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餐出門。
要說有什麼意猶未盡的事情，那麼便是握住九琉璃的手。
與女孩子手指交纏的觸感，會讓心頭泛起一股別樣的味道。
那感覺遠比自己的手更加嬌纖柔軟，而且特別細緻舒服。
當然，這些都是前話。
在行駛向東京近郊的有軌電車上，神原樂和神原鈴坐在一邊，而兩人的對面，就是今天打扮得一模一樣的天海七明月和天海九琉璃。
目前的處境，在神原樂看來有些尷尬。
九琉璃在自己的斜對面，雖說自己目前和她關係很好...可是兩人在七明月和阿鈴的面前不好意思表現。
自己與天海九琉璃不好聊天，也沒機會牽手。
天海七明月和神原鈴也沒有開口的意思...
氣氛有些僵硬，神原樂感覺好像今天的開展不是很順利。
他輕微咳嗽了一聲，讓三人的注意力全部放到了自己的身上。
“今天我們就先去高尾山玩一玩兒，中午在景區吃飯，下午再坐電車回家。”
神原鈴瞅著老哥：“那你的禮物呢？”
“禮物肯定有安排，放心就好了。”
神原樂又接著說了一下上山路線和下山的回程方法，九琉璃和阿鈴點頭表示瞭解，只有七明月將視線投向窗外的郊區田地，等到神原樂發現她的狀態，喊了她一聲時，她才回過了神。
“七明月，這樣安排怎麼樣？”
“啊？嗯，可以。”
天海九琉璃也、發現妹妹有些晃神，看著她那樣與自己一樣的側臉詢問道：“是昨天晚上沒有睡好？”
天海七明月沒有感情地回答：
“沒事的，姐姐，只是我在想一些事情，沒有認真聽而已。”
“嗯，那就好。”
“不過我也確實有些困，地方到了再叫我就行。”
“好，到站了再喊你。”
天海七明月輕輕點頭，側著腦袋靠在了背靠上。
聽著三人交流的聲音，她盯著看了一會兒窗外，玻璃與景色交疊閃爍，她的童孔微微偏左，落到了玻璃虛影所倒映出的神原樂的模樣。
腦袋裡全是早晨他和姐姐在廚房裡談情說愛的樣子。
天海七明月又閉上了眼睛，聆聽電車快速行駛的聲音，輕輕地吸了一口氣，而後又緩緩地平靜吐了出來。
忘掉這些。
......
到了八王子市的高尾山站，天海七明月被天海九琉璃喊醒，隨後四人一起下了電車，來到了高尾山下的景區。
這裡相當熱鬧，景區擺滿了各種玩偶和公仔，以及蒲扇與小飾品。
神原鈴今天早上雖然看起來悶悶的，可她最喜歡玩兒和吃，在看到那些東西的時候一下子就待不住了，拉著神原樂就要去看那些小玩意兒。
之後...之後就又是經典的等女生挑選商品的環節。
天海九琉璃和阿鈴很懂飾品的搭配，她們能聊到一塊兒，神原樂和天海七明月就站在門口，等待她們。
“九琉璃和阿鈴關係很好了？”神原樂詢問道。
“原本就不錯，因為你搬家的緣故，還有你被姐姐甩了的緣故，妹妹醬對姐姐還存在一些小芥蒂。”
神原樂點頭，表示瞭解：“那阿鈴又是怎麼看待你們的？”
“家人。”
“真的假的？”
“她親口對我說。”
“阿鈴也在認真處理和你們之間的關係了啊......七明月你今天看起來很不高興？”
“為什麼這麼問。”
“你在電車上啊，興致缺缺的，明明是生日，應該高興才對。”
天海七明月雙手抱胸：“是挺高興，不過看到自己喜歡的人和自己的姐姐眉來眼去，任誰都高興不了。”
早上的事情被小七月看到了？
“......七明月你應該放下這段感情才對。”
“兄長是在勸我放棄？”
“嗯...這樣的話，大家的處境都會很好。”
讓神原樂感到詫異的是，天海七明月突然放下了手，精緻的臉，以及周身的氣質，讓四周的溫度肉眼可見地開始下降。
“你，不覺得你這句話太過分了嗎？”
“啊？”
“你，憑什麼要我犧牲自己去為著大家的處境？”
天海七明月無論何時都平澹如水的聲音終於有了一絲起伏。
她想起來小時候的事情，又想起來幾天前他喊自己一起去吃拉麵時的微笑，還想起來今早他和姐姐在廚房裡的互動。
憑什麼他就可以把以前的事情忘得一乾二淨？
憑什麼他就可以把以前的約定拋之腦後？
憑什麼他就可以在做了讓人足夠喜歡的事情後，又甩手把一切都全部拋棄？
不過她在看向神原樂的臉時，又壓低了聲音。
“好，神原樂，你可以把我當做自私，也可以把我看成小人，並且最好這樣做...。
。但請不要給我關心，那怕一點我也不需要，一點兒也不需要......”
天海七明月的目光最後落到了他胸前掛著的一顆百合花花墜上。隨後，少女偏轉了視線，背對向他。
“騙子。”
她轉身離開了。
“七明月，等一下....”
神原樂想拉住她，可天海七明月貌似沒有想聽他說話的意思，掙脫他捏著自己手腕的手，一個人走向了來來往往的鬧市坂道之下，單薄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
“怎麼了？”
天海九琉璃看到了店門口的情況，走出店出來發現妹妹居然沒和哥哥在一起，便詢問道，“七明月是上廁所去了嗎？”
“我貌似...說了什麼很過分的話。”神原樂苦笑道。
“哥哥說了什麼？”天海九琉璃朝著七明月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
“唉...”
神原樂不由嘆氣...仔細一想，自己那話確實好過分，讓她為了大家的關係，放棄喜歡自己的感情...越想越難受。
到現在他都不好意思重新向九琉璃說出口。
明明今天還是她的生日...自己明明應該讓她開心才對。
天海九琉璃在聽完神原樂的解釋後，沉默了一小會兒，然後說道：“哥哥應該不是故意這麼說的吧？”
“我當時...只是想讓她多把我當兄長來看待，那句話下意識地就脫口而出了。”
天海九琉璃相比於他，還多知道一段兩人小時候的事情。
雖說她不是知道得太詳細，可她明白七月她以前一直都在唸叨著一個人。
還說有約定什麼的......
可是哥哥不知道為什麼，好像把這些事情全忘掉了。
天海九琉璃有一件事印象特別深，那就是旅遊回到東京的一年後，一直不喜歡和其他人說話的妹妹突然不在了一段時間，爸爸拋下手中的工作找了許久才找到的她。
爸爸說七明月拿了他的錢，不知道為什麼，一個人抱著書，從東京跑去了四國的愛媛縣，結果待了不到一天，又獨自從愛媛縣坐電車坐了回來......
回家之後她也只是解釋了一句“不在了...”
如今想來，七月一定是跑去找哥哥了。
......
“哥哥小時候是住在愛媛縣對吧？哥哥還記不記得小時候的事情？”
“小時候？怎麼突然問這個了，”神原樂皺著眉，努力搜尋過往的記憶，可模模湖湖的，除了阿鈴以前老是被老爸罵以外，什麼都記不到，“不過是住在愛媛縣沒錯。當務之急是找到七明月才對，我估計和她打電話她也不會接。”
“沒什麼...不過哥哥可以去沒有人又開闊的地方看看，七明月不開心話就喜歡呆在這些地方。”
“是嗎？那好，我先去找她，你和阿鈴解釋一下情況，我們馬上就回來，你們可以先去咖啡店坐一坐。”
“嗯。”
天海九琉璃目送神原樂朝街道的下方小跑而去，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後，又抬起自己早上與他相握的右手來，靜靜看著......
——————
天海七明月坐在一根長了苔蘚的枯樹上，靜靜看著前方激盪出浪花的溪水，她坐的位置沒什麼樹，小溪的對面確實卻是漫天的楓葉，山嵴都跟著這些隨風曳動的楓樹一片映紅。
一個人直接坐在了她的身邊。
天海七明月知道是誰，沒有去看他。
“給，剛買的烤肉串。”
天海七明月視線下移：“兄長就靠這個來道歉？”
神原樂聽得出她聲音中的冷漠，可還是笑著對她說：“道歉也要有個開始嘛，用一串燒烤來展開話題，很賺不是嗎？”
天海七明月看了他一眼，隨手還是接過了遞到自己面前的烤肉串。
“知道你喜歡清澹的，我還讓攤主特意少弄了點調味料。”
“......”天海七明月沒有說話，只是捏起用衛生紙夾著的烤籤，將烤串遞在自己嘴邊，輕輕地咬了一口上方的肉。
“味道還好吧？”
“一般。”
“也是，肯定沒有我烤的好吃...對了，等會去山上沒準還有可以租借的燒烤裝置，我們來場燒烤會怎麼樣？”
“兄長真是想到一出是一出。”
“我這個人...有時候就是會突然腦袋一熱......那個，剛才的事情，你沒生氣吧？”
“生氣。”
“可為什麼我感覺你好像一點兒都沒有生氣。”
“和某人生氣的時候一樣，只是想出來靜一靜。”
好吧，神原樂知道她是在說自己。
“抱歉，七明月，我不該說剛才的那句話。”
天海七明月吃著烤串的同時，側眼看他：“我是不是也可以像某人一樣，拒絕你的道歉。”
“...這是你的選擇，不過我還是會努力獲得你的原諒，這件事的確是我做的不對。”
“所以說兄長和姐姐很像，也難怪你們會互相喜歡。”
“七明月你...吃醋了？因為早上的事情？”神原樂從她的話裡聽出了些許端倪，至於為什麼不是從表情或者語氣，那只能說七月是“偽三無”，聲音和臉蛋幾乎全程沒有波動。
“我要是說我吃醋了，你能把肩膀借我靠靠嗎？”
“......以什麼身份？”
“都可以。”
“可這樣的話，我總覺得有些目的不純。”
“難道我回答是以義妹的身份，在兄長心中目的就很單純了嗎？”
好吧，七明月說得都沒錯。
話題到此就中斷，神原樂安靜吃著自己手中的烤串，默默看著高尾山爬滿了山嵴的楓樹與杉樹，思考著自己應該怎麼勸說七明月原諒自己的同時，放下對自己的好感。
可放下好感又不太現實。
她是自己的義妹，對她好也是應該的啊...
一整秋風捲來，打斷了神原樂的思緒，山中發出了窸窸窣窣樹葉被吹動的聲響，無數的紅葉隨著風，從木橋那邊吹來，美得讓許多橋上的遊客駐足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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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原樂眼中倒映出飛舞在小溪上空的葉子，打算想藉此話題詢問七明月有什麼詩句可以接上當前的景色，可當他向天海七明月瞥了一眼時，才發現了她正茫然地望著天空飛舞的葉子。
“你...怎麼了？”
天海七明月仰著頭，臉龐兩側的兩束亞麻色髮絲被風從後向前吹起，天藍色的眼眸倒映出天空與飛舞的楓葉。她沒有表情，可正是因為沒有表情，才讓面前的一切都好像映在了她美麗的臉上。
“沒什麼，只是忽然覺得，有些在自己看來特別重要的事，對別人而言不過只是隨口一句話罷了。兄長，你有沒有想過這些楓葉的結局。”
“楓葉？要不就是隨著河水飄走，要不就是落到地面上，一層一層地覆蓋，然後消失不見...七明月你好像有點不對勁？”
“沒什麼，突然想起來楓葉的象徵意義罷了。”
“楓葉的象徵意義？”
“象徵回憶，還有對過往的念念不忘，也代表孤獨，代表寂寞，代表空虛，代表壓抑......秋天的落葉，總是會讓人感到傷感，不是嗎？兄長，其實我在看見姐姐和你的時候，總是會想起自己除了姐姐以外，什麼都沒有的童年...而現在，姐姐早晚會把哥哥看得比我還要重要。”
如果物件是九琉璃，神原樂還能拉著她的手，安慰一句我還在關心你。
可物件一旦換成了七明月，神原樂只感覺自己好像拿走了她一生中最重要的姐姐。
“兄長知道嗎？小時候和姐姐基本都出不了家，每天都沒媽媽要求著練琴，練習禮儀...爸爸又迫於工作，對我們過問甚少...
“很多時候我和姐姐都會羨慕大家能在外面度過，能一起牽著手出去玩兒，開學典禮能在家長位上看見他們的影子......而不是只有媽媽一句又一句冰冷的又出錯了，一句又一句失望的繼續練，還有她為了工作，慌忙丟下兩塊超市麵包......我和姐姐小時候一直都是在那棟空空曠曠什麼都沒有的別墅長大。”
注視著天海七明月那沒有任何感情的茫然，神原樂心想難怪今早伯父會嘆氣其說自己以前愧對了兩個女兒。
伯父和伯母的離婚。
肯定有著一部分對著孩子教養的理念不合在裡面。
媽媽純粹在利用她們，伯父又不懂什麼叫做父愛。
天海七明月和天海九琉璃其實，本質都相同。
只不過九琉璃會用溫柔來偽裝自己，七明月則會將一切都隱忍在心裡。
天海七明月說完這些，內心也在對自己自嘲。
明明之前就決定好了的事情，可當自己真正看到姐姐和他那種樣子的時候，還是會忍不住想去逃避。
不去見自己不想見到的事情。
天海七明月默默轉頭，看向了沉默已久的神原樂：
“你為什麼要來找我。”
“擔心你出事情，以及忍不住關心你。”神原樂如實回答。
“可真是爛好人。”天海七明月垂下眼簾，“不是說了不要對我那怕有一點點的關心麼。”
“唉，”神原樂嘆氣，“你也知道我做不到，而且今天可是你生日，我又惹你不開心了，道歉...也是最起碼的事情。”
“你真想要道歉？”
“那當然了...而且我還準備了禮物給你...九琉璃的我反而沒想好。”
“果然是渣男，轉眼就把姐姐忘了。禮物是什麼？”
“還不能說。”
“那好，把手抬起來。”
“嗯？抬手幹嘛。”
“抬起來。”天海七明月像是在命令。
“你不會想抱我吧？”
“抱你？想得美。”
天海七明月見他抬起了胳膊，直接伸手去捏住他的腰。
神原樂的表情頓時變得扭曲起來。
原來...是這一招。
“很疼？”天海七明月伸手的同時，盯著他。
“疼，當然疼。”
“說一句我喜歡天海七明月。”
“不行...斯~我，喜歡天海七明月。”
“以為我看不出你的把戲麼？說明白，是那種喜歡。”
“拜託...還能是哪種喜歡啊...別別別，你換種方式好不好，腰上的肉真的疼啊。”
天海七明月收回手，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算了，都無所謂了。”
神原樂一臉痛苦地搓著腰，這七明月為啥老擰自己腰上的肉啊，這次比之前擰得還疼。
“你生完氣了？”
“不，並不是，我只是覺得男人大多都喜新厭舊。”
“啊？沒有吧，我——”
神原樂看見她再次伸出手，眼疾手快，趕緊護住下腰。
可他還沒得意，便忽然發現天海七明月突兀地向自己湊近了腦袋。
聲東擊西？！
神原樂瞬間意識到了她的目的，可來不及了，少女側著頭，一口堵住了自己的嘴巴。
她的手搭上了自己的肩膀，在剎那間，咬住了自己的上唇。
神原樂當即就感覺到了一點點的甜味，可這哪兒是能享受的事情啊，他趕緊把天海七明月推開。
“你...又強吻我？”
神原樂掩著嘴，這話說出來都特尷尬，好歹自己一個大男人，卻居然被一個小自己兩歲的...啊不，今天應該少一歲多一點的女孩子強吻過兩次。
不僅初吻沒了，就連第二次...也沒了！
血虧。
“你不是想要道歉嗎？對我來說，這個就是道歉。”
按理說，這種事情神原樂應該生氣，可不知道為什麼，面對天海七明月卻一點兒生不起生氣的心情。
“下次別再做了，好麼。”他嘆氣道。
“這可不行，下次我直接在姐姐面前吻你。”
“？！”
這是什麼劇情展開？！
“你不覺得很有意思麼？”
“啥有意思...只有彆扭好不好。”
“那你和我接吻是什麼感覺，要如·實·回·答。”
“就挺軟的吧...也沒啥......”
神原樂這話說了自己都不信。
七明月是個怎麼樣的美少女？
這麼說吧，看一眼就絕對不會挪開眼睛的那種，她的頭髮能讓人聯想到春天的櫻花，臉蛋能聯想到夏日的荷花，就連那雙手寫出的娟秀字型，都彷彿帶著澹澹的清香。
和她這樣子的女孩子接吻，絕對是許多人一輩子都羨慕不來的事情。
“你在聯想是吧？”
“聯想什麼...你不要亂說。”
“是覺得和我這樣的美少女接吻很有感覺？”
“......”
神原樂承認，面對七明月，自己是真拿她沒招。
要是強硬一點對待她，沒準還正中她的下懷。
“你把我當成姐姐也無所謂，現在你還不敢親姐姐吧，怎麼樣，要不要在我這裡先學習一下經驗？我讓你吻個夠。”
天海七明月在一旁恢復了深閨大小姐的坐姿，一頭亞麻色的長髮，背後又倒映著高尾山的楓樹，讓她看起來既妖冶又恬靜。
這裡沒什麼人，又是只有他們這兩個人。
要是......
不對，自己究竟在想些什麼。
神原樂一隻手撐住了腦袋，不知道為什麼，事情居然莫名其妙發展到了這種地步。
“算了，你現在可以跟我回去了吧？”
“啊，可以是可以，畢竟我收到了道歉，但你不親了？”
這姑奶奶絕對是在調戲自己！
走，必須趕緊走。
神原樂有點慌了，就怕到時候什麼九琉璃還有阿鈴突然出現在拐角，一臉憤怒地看向自己，那自己才是真完蛋。
腳踏兩只船，不得被阿鈴給誤會死。
不過很不幸，但神原樂帶著七明月找到九琉璃時候，她眼睛便一直盯著自己的臉。
“怎麼了嗎？”神原樂問。
“哥哥...你的嘴上，有口紅......”
“......”
神原樂手背一擦，果然有一點......
還好阿鈴跑旁邊買旋風土豆去了。
“哥哥？”
“......我說是誤會，你相信麼？”
天海九琉璃看了眼天海七明月，而後目光堅定地點點頭：
“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