。
一般的下位武者，在面對自然天威時，連在洪水中保住自己都困難，根本無法給救援帶來任何幫助。
唯有中位武者，能用血肉之軀硬生生頂住洪水的衝擊，在水壩抵達極限的時候，還能給予助力。
現在，整個巴蜀省參加比賽的中位武者都到這裡來了。
其他的下位武者，統統被白天賜安排到了市區內，用以排程明天一早百姓的撤離工作。
“人都到齊了是吧。”
白天賜環顧四周，確認每一個熟悉面孔都在場。
然而環顧了一圈，他卻沒有看見那個令自己極其不爽的面容。
“通知我們的那家夥呢？他跑哪兒去了，第一個知道這件事的怎麼變成逃兵了。”
白天賜語氣譏諷。
作為堅定地站在靈能飛昇這一派的武者，還是天生神通者的白天賜。
對李長青這樣，被確定為靈能失格者，還要霸佔天才虛名的傢伙，從每個方位，都極度的討厭的。
在他眼中，舊術就是一條不該去走的死路。
哪怕是對於絕大多數武者而言，想要完成靈能飛昇，都必須先走舊術之路，完善氣血與精神，再去考慮共鳴亞空間，容納靈能。
白天賜也始終堅定地認為，過去的舊術之路，就算是存在，在現在也應該是被完全拋棄的。
從外星人墜落遺蹟中獲得的靈能科技，才是未來的一切。
甚至於，白天賜還極其堅定人類外來學說。
在他看來，過去所謂的神話，描述的，其實是那群給人類帶來靈能科技的外星人。
而人類的基因，也應該是來源於無數年前墜落藍星的那群外星人。
現在，人們應該完全依照從外星人遺蹟中發掘出來的靈能科技，徹底完善下位，中位武者的修行之路。
徹底擁抱靈能飛昇，舊術這種東西，提都不應該提起。
而李長青這樣，既走舊術之路，還把精力用在了領悟本該被拋棄的道韻上，最後被檢測出無法接觸靈能的廢物。
就應該是被時代拋棄的頑固派。
白天賜始終堅信一點，要是舊術真的走得通，人類就不會被外星人逼得內訌，從而引發世界大戰。
直到發掘出靈能科技，才阻止了戰火。
“如果他要是逃兵，我們連這件事都不會知道。”
孫勝毫不客氣地開口。
立馬，無數武者爭相附和。
“是啊，李長青選手一定有他的想法。”
“這件事既然是李長青選手，和他教練的猜想，現在梁州出事，說明他們是對的。他現在沒來，一定在做更重要的事。”
“沒錯，一定是這樣。”
作為巴蜀省天才第一人，李長青對在場天才武者的影響力很大。
大到遠超白天賜的想象。
從最開始無比迅捷的修行速度，再到大庭廣眾下，以一人之力，鑿穿整個瀘市代表隊。
一拳擊敗潘長風這樣的中位三星武者。
可以說，從露面開始，李長青就一直是各市天才武者追趕的目標。
“你們這些小子……”白天賜嘴角裂開。
“我且問你們，你們覺得李長青的修為現在能有多強？”
“至少比我們強。”曹峰冷不丁開口。
“直到現在，我已經中位四星，要一拳擊敗潘長風也得發揮出100%的實力，才有可能做到，李長青在一個多月前就是這個實力，以他的修行進度，不可能原地踏步。”
“沒錯，現在的他的確比你們強，但是呢？”白天賜眉頭揚起。
“他現在能有中位九星嗎？”
此話一出，就算是再相信李長青強大的武者也不敢點頭。
兩個月，從下位巔峰到中位巔峰，太瘋狂了。
白天賜呵呵一笑，他環顧四周，繼續道：
“其實也無所謂，我就假定他李長青修行速度是古往今來第一人，兩個月的時間已經修行到了中位九星，然後呢？”
“你們告訴我，就算他是中位九星又如何？”
“他能與亞空間共鳴嗎？”
“不能。”
“他能接觸靈能嗎？”
“還是不能。”
白天賜自問自答：“他是一個靈能失格者，這輩子永遠止步於中位境界的，被亞空間所拋棄的廢物。”
“無法共鳴亞空間，無法接觸靈能，就代表著他永遠無法施展神通。”
“我且問問各位，一個連神通都沒掌握的中位武者，他又能做什麼呢？”
最後一句話出口，白天賜抱胸環顧四周。
現在，就連曹峰，孫勝這樣，把李長青當做自己目標的武者，也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話。
正如白天賜所言，連神通都無法掌握，就算李長青的修行速度驚為天人，在面對如今的場景，他也做不了任何事。
“如果李長青是我，他可能還可以在我們看不見的地方，謀劃某種大事，可惜他不是。”
白天賜攤攤手。
“所以，你們不要把任何希望寄託在他身上，李長青沒那個實力肩負你們的期盼。”
“這就是中位武者的侷限。”
“他和你們所有人不一樣，他已經沒有了任何未來。”
“不要再指望他了。”
白天賜拍拍手，把所有武者的注意力重新吸引過來。
“一個普普通通的中位武者，他比你們好不了多少，他能做的，你們一樣能做，你們做不到的，他一樣不行。”
“各位，不要再對他抱有任何幻想了，行動起來吧。”
白天賜轉過身去，他手指著下方的水壩。
“現在水位還在警戒線之上，但我們不能大意，趁著河道的容積還很寬裕。”
“現在我們開閘放水，給之後的洪峰提供空間。”
說著，白天賜看向楊志明。
“楊志明，你帶幾個人去河道前方隨時偵測水位變化，西川長河上游在十萬大山內，你可以聯絡氣象局，隨時監控十萬大山內的降雨情況。”
“孫勝，你帶十幾個人，去水壩後方嘗試疏通河道，用山石修築一些抗衝擊的防禦工事，等到時候水壩負荷到了極限，我們可能會開閘放水，到時候就需要你們這一支小隊負責抵擋。”
“曹峰……”
白天賜有條不紊地把事情一一安排下去。
“三個小時後，政府支援的器具應該會到，不過那些東西用處也不大，大型挖掘機進不了山，而且還不如你們力氣大，30噸左右的機械臂而已，別指望太多。”
“作為武者，你們用手可比開挖掘機快多了，你搬個十幾噸的石頭，放在地上推著走，這地不就犁出來了。”
白天賜一一把任務安排下去。
他自己則坐鎮水壩最頂端，隨時打算動用神通修補水壩破碎的地方。
以及在最後關頭，作為最後一道防線而存在。
任務剛剛分配下去，楊志明幾人還沒來得及動身。
一個不好的訊息便從氣象局傳來。
“你說什麼？十萬大山今日突發驟雨，沒有辦法阻攔？驅散雲雨都做不到嗎？”
楊志明按下擴音鍵，在場所有人都聽見了氣象局工作人員，語氣極為低沉的報道。
“降雨量預計是多少？”白天賜拿過手機。
十萬大山之後，直通長河的源頭崑崙，一旦上游降雨嚴重。
他們所在的西川市所遭受的衝擊將會是無法想象的。
電話另一頭，沉默了片刻。
“保守估計，降雨量可以達到300毫米以上。”
整個水壩上方都安靜了。
300毫米以上，這還是保守估計。
難以想象，24小時，乃至48小時之後，如此恐怖的降雨量下，十萬大山內會湧出一條怎樣恐怖的黃龍。
這座水壩，能支援多久？
“就沒有辦法提前驅散雲雨層嗎？”孫勝在一旁忍不住道：
“我不相信，短短幾個小時，所有雲雨會那麼聽話的集中在長河上游，我記得氣象局有專門人工降雨的炮彈，就不能在雲雨還沒有移動到長河上游的時候，讓雲雨提前釋放嗎？”
“這樣，可以保證降雨由多個城市負擔，長河的水位就不至於暴漲得如此厲害。”
人工驅散雲雨，以目前人類的科技無法做到，這是讀完大學的孫勝很明白的一件事。
驅散雲雨，需要和藍星的大氣逆向對抗，除了多位上位武者聯手，除此之外，科技的力量就是雞蛋碰石頭。
但驅散雲層不行，提前降雨就沒問題啊。
讓雲雨在走來的路上釋放完畢，降低長河水位上漲的程度，這是完全可以做到的事。
“不好意思。”
然而，氣象局工作人員的聲音，讓在場眾人心頭冰冷。
“這次的雲雨很奇怪，我們已經打了很多發炮彈上去，明明雲雨的凝聚度已經到位了，但就是不下雨，所有雲雨都是聚攏在十萬大山後，才開始落雨的，現在所裡完全沒有研究出反常的原因。”
“也就是說，我們必然會面對，千年一度的大洪水了。”
“按理論來說，是這樣的。所以氣象局給諸位的建議是，加快疏散速度。現在最後一朵雲雨就在諸位頭頂，根據我們的測算，還有最多12個小時，這朵雲雨就會抵達十萬大山，開始降雨。”
這個訊息無疑是致命的。
孫勝幾人紛紛抬頭，果不其然看見了頭頂望不到邊際的烏雲。
難以想象，這朵雲層中，蘊含了多少水汽。
“白天賜，你有辦法嗎？”孫勝扭頭看向白天賜。
後者眉關緊鎖。
“雲雨距離地面至少在兩千米以上，我動用神通，最多觸及千米下的空間，干擾不了雲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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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也沒有辦法對嗎？”
白天賜扭頭望去，他的神色沒有絲毫波動。
“不只是我。”
“除了上位武者，誰也沒有辦法干擾雲雨，我是天生神通者，不是亞空間聖選，做不到那種程度。”
“整個西川市，也沒人能做到這個地步。”
啪——
一顆巨大的水珠毫無徵兆地落在了水壩上。
啪啪啪——
這顆水珠作為排頭兵，在它落下的瞬間，下一秒，無數水珠傾盆而下。
短短三秒鐘不到。
水珠們連成了一條線，將整個水壩上方完全籠罩。
轟隆——
頭頂電閃雷鳴。
下雨了。
還是大暴雨。
所有人面面相覷，看著彼此的衣物肉眼可見地被打溼，水流化作小溪，從各自身上淌落，水壩內的水位，迅速暴漲。
“下雨了！”
“真的下雨了！”
電話另一頭，氣象局的工作人員顯然也聽見了這邊的動靜。
隨著那頭傳來一陣人員的奔跑與驚呼。
“各位，各位，我是青州氣象局的局長。”
“奇蹟，發生奇蹟了！”
“代號共工的巨大雨雲層，現在居然在西川市的頭頂提前爆發，現在下游的河道容量還很充裕，各位可以放心開閘放水，這樣一來，就算是十萬大山的山洪暴發，西川市受到的影響也會驟降一半以上！”
“哈哈哈——”
“太好了！”
雨水的沖刷，讓他們內褲都溼透了，可每個人臉上都掛著興奮的神光。
“白天賜，你不是說沒有辦法嗎？你看，這雨現在不就是下起來了。”
孫勝沒有參與其他武者對白天賜說大話的討伐，他只是嘴角勾勒，無聲地在雨中笑了起來。
白天賜童孔震動，他勐地抬頭望向天穹。
對於其餘武者的笑聲，他完全沒有絲毫氣憤。
有的只剩下激動。
“是誰？”
腦中無數個人影一一閃過。
沒有出現在這裡的李長青，瞬間被他拋在腦後。
沒有這個可能。
難道是他？
那天月圓之夜，將他斬落長河之上的身影徐徐浮現。
真的是你嗎？
哈哈哈——
白天賜心頭狂笑。
我就知道，這場與自然的搏殺，你絕對不會缺席！
是你，一定是你！
只有我白天賜的宿敵，才有這樣的能力！
他仰天望向落雨天穹，嘴裡放出爽朗笑聲。
“哈哈哈——”
“我就知道一定是你！只有你，才有這樣的能力！”
“短短一週，你的實力又成長了嗎？”
轟隆——
雷霆落下。
長河漲潮，淹沒碼頭。
李長青站在河中，他披頭散髮，手持純陽劍。
腳踏七星之步，頭頂日月之型。
彷彿化作神話中，操弄日月星辰之力的天師，祈雨落雷。
“風來，雷來！”
“雨來！”
李長青雙目蒼茫，再無黑白之分。
此刻，他眼中的天地盡數化作無邊的炁。
沒有天地，沒有長河。
只有徐徐流動，任由他撥弄的炁。
凌駕於天人合一之上的領域。
配合上造化神通。
李長青徹底凌駕於天地之上，化身那永恆的太上。
將這最大的雲雨，留在了西川市上空。
雲雨不落？
在太上的旨意下，我不管你有沒有雨。
我讓你下，你就必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