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短情長,與我何幹。
一直以來李棠越發認為自己缺乏某味兒情愫。
並非麻木不仁,而是“零落成泥碾作塵”的乏味。
他的身邊總是人影幢幢,各類剪影呼應記憶中的片段。
逝者如斯,來去匆匆,僅此而已,他早已習慣。
但對於李卿衣,他確實有所好感。
為此,他將珍視這份來之不易的情愫。
“走,帶你去個地方。”
李棠拽著她的胳膊,不由她分說便向外頭走去。
“你又要去哪裡?”
李卿衣問道。
“附件。”
李棠只是如此回道。
隨後他踏空而去,李卿衣也隨他同往。
隨後降落於中廊橋之巔,李棠席地而坐,眺望著海波山峙。
“三姐,你去過封京嗎?”
李棠問道。
“去過,那時候母妃還在,很小的時候。”
李卿衣臉上浮現一抹追思的神色。
確實是很小的時候,只不過回憶起來卻像是在昨日,只不過母妃的臉龐她已然記不太清了。
“那是個怎樣的地方呢?”
李棠繼續問道。
“一個很可怕的地方,聳立著高樓星斗,宛如木石森林。每個人的眼神都很可怕,遠比豺狼虎豹兇惡。”
李卿衣回道。
森林,弱肉強食。
封京也同樣如此,不過在吃掉對方之前,人會表現出“於心不忍”或是欲以“冠冕堂皇”。
“你厭惡哪裡?”
“對,我由衷厭惡那片木石森林。”
兩人緘默片刻,李卿衣坐在李棠身旁,百無聊賴地看著與他相同的方向。
“為什麼問我這些?”
她問道。
“因為我起碼得知道我去的何種地方。”
李棠手指遠方,哪裡星河與海面交接,如夢似幻。
“你可以不去的,我求父王換個人——”
“不要說這種幼稚的話了,三姐。”
李棠打斷道,語氣加重了幾分。
“我不明白,為什麼你們都對那種地方趨之若鶩。”
她咬著牙說道。
“並非趨之若鶩,而是非去不可。”
“為何?”
李棠指了指腳下,回道:“流水可知它要去往何處否?它不知,但終歸要匯入大海。流水如此,我亦如此。流水可往,我亦可往。”
話語間,龍淵之水頓時停滯,李棠真氣推動下,奔河逆流。
此情此景,李卿衣看在眼裡,她逐漸明白了李棠的意志。
“流水奔流入海,我卻欲抽刀斷水,實乃無用。”
她自嘲道。
“流水匯入大海再無歸來之日,那你呢?”
她最後問道。
“潮起潮落,何來不歸?”
李棠看向李卿衣,鄭重道:“我若歸來,天海可傾。”
“好,我信你。”
李卿衣終於釋懷。
第二天,李棠到訪秦氏義莊。
即將遠行,很多事情他要交代清楚。
步入義莊,他看見一對匆忙的身影。
樸真元正在調教他新收的徒弟,只可惜半個月過去了,這個徒弟一點長進也沒有。
他以前一直覺得張眉已經夠蠢,如今一看,這個十六更是蠢得無以復加。
恐怕她真的是一輩子做乞丐的命咯。
不過起碼是自己的徒弟,而且還是棠公子指派,就算再蠢他也會拼命調教。
“樸莊主。”
李棠招呼道。
“欸,這不棠公子嗎?您咋來了?”
樸真元轉過身,連忙行禮。
“我來找秦妙,正巧遇到你,十六——”
他呼喚十六的名字。
在給假人化妝入殮的十六抬起頭,衝著李棠傻笑。
李棠走過去看了眼她練習的成果……
化成這個鬼樣子,喪主家人的態度反而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喪主會不會頭七的時候來找她算賬。
“多加練習吧。”
李棠叮囑道。
“棠公子,秦莊主在房間內,她最近為了開拓義莊生意忙得焦頭爛額。”
樸真元說道。
李棠點了點頭,隨後朝秦妙的房間走去。
推開房門,秦妙正趴在一堆文書上酣睡,手邊還有一副算盤,口水打溼了紙墨。
【目前用下來,聽書聲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語音合成引擎,超100種音色,更是支持離線朗讀的換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李棠沒有搖醒她,找了個位置坐下,靜靜地看著。
似有一陣風來,秦妙睜開眼,模湖間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影子。
“棠公子……”
她的精神還未徹底清醒。
“棠公子!”
這會兒徹底清醒了。
她手忙腳亂間打翻了很多東西,算盤也摔到了地上,算珠四散滾落。
“為何如此慌張?”
李棠問道,隨即走上前扶穩秦妙的身子。
“公子,有失遠迎。”
秦妙告罪道。
李棠並未作答,他湊近了些,解開秦妙的衣領嗅了嗅,隨即在靠近腋下的地方也嗅了嗅。
“公……公子?”
秦妙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更多的則是一種受寵若驚。
“你好久沒洗澡了,無論何時何地切記要保持作息。”
李棠一本正經道。
“確實如此,那……那我現在就去洗。”
她直接將上衣一脫,打算鑽進澡堂清潔一番,她不想讓李棠感到不自在。
“秦妙,我最近要出一趟遠門。”
李棠叫住了她。
“遠門?多遠多久?”
她連忙問道,但隨即又意識到自己不應該管這麼多。
她立即改口,說道:“出遠門好啊,公子放心,我會幫你守好義莊的。”
李棠看著她,笑容變得柔和,回道:“我要去封京,大概幾年之內不會再回來。”
秦妙聞言,內心宛如天崩。
幾年……對她而言似乎太過漫長了。
但她依舊撐起笑容,說道:“願公子一路順風,我會一直等著公子。”
李棠與她相擁,總是以忠犬自居的秦妙,第一次感受到了為人的溫暖。
“我本無意救下你,但我由衷覺得,救下你是我不經意間做的一件幸事。”
李棠袒露心聲。
秦妙熱淚盈眶,千言萬語哽咽喉中,無需敘說,自在銘心。
李棠將事情交代完之後,告別了秦妙。
他沒有離開義莊,而是找到了徐姑。
“棠公子——”
徐姑行禮道。
“徐姑,本公子需要你幫我個忙。”
李棠開門見山道。
“我欲為公子赴湯蹈火。”
徐姑回道。
“半月之後,我將前往封京,缺一位侍從,你可願隨我同往?”
徐姑聞言詫異,反問道:“侍從人選,比我合適的大有人在,秦莊主和離護衛都比我夠格,哪怕樸莊主也比我勝任。”
“我選你自然有我的考量,你只需告訴我,願不願意。”
李棠凝視道。
“自然願意,我欣喜若狂。”
徐姑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