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飯香和柴火氣息在青瓦鎮瀰漫。
一輛泥濘的計程車停在村口，引來不少乘涼人的關注。
青瓦村通往西鹽市的路很破爛，一年都見不到一回計程車。
看到張進財一家人從車上下來，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乘涼的老大爺大聲問道：“你們兩口子發財了嗎？”
張進財訕訕一笑，沒說話，手在後面不停擺動，催促家人趕緊下來離開。
張天峰提著禮品下車，從兜裡掏出一張50的丟給司機。
隨後下來的劉淑梅看的肉疼，這臭小子真的是不把錢當錢花啊，50塊錢，夠他們一家人一個月的伙食費了。
越想越氣，伸手就在張天峰的腰間掐了一下。那旋轉45度的疼痛，讓張天峰齜牙咧嘴。
“臭小子，這麼顯擺幹嘛，別人看我們當看猴一樣。”
“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我們應該算是青瓦村前十的萬元戶了吧，這不傳出去多沒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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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財不外露，你知道誰是好人誰是壞人了？”
“我知道，我一清二楚。”
青瓦村也有幾個流氓地痞小偷，他們平日裡自由活動，一旦牛大運有事情需要做，就會讓那幾個人動手。
牛大運馬上就要進去吃牢飯了，他們這些為非作歹的人也要跟著進去！
回到家中，凳子還沒坐熱，老爺子就上門了。
“你們多久回來的？”
“剛回來，爺爺您坐。”張天峰趕忙去端了一杯茶過來。
“賺錢了？竟然坐計程車回來，還給了50塊錢車費。”
到底是小地方，沒到十分鐘，他們的事情就傳開了。
張天峰嘿嘿一笑，道：“賺了一點點，不算多。”
“老五你也是，都當爹的人了還不知道以自身為榜樣，揮霍浪費，你都沒救了，就不能讓我的大孫子學點好的。”
在一旁抽菸的張進財愣了下，苦澀一笑。得，又當替罪羊了。
“算了，談正事。”老人家正色說道：“你們現在就走，別留在青瓦村。”
“爸，發生什麼事情了？”張進財問道。
“牛大運要讓你們回廠裡上班，我眼皮子一直跳，總感覺有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不得不說，有時候老人家的第六感是很正確的。
牛大運把自己的外表維護的很好，在所有青瓦村民的眼中，他都是一個盡職盡業，努力替工人找活路的好廠長。
要不是重生回來，張天峰也發現不了。
關於牛大運的事情，張天峰給父母說了。
起初兩人都很震驚不相信，可張天峰寫的罪證明細裡有好幾十條都跟工廠有關係，且是他們親身經歷過的，兩口子稍微想想就發現其中的貓膩了。
“爺爺，他多久來的？”張天峰問道。
老人家回想了下，說道：“半小時之前吧，我現在得到訊息，他也應該在來的路上，趕緊走，這幾天都別回村裡了。”
“爸，牛大運馬上就要進去吃牢飯了。”張進財說道。
“你怎麼知道？”
“你孫子幹的好事情。”
“嗯？”
老人家的銳利目光打在張天峰身上，還沒來得及說話，牛大運的聲音就從門外傳來。
“老張，聽說你在西鹽市發財了，我上門蹭口水喝，方便嗎？”
話音落下，兜裡傳來震動，是傳呼機的聲音。
張天峰買了兩個傳呼機，走之前留給四伯一個，方便得知事情的進展。
剛剛得到訊息，舉報材料被受理，裴冠已經被抓進去了，那孫子沒撐過3分鐘就把所有東西都說出來。
市裡已經派遣抓捕隊伍前來，預計還有十分鐘抵達青瓦村。
“爸，讓他進來吧，拖住他，等上面的人下來抓他。”張天峰說道。
“你們到底在說什麼？我怎麼有點聽不懂了。”老人家撓了撓頭髮稀疏的腦袋，一臉疑惑。
“爺爺，待會你也別說話，等結束了我會給你解釋清楚的。”張天峰說道：“爸，你去開門。”
張進財點點頭，開門走出去。
沒多會，牛大運就跟著進來。
看到老人家坐在一旁喝茶，看到張天峰坐在另一邊玩傳呼機。
“嚯，還真是發財了呀，連傳呼機都買上了。”
“張叔，你也在這裡啊，真是辛苦你了，還親自過來做他們倆的思想工作。”
說了兩句話，牛大運直接開門見山：“老張，我給廠裡找了一批貨，三天後交貨。現在人手不夠，你們今晚去加班吧，一人五毛錢的加班費和夜宵補助。”
“不去，我們待會就要回西鹽市！”
現在張進財都不想跟牛大運說話，若不是兒子發話，他都不會開門。
牛大運臉色一僵，道：“老張，這就是你不對了，我考慮到你們家庭困難，特意給你留了兩個位置。”
“不困難了，我現在有錢了，沒看見我兒子都開始玩傳呼機了嘛，我準備去買手機了。”
93年的移動手機已經出現了，但目前為止，流行範圍還不廣。
除了購買手機的費用昂貴，號卡的費用一樣貴，屬於富人的玩物！
“既然如此，那我就去讓其他人幫忙吧。”
長年養成的嗅覺，讓牛大運感覺有點不對勁。
張家人怎麼開始一反常態了，對他既不熱情也不禮貌，連話都不回。
就算是賺到錢翻臉不認人，也不應該這樣吧。至少在明面上，他還是一個老好人，誰都應該給點面子。
“牛廠長別急著走呀。”張天峰把傳呼機放在桌上，笑著說道：“來都來了，喝一杯茶再走吧。”
“也行，正好聽聽你們兩口子怎麼賺錢的。”
牛大運坐在凳子上問道：“我聽人說你們是坐計程車回來的，你們才去西鹽市兩天啊，做什麼生意，賺那麼多錢。”
“擺地攤，跟牛廠長的家底比起來，萬分之一都算不上。”張天峰笑著說道。
牛大運總感覺這個笑容有點滲人，咧咧嘴，說道：“小峰，你在青瓦村長大，應該知道我為了救活棉紡廠，連自家祖宅都賣了吧。”
“現在我就是一個無家可歸的窮光蛋，還欠了一屁股債。就別調侃我了。”
張天峰故作驚訝：“是嗎？可我怎麼在前天晚上，看到牛廠長開車進了西鹽市的山水莊園？”
“那裡可是別墅哦，一棟要賣好幾萬呢，還要人脈才能買。”
“你看錯人了吧。”牛大運已經開始冒汗了。
現在他能確定出問題了。張進財夫婦肯定是發現了什麼資訊，所以對自己的態度大變。
結合自己被調查的事情，牛大運想了幾秒鐘，起身說道：“既然你們不去廠裡上班了，那我就先告辭了，去找其他工人。”
“牛廠長慢走，對了，有件事情拜託您一下。”
“你說。”
“進去以後，替我向裴冠問個好。”
牛大運愣了下，快速離開。
站在門口，看著牛大運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裡。
“大孫子，究竟發生什麼事情了？”
“牛大運貪汙國有資產，證據已經被提交到公安局了，瞧，抓他的人來了。”
閃爍著燈光，響著警鈴的警車闖入青瓦村，三輛車將牛大運堵在路中間。
幾個人下車，拿出一張紙後，就將牛大運帶離，留了一人在原地。
等那人慢慢走到路燈下，老人家才發現那是他的四兒子，張繼正。
‘聽說沒，牛大運因為貪汙，被張家老四舉報了。哪個張家？咱們村還有哪個張家出了大學生？’
‘那家夥以前是混混呀，現在竟然開始舉報牛大運貪汙了，不得不說國家教育有作用，把一個壞人變成好人了。’
‘那是當然，沒看見西鹽市的局長都在感謝他嗎？’
‘浪子回頭，青瓦村少一個禍害，多一個好人。’
牛大運被抓的訊息不脛而走，不只是青瓦村，就連鄰村也在討論。而張家所有人都聚集在院子裡吃飯。
酒過三巡，女人都去廚房候著了，張家的規矩是男人做飯，女人洗碗。
飯桌上，聽完整個事情經過的老人沉吟片刻，說道：“所以說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幫你四伯。”
張天峰用力點點頭。
讓四伯把罪狀交上去的主要目的，就是為了改善他在青瓦村村民眼中的形象。
“好，很好，我張家終於又出一個能人了。”
老爺子高興的又喝了一大杯酒，把杯子放在桌上，他起身說道：“大孫子跟我進屋，我有幾句話要跟你說。”
“爺爺慢點，我來扶你。”
扶著爺爺進屋，讓他坐在太師椅上，張天峰擦去額頭的汗水：“爺爺，你想說什麼。”
“那些錢，是你賺的吧？”
“嗯，我正想跟你說這個事情，我打算以後一邊做生意一邊上學了。”
“只要不耽誤學習，我贊同你這個做法，那你打算如何照顧你的姑姑伯伯，還有其他親戚們？”
這是一個不可避免的問題，特別是子女多的家庭。只要一人發了財，其他人都跟過來抱大腿。
“這問題我早就想好了，他們想要做生意，我可以給指點，不說大富大貴，至少比他們現在做的事情要賺錢。”
“但有一個不能逾越的底線，我自己的生意，任何親人都不能插手，他們可以來幫我，我不會給他們管理權，一切憑能力辦事。”
張天峰見到太多的商人因為親戚插手的緣故，最後走向衰敗，他不會讓自己犯這樣的錯誤。
老爺子很是認可的點頭：“這話你不適合說出來，惡人讓我來做吧。”
“那就更好了，爺爺出馬，一個頂仨。”
“臭小子，你一開始就知道我會搶著當這個惡人，是不是？”
張天峰沒有回答，只是傻笑。
老人家點點頭，道：“暫時不要把你賺大錢的訊息說出來，牛大運被關進去了，但他在外面應該還有人。”
“至於你姑姑伯伯那邊，我會去說的。”
“好的，爺爺，我還有件事情要跟你說。”
“說吧，你現在就是張家的太上皇，我都不敢惹你了。”
“我要去深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