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來一路去往封京,一路上要穿過十八個州郡。
山川河流不必多言,但臨淵王與李棠皆輕裝上陣,以求速達。
臨淵王取道黑鴉山,此山可直通祁州,不必繞路琅琊。
山路險峻,黑鴉山自古以來便是不祥之山,山間多枯松,上有黑鴉。
每逢滿月,群鴉高歌,猩紅的鴉眸點綴皎然白月。
一行黑鴉會向滿月飛去,若是皎月轉為猩紅,則是極度不祥徵兆。
“本王也許久未曾走過此道了。”
臨淵王感慨。
上次奉詔進京,已是十來年前的事了。
武貞帝一直有意迴避他,哪怕御藥桉鬧得如此驚天動地,皇帝依舊不肯見自己一面。
說來御藥桉也是奇怪,到底誰給皇帝上供的御藥內塞了一枚劇毒蛇吻草。
此花乃是西域特產,然而御藥傳到璃州便被排查出問題,壓根沒傳到靠近西域的幾個州郡。
所以說這蛇吻草究竟是怎麼來的?
最終結果是連帶著幾個已經上供御藥的封疆大吏與諸侯王爺遭殃,唯獨臨淵王倖免於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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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那次御藥的發起州便是蓬來州。
也就是說,皇帝處置了所有參與其中的州郡,唯獨放過了領頭羊。
這並非什麼念及交情,而是封京方面仍在觀望。
當時他舊病復發,傷病伴隨心病,幾乎讓他崩潰。
那時候他每天晚上都在擔心自己萬一醒不過來,他的孩子們該怎麼辦。
恐怕自己撒手人寰的那一刻,便是臨淵王族的滅頂之災。
所幸十萬火急的時候,李棠出現了。
“伯父,前方道路有枯木倒伏,樹幹上站著一排烏鴉。”
李棠稟告道,打斷了臨淵王的思路。
他駕馬上前,揮斥馬鞭驅趕,隨後意念一動將枯木粉碎。
“伯父,此時交給我便好。”
李棠說道。
然而但他看向前方之時,忽然沉默了。
九曲十八彎的山間羊腸小道,枯木倒伏橫七豎八,幾乎隔幾步就要枯木擋路。
這隱隱之中似乎是上天在阻止二人前往封京。
“伯父,你怎麼看?”
李棠問道。
臨淵王自然也見到了這一幕。
“什麼怎麼看?攔路的東西,將其摧毀便可。”
臨淵王下馬,牽馬步行。
“無非是耽誤一些行程,棠兒,來幫把手。”
他招呼道。
“好的,伯父。”
李棠回道,嘴角揚起一絲玩味的笑意。
倒伏的枯木影響了他們的前進速度,直到傍晚依舊沒有走出山路,只能蜷縮於羊腸小道湊合一晚。
徐姑下車,她生火做飯,準備了一些簡單可口的膳食。
她將食物裝入精美的食盒,分成兩份遞給臨淵王與李棠。
“多謝徐姑娘了。”
臨淵王感謝道,一點兒沒有高高在上的王爺架子。
“粗茶澹飯,若能合王爺口味,便是民女的榮幸。”
徐姑回道,態度放低。
臨淵王嘗了一口,誇道:“好廚藝,簡單食材亦別有風味。”
李棠看向鍋內,似乎只有些殘羹冷炙,便問道:“徐姑,那你自己呢?”
“我吃些邊角料便好,公子。”
徐姑回道。
“這怎麼行呢?”
李棠眉頭一皺,將餐盒中的食物勻了一半給徐姑。
“公子,萬萬不可。”
徐姑躬身婉拒道。
她一介平民,怎麼能和王爺吃一樣的食物,這可是僭越。
“嘿,徐姑妮,你以後也為自己備一份吧,看你們主僕二人相互推辭,這叫本王如何安心下嚥呢?”
臨淵王苦笑道。
“這……是民女考慮不周。”
她接受了李棠勻來的餐食,感激之餘內心頗為心酸。
“多謝公子,多謝……”
她讀過很多書,也曾考過科舉,然而遇到李棠之前,她得壓根不像一個人。
她被出身束縛了人格,又因科舉落榜喪失了為人的資格。
深陷水深火熱的泥潭,活得不如一條路邊的野狗。
她搖尾乞憐,祈求高高在上的大人們賞賜一口吃的。
而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也只能在別人面前搖尾乞憐。
萬幸是她遇到了李棠,李棠喚醒了她的人性,不論是善的那部分還是惡的那部分,終於她像個人了。
夜半,臨淵王與李棠守著篝火,二人皆無睡意。
這是,身邊的樹影撩動,李棠稍稍打起精神。
脫影而出,影奴半跪於地上。
她便是臨淵王選中的僕從,這是理所當然,因為一直以來都是影奴。
“王爺,有一對人馬正在朝我們這邊趕來。”
臨淵王看著篝火,估計是這火光將人引來的吧。
“王爺,如何處置他們?”
影奴問道,同時亮出了手中的匕首。
“讓他們過來吧,讓本王瞧瞧大半夜都是什麼人在遊弋。”
臨淵王大手一揮。
大約幾分鐘後,人聲鼎沸,烈馬嘶吼。
一幫獸衣打扮的粗獷人自上而下包圍了位於羊腸小道上的李棠等人。
臨淵王坐著,巍如一棵老松。
“留下車馬女人不殺。”
為首之人喊道,原來是劫道之人。
“山路上的伏木可是你等放置?”
李棠問道。
“這是當然,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留下車馬女人。”
為首之人回道。
李棠臉上的笑意越發恣意,他瞅了眼山道之外的萬丈深淵,這幫人遠遠填不平這裡,只會消失得無聲無息。
他等待臨淵王發號施令。
這時一道清風拂過,澹了浮雲,撥雲見月。
月光如血,猩紅當空。
“諸君,借你等項上人頭,祭奠此血月。”
臨淵王開口道。
為首之人還沒反應過來,他的腦袋便被李棠一劍梟首。
車廂內的徐姑正要出去看看情況,影奴突然出現將其拉回車廂。
“這些東西,你還是不要看為好。”
她笑意深邃道。
大概二十來號人馬,沒能撐過六個呼吸,人仰馬翻,浮顱遍地。
李棠催動真氣,將屍體全部推入深淵之中。
臨淵王全程只是抬頭望月,待到人馬皆數處死,血月總算散去,重現皎潔。
“漏網之魚——”
他手捏一枚樹枝,頓時破空而去,精準地扎進那人的喉嚨。
然而那人交戰尹始便拋棄弟兄逃命,被臨淵王樹枝索命之時,已經逃出了二三百米。
“看來,咱們這次出行是祥瑞呢。”
臨淵王站起身,意味深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