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聽故事？”田中英忽然湊到琳琅身邊。幾個扎堆聊天的人頓時尷尬一笑，散開了。“恩，好想以前聽過這個故事，只是這個故事後來的事，記不太清楚了。”琳琅說道。“我最近在研究你們滿洲的文化，恰好聽過這個故事，我給你講講？”田中英說道。“隨便。”琳琅聳聳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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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這個採參人開啟屋子，屋裡一個人也沒有，放在炕沿上的那一縷頭髮……變成了野山參的參須。這個男人立刻知道，這個大姑娘是野山參成精變的，這參須，是她為了感謝他而特意留下的。男人一直沒有辦法忘記這個奇異的姑娘，他每天打開門，都希望那個姑娘再一次昏倒在他門前。男人在家裡等了姑娘好幾個月，一直沒等到姑娘，傷心之餘，就帶著參須下了山。”
田中英靜靜的敘述著。
“他下了山，來到一個鎮子，立刻就有一家當鋪的掌櫃把他請進當鋪，好吃好喝的招待了他好幾天。男人有些過意不去，就問掌櫃的為什麼對自己這麼好。掌櫃的終於說出了他的願望——掌櫃的，想要那些參須，並願意用自己的店鋪來換！”
“男人也很好奇，為什麼掌櫃的知道這些參須，為什麼掌櫃的要這些參須做什麼？姑娘留給他的參須太少，根本不夠入藥的，這麼一點參須，還能做什麼？”
“男人交出了參須，但他有一個條件，必須知道這些參須有什麼用處。掌櫃的就帶著他來到後院的石磨那裡，將參須插在磨盤中間的眼裡，再堆上黃豆，開始推動碾子。”
說道這裡，田中英的聲音就微微有些傷感。
“碾盤開始一點點碾碎參須和黃豆，從碾盤下滾落出來，並不是豆漿，而是一個個黃亮亮的金豆子。男人驚呆了，掌櫃默默的推動碾盤，金豆子灑落了一地，而參須，只磨掉了一點點。男人驚呆了，他有些後悔這個交易，這麼多金子，可比這個當鋪值錢多了！”
“掌櫃向男人詢問這些參須的來歷，男人堅決不肯吐露，掌櫃的帶著金豆參須和金豆子離開鎮子。這男人也起了歹心，他把當鋪賣掉，再次回到山裡面，四處尋找那個野山參變幻的姑娘，結果，他在山裡面遇到了暴風雪，被埋在雪裡。等他醒來時，才發現自己被那個姑娘給救了起來。”
琳琅忽然插話道：“姑娘聽說了男人的故事，決心給這個男人一個真正的金礦，但這個男人根本不相信，以為這就是姑娘的藉口。姑娘就帶著男人，來到一個山谷中，說腳下就是一個大金礦，男人根本不信，襲擊了姑娘。然後，他發現自己眼前一花，居然還在那一片暴風雪中，身邊只有一袋黃豆，一節參須，和一顆碎裂的野山參。野山參的根鬚深深扎入地下，纏繞在一條金礦礦脈上。失去了野山參的法力，暴風雪很快將男人埋在雪中。姑娘確實如願給了他一個大金礦，只是他卻沒有命去拿！”
“你想起這個故事的結局了？”田中英問道。
“恩，很多年前，有人給我講過這故事。”琳琅忽然想起上一世的情形，有個很宅的學地理的男同學，在聽完這個故事後，第一句話就是，這個故事是瞎編的，長白山就沒有金礦，讓講故事的女孩，他的相親物件，分外尷尬。
琳琅笑了笑，這麼多年了，上輩子那些事，還有些無法忘記呢。
“和我聽到的故事，結局不太一樣。”田中英說道，“我聽說的故事，男人拼死闖出了暴風雪，他得到了能夠源源不斷將黃豆變成金豆子的野山參，也得到了一個大金礦，然後他起兵反抗朝廷，最後，統一了全國，做了皇帝，三宮六院，每一個妃子的容貌，都比當初的野山參姑娘，漂亮一百倍。”
“據說這個男人的名字，叫做努爾哈赤，是你們大清廷的開國元勳。”
“男人和女人，果然不太一樣。”琳琅淡淡說道。
“每一個聽故事的人，都會有自己的不同感受，再講給別人的時候，故事，總會變了味道。”身後忽然有人說道。
琳琅和田中英轉過身來，確是沈天雲安頓好了宿營的事，也湊了過來。
“這個故事，我也聽過一個結局，男人在最後一刻，還是放棄了對金子的嚮往，他想起來，他之所以當一個採參人，不是為了採參的財富，而是為了找個藉口，自由自在的住在山裡面。他放下了屠刀，眼前的姑娘，就變成了石頭。他失魂落魄的回到家中，才發現真正的那位野山參姑娘，就在屋子裡等他。從此，兩人過上了幸福美滿的生活，在寧靜的大山中幸福的生活，沒有人打擾。”
沈天雲的話語中帶著一絲嚮往，田中英聽到這段話，臉上明顯的浮現出蔑視的表情。
琳琅感覺氣氛有一絲不對勁，但她一時間卻想不清楚哪裡不對勁。她站起來說道，“故事就講到這裡吧，咱們還是討論一下救援的事。”
“這個事你們兩人商議就好，我去檢視一下我的士兵。”田中英起身，正了正衣帽。
他走出去四五步，忽然回頭對琳琅說道，“若是那個姑娘，當初肯拿出金礦，幫助努爾哈赤打天下，必定會被封為皇后，過上富貴榮華的生活，而不會落個慘死荒山的下場。”
沈天雲也站起來，看著田中英，毫不示弱的說道：“在後宮中，和三千嬪妃爭寵？這種事，有什麼幸福可言！有情飲水飽，對相愛的人來說，兩個人在一起，吃飽穿暖，就是幸福。”
琳琅摸摸臉龐，傷疤還在，應該，應該這兩人，沒有認出她吧？
“你們的話，我怎麼聽不太懂……”琳琅強作鎮靜。
田中英和沈天雲，一同將視線轉向她。兩人忽然同時嘆了一口氣，對視一眼，又錯開目光。
“沒什麼，只是想起一個故人而已。”田中英淡淡說道，他轉身，走向忙碌的日本軍人。
“呵呵，你和她很像，只是，她貴為一方軍閥，此時此刻，絕不會出現這裡。”沈天雲笑了笑說道，但他的笑容很快就在寒冷的空氣中消散。
琳琅抱著雙臂，看著二人向著不同的方向，漸行漸遠。
這兩個男人……原來……琳琅默默想到，雖然對他們兩個，並沒有那種感情，但有人為了自己爭風吃醋的感覺，還真是……
琳琅忍不住笑了，隨即搖搖頭，將這幼稚的想法丟擲腦後，但她的情緒，卻忍不住有些高漲了。
心情略微好些，她也開始思考自己的事。出來這麼多天，寬城子方面一定十分著急，但她並不是那麼想回去，這才自我安慰，躲藏在這小小的救援隊伍中。對寬城子的安危，她並不是多麼放在心上，經歷了屠城一役，她對這座平靜下蘊含無窮暴力的城市，實在有著太多的畏懼，只要日本人的飛機還沒有到達那裡，寬城子就應該安然無恙吧。而且，她心底，其實更希望寬城子能夠在沒有她領導的時候，依然能夠更好的走下去。
再或者，沒有她，寬城子是不是會走的更好？
琳琅靠在雪壁上，胡思亂想了很久寬城子將來的政治格局，直到宿營地中有人呼叫她，琳琅才快步走向宿營地。
山下，隱隱有慘叫聲傳來，很快，劇烈的槍聲，從山下傳來，黑夜中，子彈噴出槍口的火光，清晰可辯。
“嘿嘿，這些人終於開始火拼了！”有的士兵開始興高采烈的觀看這一場死亡的煙火表演。
琳琅看了一會，忽然感覺有些不妙，急忙派人叫來田中英和沈天雲，這兩個人貌似對山下的槍聲和慘叫都沒有聽到一樣，或者說，是不想這個時候出來和琳琅碰面？
“看這片火光和子彈的軌跡，你們注意到沒有，只有單方面的射擊！而且是防守一方！”琳琅沉聲說道，她隱隱有非常不好的預感。
“難道另一方是用刺刀突襲的？夜戰中，近距離刺刀突襲，有時候比子彈的威力還大！”田中英分析到。
“這是……這是……這是狼群！”沈天雲的話語帶著一絲顫音，他已經沒有心思挖苦判斷失誤的田中英，顫著嗓子說道：“我們之前也遇到過一次，這裡的狼，好像訓練好的軍隊一樣，哪怕被子彈打中，也不會嚎叫，只會更加兇殘的咬人……”
“狼群？”琳琅忽然想起那夜她和狼群的搏鬥。
“多少狼，有幾個狼群？你們是怎麼退走的？”琳琅急忙追問道。
“不知道……”沈天雲苦笑著說道，“當時很亂，非常亂，有槍的人都在隨意開槍，想要嚇走這些野狼。”
“第二天早上，凡是開槍的，都失蹤了，地上有很多重物被拖向樹林的痕跡，隊員們都說，這是山神在懲罰我們誤入了他的領地。”
沈天雲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發生了這件事，雖然我還想繼續調查，但其他人都沒有膽子繼續了。不得已，我才帶著隊伍準備撤出這裡。如果，如果沒有金礦的事，也許這些隊員們，就和我一起安然回家了！”
“貪慾！貪慾！人總是要死在貪慾裡！”沈天雲聲音有些高，在黑夜裡傳的很遠！
田中英在黑暗中默不作聲。
琳琅則忽然想到，她似乎，也是很有貪慾的人。
否則，她為何會落到這個下場？只是，她忽然之間，也有些弄不清楚，到底自己貪的是什麼？會讓身邊的朋友和親人，一次次遭遇不測？琳琅咬了咬嘴唇，把對趙四的擔心，對寬城子的擔心，驅散開。
她很清楚，這群野狼解決了山下這個營地，下一個目標，很有可能就是她們這個隊伍！***（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