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丁無意識地懸浮在橙黃色液體當中，蒼白鬚髮伴隨輕微水流而緩慢飄蕩，手指小腿等部位偶爾還會抽搐顫抖幾下。
這種抽搐，不是像抽筋那樣的自然抽搐，而更像是一副連貫動畫中被抽出數幀畫面那樣的“掉幀”式抽搐。
這一秒，奧丁的手指還在這個地方，下一秒就瞬間晃動到了一釐米開外，中間沒有“挪動”這個過程。
從玻璃圓柱上方延伸而下的鋼鐵機械臂，慢慢悠悠地將已經空了的針筒抽離，伴隨一陣充滿現代工業美感的機械運動，機械臂縮回了玻璃圓柱頂部。
一切都像是沒有發生過，除了奧丁脊背上一排清晰可見的針孔之外。
天后弗麗嘉與托爾等人，只能眼睜睜看著整個過程的發生，卻不清楚在奧丁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於是，他們將焦急疑惑的目光投向了李昂。
“奧丁暫時安全了。”
李昂溫和地笑了笑。
“....真是太感謝您了。”
天后弗麗嘉連忙拉著托爾洛姬，朝著一襲白大褂的李昂道謝。
要是早些年間，任誰都無法相信，高貴無比的阿薩神族皇室竟然會向區區一名地球人類鞠躬道謝，態度如此諂媚，姿態如此卑微。
這還是那個眼高於頂的阿薩神族麼？這還是那個自詡九界主宰的阿斯加德王室麼？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奧丁一家子統統淪為了學園都市的地下囚，迫不得已接受了人格改造手術，掛上了“僱員”的牌子，為李昂工作。
甚至於連同整個阿斯加德王國在內，都打包奉上。
這其中的辛酸苦楚，還真是頗具黑色幽默的意味。
不過為李昂打工也不算丟人，倒在李昂手下的勢力數不勝數，前有活體星雲級別的多瑪姆，後有齊塔瑞人的七十億亡魂。
和這兩個例子相比，能在李昂手下打工的阿斯加德人還算好的了——這也是李昂看在阿斯加德確實庇佑過地球的份上。
李昂淡然笑道：“別急著謝，我剛才說了，奧丁只是暫時安全了。”
話音未落，玻璃圓柱內的奧丁又有了新的變化，他的“掉幀式抽搐”愈發明顯，整個人都開始模糊不清。
還沒等弗麗嘉等人叫出聲來，奧丁的快速抽搐卻又立馬平息，模糊的人形也逐漸穩定。
這個過程慢悠悠地重複迴圈著，大概以30秒為一個週期。
李昂一挑眉梢，漫不經心地打了個響指，玻璃圓柱的頂端立刻延伸出一圈合金板，順著玻璃圓柱的外壁，拉至底端，將玻璃圓柱與外界徹底隔離開來。
殊不知自己丈夫已經被李昂標上了“小白鼠”的標籤，天后弗麗嘉看到奧丁如此嚇了一大跳，急忙問道：“那李昂閣下，我的丈夫....現在是怎麼樣的情況？”
面對病人家屬的疑問，頗有職業道德的李昂還是比較寬容的。
他看了一眼玻璃圓柱內的奧丁，笑著說道：“他現在處於一種量子疊加態”
“疊加態？”弗麗嘉下意識地攥緊了洛姬的手掌，引得後者面部表情一陣扭曲。
“沒錯。”李昂點了點頭，隨意說道：“哥本哈根詮釋認為，一個量子系統，當它與外部世界發生相互作用、或者被外部世界測量時，系統的疊加態將坍縮成某一種可能的確定態。
這則詮釋是量子論的標準詮釋，
簡單來說，就是新增一個外在觀測者，就能夠讓一個不確定的量子系統的疊加態發生坍縮。”
“呃....”洛姬皺起眉頭，在腦海中翻檢了一番，猶豫著說道：“那....奧丁現在的狀態，是不是類似於薛定諤的貓？”
所謂薛定諤的貓，是指地球1935年，奧地利物理學家埃爾溫·薛定諤提出的虛擬實驗。該實驗由於有悖宏觀世界的常識，而使人困擾。
“是，也不是。”
李昂笑著說道：“在薛定諤提出的實驗當中，一個封閉盒子內裝有一隻貓，和一個與放射性物質相連的釋放裝置。
一段時間之後，放射性物質可能發生衰變，而測量到衰變的繼電器會釋放毒氣，毒死盒子裡的貓。
但是，放射性物質也可能不發生衰變。
因此根據常識，盒子中的貓會處在死、不死的疊加狀態，這顯然與常識是違背的。
與大眾認識相悖，匣中之貓實驗，並不是為了支援哥本哈根詮釋而提出，
恰恰相反，匣中之貓的實驗，是薛定諤試圖用宏觀常識嘲諷戲弄那些堅信哥本哈根詮釋的人所提出的虛擬實驗。
而薛定諤本人，雖然一直試圖用一般統計學說。來拒絕量子物理，卻陰差陽錯成為了量子物理學說的奠基人”
說罷，李昂拍了拍裝有奧丁的玻璃圓柱一下，手掌在合金鋼板上發出“peng”的一聲，隨意笑道：“在匣中之貓實驗當中，薛定諤將微觀系統的狀態與宏觀事物的狀態一一對應。
微觀粒子的狀態可以用波函數來描述，那麼生與死的狀態也能夠用波函數描述。
這樣一來，貓就處於疊加態。
而奧丁在某種程度上就跟那只貓一樣。”
聽到這裡，天后弗麗嘉等人也是嚇了一大跳，what？那豈不是說奧丁現在半死不活？有可能死也有可能不死？
這還叫做暫時安全？
似乎是看出了奧丁一家子的驚恐不安，李昂淡然說道：“別著急，玻璃圓柱內可沒有毒氣裝置會隨時毒死奧丁。
他的死的狀態，完全是天人五衰階段的正常現象——每一個細胞每一個化學鍵乃至每一個分子原子都在分崩離析。
看到這層合金鋼板沒有？它就好像是一層屏障，將量子疊加態狀態下的奧丁與外界隔離開來。
只要沒有觀測者來對奧丁的疊加態進行觀測，讓他脫離非死非活的狀態，那麼奧丁就能這麼僵持住。
他的阿薩神族身軀，就會在非死非活的狀態下修復自身，最終由觀測者出面，開啟蓋子，取出一個健健康康的奧丁。”
李昂所說的內容讓天后弗麗嘉等人的臉上都出現了困惑的表情，匣中之貓或者說柱中之人，明顯與常識相悖，
一個活物真的能處在死與不死的狀態之中麼？
腦子最為靈活的天后弗麗嘉，瞥了眼絕對隔離的圓柱體，猶豫著說道：“那....我們怎麼才能知道奧丁是否還活著？”
李昂攤手說道：“衰老細胞靶向凋亡藥劑，會在幾個小時之後消滅他體內的大多數細胞。而阿薩神族天生的堅韌神軀，又會讓他產生新的細胞。
按照我們的推演，此消彼長之下，他會慢慢恢復。
當然整個過程需要耗費幾天，幾個月，或者幾年時間。具體的時間節點，要看他個人的意志力。”
“等等，按照推演？”
酷似金毛大猩猩的托爾此時此刻倒是難得清醒，一下子把握住了李昂話語中的關鍵詞。
對於托爾而言，奧丁不僅僅只是撫養他長大的嚴父，還是維持整個阿斯加德乃至九界和平的統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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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使現在風水輪流轉，阿斯加德滿盤皆輸，連他們都得在李昂手下打工，可是這也絲毫無損奧丁在托爾心中的崇高地位。
畢竟，李昂不是人，而是類似於天災那樣的不可抗力，輸給他完全不丟人。
托爾的語氣有些高了，令一旁的天后都嚇了一跳——她倒不是被托爾的語氣嚇倒，而是擔心托爾衝撞到了李昂閣下，引起後者不快，連忙在背後拉了托爾一把。
而金毛大猩猩一旦上頭，可不管其他，焦急地朝李昂問道：“難道就連您也無法確定我的父親什麼時候才能恢復麼？
要是他一直處在疊加態狀態下怎麼辦？
要是他恢復了，被關在圓柱裡，我們卻不知道怎麼辦？
您之前也說過，奧丁修復自身的過程需要等幾個月乃至幾年時間，還無法確定....”
還沒等李昂回答，天后弗麗嘉在背後猛掐了托爾一下，拉回了自己的大兒子，讓他注意姿態。同時謙卑平和地問道：“李昂閣下，請原諒托爾的莽撞，他只是太關心自己的父親了。”
李昂擺了擺手，無視了這家人的小動作，隨意說道：“量子領域的物理法則實在是晦澀深奧，就連我，在微觀尺度下也沒有多少操作空間。
而針對天人五衰這類的自然衰老問題，我和斯特蘭奇醫生等人也才剛開始研究，還沒有足夠多的臨床樣本，一切都還只是猜測推演。”
這倒是實話，末法時代的大環境下，想要找幾個實力達標、面臨大限的超凡者還真是困難，針對天人五衰問題的研究也因為缺少樣本而進度遲緩，
當初那位留著個性光頭的至尊法師古一倒是符合要求，但她早已湮滅在光束炮下，化為齏粉。
說到這裡，李昂頓了一下，看著不安的奧丁一家，本著醫生的職業道德，勸慰說道：“你們也不用太過擔心，針對奧丁什麼時候能夠恢復這個問題，我們也有解決方案，
看到這層玻璃罩子了吧？
如果奧丁自己恢復了，他肯定會拍打玻璃罩，而聽到拍打聲音的自動監控系統，就知道奧丁恢復了。”
……托爾的眼角抽了抽，表情有著扭曲。
感情您剛才說了這麼一長串，到頭來還得依靠奧丁自己拍打玻璃罩才行？
此時此刻托爾的感覺，就好像一個肥宅費勁千辛萬苦減輕體重，保養皮膚，學習各種紳士禮儀，穿上高階定製西裝，終於約女神出來用餐，剛想著燭光晚餐之後如何浪漫，卻聽女神輕啟朱唇，淺淺一笑，柔聲說道：
“六百一次，一千包夜。”
要不要這麼low啊？！
李昂看懂了托爾臉上的表情，攤手說道：“不要覺得low嘛，越簡單越樸實無華的方法，有時候就越有用”。
“好……好吧……”
面對奧丁一家子的驚疑，李昂只是微微一笑，倒沒有多加解釋。
量子領域的一切本就是混沌不清的，這次對奧丁的實驗，在某種程度上也是一種前瞻性研究。
如果進行順利，那麼就可以開始下一個階段的探索。
就像李昂之前所說過的那樣，當超凡者的實力上升到一定程度之後，決定他能力上限的，就不僅僅只是“能量儲備”那麼簡單。
維持地球運轉的能量來自於太陽，地球上的所有飛禽走獸，所有自然氣候，所有可再生能源（除地熱資源外）全都仰仗於那顆橘黃色的恆星。
而這些維持地球所有生態環境、衍生出地球46億年生命演化史的能量，僅僅只是太陽逸散出能量的二十二億分之一。
而在太陽之上，還有各種各樣的極端天體。
半徑為太陽1420倍的大犬座VF，半徑為太陽1900倍的仙王座VV A、中子星、夸克星、黑洞.....
“能量儲備”這個詞彙，在廣袤無垠的宇宙中不值一提。
能否靈活運用常規宇宙物理法則、如同撬動槓桿一般利用物理法則為自身效力，才是決定超凡者能力的上限。
如果將超凡者有限的能量儲備當成一堆金屬錠，那麼這坨金屬可以被用來鑄成巨型錘子，也可以被打造成殲星炮。
巨型錘子與殲星炮同種材質，同為武器，但兩者的破壞力何其懸殊，造成這種差別的，就是超凡者本身對物理法則的認知改造能力。
而李昂的下一個目標，就是勘破量子謎團，能夠自由操控量子領域的一切。
“如果你們還有疑問的話，可以諮詢一下斯特蘭奇醫生，他所領導的學園都市再生醫療科會對這個專案持續跟進。”
李昂吩咐了幾句，大概就是讓托爾等人保持信心，只要裝有奧丁的玻璃圓柱沒被強制破壞，一切就都還好說。
“李昂閣下，請等一等，”
正當李昂打算走出病房的時候，天后弗麗嘉叫住了他，猶豫著將奧丁之女海拉的事情說了出來。
現在奧丁處於死與不死的中間狀態，那位死亡女神很有可能王者歸來，報復阿斯加德的一切。
“海拉雖然叛逆殘暴，但終究是阿薩神族的一員。”
天后弗麗嘉苦笑著說道：“如果她來找麻煩的話，還請您儘可能放她一馬，我會儘可能勸說她的。”
……
李昂不僅有著無語，天后弗麗嘉這語氣，怎麼把他弄得像是無惡不作的惡霸地主黃世仁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