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這幾日來有什麼東西能讓神原樂久久難以忘懷。
那麼便是那天清晨甦醒後，天海九琉璃那在自己鼻腔慢慢漾開的髮香。
現在神原樂仍能回想起那早起時的畫面——她靠在自己懷裡的朦朧睡顏，質地柔軟的髮絲，手稍微往上輕輕一捋便能從上到下，從髮根柔順到髮尾......
那份想要依在自己懷裡的睡顏，那份觸手可及的臉蛋......惹得人忍不住向多向她看幾眼。
......
男女朋友的關係是暫時是在暗地裡恢復了。
可總體來說，這幾日來還是沒有什麼大的變化。
日常還是日常，生活還是生活。
或者說，天海九琉璃從那天開始就有意無意地開始躲著自己。
倒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躲著自己，而是在見到自己的時候，都會忍不住將視線轉向另一邊，一副小緊張的狀態。
她這個樣子......
神原樂雖說是個完全不會談戀愛的人，可也能大概明白九琉璃這是不好意思的表現。
唉，自己又何嘗不是呢？
誰能想到自己會主動親她，親完過後還到被窩裡再去親她。
搞得自己跟個變態一樣。
等冷靜下來後，才會發現這真的是腦子一熱就親了！
完全沒有任何理智可言！
——不知道九琉璃躲著自己，是不是又害怕自己親她？
就這樣，在這種似有似無，想要接近又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下，氣溫迎來了文化祭後的又一次降溫。
天，開始下雪了。
神原樂在家中陽臺向學校方向眺望，雪花漫無目的地紛落而下，無色透明的天空將整個城市都染成了白淨一片，美得無法言說。
搓著雙手，嘴裡甚至能吐出一股股的暖氣。
“那個，尼桑，要不要一起出去幫大家買一件衣服？”
“買衣服？”神原樂回過頭，發現是剛剛起床的天海九琉璃。
她站在空調開著的室內，裙下的雙腿修長又白皙。
“嗯。”
神原樂仰望天空，“說起來，今年好像確實降溫降得比較早，提早置辦一身衣服也挺好，但現在去會不會早了一些？七明月和阿鈴估計還在睡覺呢。”
天海九琉璃往臥室走廊看了一眼，然後又回過視線，目光瑩瑩的重新注視神原樂。
神原樂啞然失笑。
搞得跟地下戀情一樣。
“好吧，我們準備準備就出發。”
換做以前，這個時間段都是神原樂一個人出門買衣服。
現在多了一個人陪，貌似也挺不錯。而且陪自己的物件是九琉璃，和她走在一塊，沒準東京的雪都要好看許多？
“那尼桑稍微等，我回房間換身衣服。”
“嗯，好，我也回去換件出門的衣服。”
......
神原樂的衣服換了不到十分鐘，走出來時，天海九琉璃的房間仍緊閉著。
看來是還沒換完衣服。
女孩子出門是要滿一些，能夠理解。
七明月的房間也閉著，應該還在休息。
阿鈴就更不用說了。
大寒天她能賴床賴一整天！吃飯都要幫她端過去。
神原樂見她練聲音練那麼累，也就將就她。她想要吃什麼都幫她做做，家裡沒有食材就出去買。
天海九琉璃換衣服換了將近半個小時，期間神原樂一直在客廳坐著刷手機。
等她換好衣服走出門，兩人便一塊兒下樓。
在驟降的氣溫中，兩人坐上了下樓的電梯。
在這樣兩人獨處的狹小空間內，神原樂側頭看了身旁的天海九琉璃一眼。
嫻靜、可愛、亭亭玉立，少女一如既往的漂亮映入眼簾。
她身穿一件棕色長款百褶裙，上身套了一件淺黃色的繫帶大衣，亞麻色發尾散在兩旁肩膀，脖子也用厚厚的圍巾圍了起來，漂亮的小臉有一半都埋在裡面。一副充滿了冬季保暖氣息的可愛打扮。
如果仔細一看，還會發現她戴了頂貝雷帽。
她還認真地在發側辮了一個相當精緻的法式公主辮，視線透過她晶瑩小巧的耳朵往上看去，一眼便能看出她為了這次出門所做的精心準備。
明明只是出門買個衣服而已，用得著這麼講究麼？
神原樂向她看過去的時候，天海九琉璃注意到了他的視線，伸手去挽了挽自己耳梢前的髮絲。
像是在整理頭髮，又像是在藉此擋住自己的臉，故意遮羞。
“很好看。”
有意或無意，但總之，神原樂鬼使神差就這樣說出了稱讚的話。
“啊？謝謝，謝謝稱讚...”
[叮]的一聲，電梯到了一樓，兩人旋即走出了公寓塔樓。
外界比想象中的還要冷一些，稍稍一點兒寒風打過來，身體便止不住地散發出輕微的抖動，並忍不住想要動起了肩膀。
“外面比想象中的還要冷一點兒。”神原樂搓起了手，說話中便吐出了白白的霧氣。
天海九琉璃從她腰間挎的白色小包包內拿出了一副白色的毛絨手套，手套下方有一個白色的毛絨球，應該是裝飾用品。
“這個給尼桑。”
因為沒有看到任何的商標，再加上這獨特的紡織感，再加上這幾日來天海九琉璃總是莫名把自己關房間裡的情況——
神原樂一下子就猜到了。
“你親手織的？”
“嗯。”她點著頭。
神原樂穿上手套，戴上之後拇指那塊貌似有點長，稍有不適，但整體表現很暖和很暖和。
“抱歉，我有點笨，因為是第一次織。”天海九琉璃臉紅，羞澀地道。
看著手中的這個保暖用具，貌似暖的不僅是手，心也跟著暖了好多。
要問為什麼，因為這是第一次有女孩子送自己她親手織給自己的禮物。
再看著她在自己面前半埋臉的模樣。
心中...或多或少都是暖洋洋的。
“沒關係。九琉璃你看這不是挺好的麼？”神原樂笑了笑，將手套拿到她的面前看了看，拇指動了動。
大概是那個長了一點的拇指動起來有些滑稽吧，天海九琉璃笑了起來。
她是輕輕笑著的，這讓神原樂或多或少感覺到這和她平時的笑不同。
要說哪裡不同，卻也說不上來。
但感覺她就是很開心，特別的開心。
“能用上就好。”
在雪天中等到了電車的到來。
電車裡人很多，大多數人都不願意在這個天在外面走。
進入電車後，也不是很方便說話。
神原樂與天海九琉璃就站在了一塊，各自拉著各自位置的吊環。
神原樂很正常地看向窗外。
天海九琉璃時不時偷偷在旁邊瞥下他的側臉，害怕被發現，大多又慌慌張張地折回去。
猶豫了一會兒，她吸了口氣，鼓足勇氣。
向著神原樂小恰一步，然後用戴了毛絨手套的手，勾了勾他。
然後...然後天海九琉璃就發現自己被牽住了。
這算是，正式交往後的正式牽手吧？
天海九琉璃低頭，沒好意思去看他，但心頭想到這一點，莫名開心。
“他也是喜歡自己的...嗯...是喜歡自己的...”
少女喃自語，在雪天的電車中，臉頰悄然染上了一層櫻色。
下了電車，到了銀座的高檔服裝店。
天海九琉璃相當認真地為他挑選著一套又一套的衣服，每一件都會拿到他的面前為他比試，然後和店員小姐討論半天，想讓他嘗試不同的風格。
神原樂盛情難卻。
而每一次，她都會貼得很近，那美麗的容貌近在遲尺，亞麻色髮絲的香氣也撲鼻而來。
“其實，沒必要這麼用心的。”他說。
這話大概是有些毛病的，好像讓面前少女誤會了。
天海九琉璃捏著衣服的手一停，抬起了眼睛：“是不是...這樣會惹你討厭？”
神原樂連忙解釋：“當然沒有，當然沒有......我的意思是，九琉璃你太認真了，對我來說，這份關心壓力反而過於沉重。”
神原樂微笑。
“買衣服也會感覺很沉重？”
“是真的很沉重，你注重的細節太多了.....這怎麼說好呢，讓我感覺我不如你。”
“可是我喜歡你啊。”脫口而出。
“......”
天海九琉璃回過神來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羞人的話，她捏著給神原樂的外套，垂眉，輕聲說道：“...喜歡你的話，就不會在乎什麼比不比得上了。”
“九琉璃...”
天海九琉璃將手中的衣服往上拎了拎，遮住了自己的半邊臉，只留一對好看的眼眸：“對於我來說，你的存在很重要，我好喜歡你抱著我，好喜歡你對我說的關心的話，也好喜歡你給我做的菜。”
天海九琉璃這些話讓神原樂心頭堵塞，不是那種難受的堵塞，而是她這番樣子實在是可愛到讓人心肌梗塞。
“你現在是我最親近的人，也是我最想要接近的人...每天，每天晚上睡覺其實我都會想著要你抱著我的......就是，就是我很不好意思過去找你......”
天海九琉璃說話的模樣讓神原樂心熱到想要扭過頭，不敢去正視她。
神原樂緩了好久才緩過勁來：
“......我們，現在算是在正式交往了？”
“...嗯...嗯，之前答應了的。”
“九琉璃，喜歡男朋友有什麼樣的表現？”神原樂不確定地問。
他作為男方，倒是想要主動一些，可是怕九琉璃不太喜歡。
沒準她就是單純喜歡自己抱抱她呢？
“我也沒有談過戀愛，不知道...”
“主動點的？”
“主動點...也可以。”
明白了，天海九琉璃雖說有時候很主動，很大方，可大體來說，她還是一個很怕羞的人。
是牽牽手都會臉紅的那種女孩子。
不行。
自己不能再這樣了。
既然是男朋友，就要做出點男朋友的樣子來。
“等會買完衣服，我們要不要在商場裡再逛一逛？”
“好。”她答應了。
......
和九琉璃單獨逛街是一種很奇妙的體會。
因為在外面，她的氣質一直都是那種大家閨秀的嫻靜漂亮，無論是買東西亦或是挑選衣服，她都像是公主一般的美麗。
她的美麗也吸引了很多目光。
可一旦自己靠近她，她又會變得特別害羞，那種不敢看人，將一半臉都埋在圍巾裡的害羞。
喝著他給自己買的奶茶，坐在靠窗座位旁的天海九琉璃悄悄地問他：
“第一次見面你對我是什麼印象？”
“嗯...這個嘛，當時你撞掉了半年攢下來的工錢，當然是很生氣了。”神原樂回憶起天海九琉璃冒冒失失的樣子，“我還記得那個手機跳著飛向了電車，然後你不停地朝我道歉，氣就消了很多，等你抬起了臉，我才意識到，這還是第一次見到有這麼好看的美少女。聽到你又是道歉又是全額賠償，也就不咋生氣了。”
“什麼感覺呢？”
“唉，怎麼說呢，那天你穿著一件很亮眼的天藍色連衣裙吧，皮膚又白，臉又精緻，從你身上亭亭玉立的氣質我就能看出來你和我不是一路人，你肯定是什麼有錢人家的女兒，而我們家，其實才從泥潭中掙脫出來。”
“後面呢？”天海九琉璃笑著問。
“後面就是和你們再次見面了吧。聽說要做兄妹...我是早就知道老媽有在交往一個成功男士，卻沒想到是你們的爸爸。到這裡我其實還是沒有什麼感覺的，做義兄妹就做義兄妹吧，剛剛認識，尷尬是尷尬了點，但慢慢相處總能熟悉下去。
“但接觸了過後，我發現你們的生活和我沒有太大的差別，你們甚至還吃便利店的速食便當。和你接觸，發現你也不是那麼難以接近啊，和普通女孩子沒什麼兩樣。”
天海九琉璃：“因為大多數時間都是爸爸帶著我們獨自生活，剛接觸的時候...我其實不大好意思吃你做的菜，還是伯母和爸爸在場我們才必須吃的。”
“聽起來九琉璃很嫌棄我做的菜？”
“沒有這層意思！只是剛剛認識，不太希望麻煩你。”
“那現在呢？”神原樂問。
“現在嘛...想要吃你給我做的菜。”天海九琉璃用手指撥弄著奶茶杯身。
神原樂坐在對座，咳嗽了兩聲，正色道：“首先，交往了後，我必須承認，我平時有在偷偷看九琉璃。”
“在看哪兒？”
“這個...主要是看腿，我總覺得你走路很好看，很有儀表。還有看你洗澡出來後的樣子，當然，我大多數時間都只敢看一眼，怕被你發現了。”
神原樂的回答讓天海九琉璃向自己穿了黑絲襪的修長雙腿看去。
“男生都喜歡看腿？”
“是不是不太正常？”
“沒有...我倒是覺得，挺可愛。”
“可愛？”
“是啊，想偷偷看女孩子，但是又不好意思看的男生，不是很可愛麼？”
“能體會到一點。”
換算一下，就是想看男生腹肌但是又不好意思看男生腹肌的女生，那種躲躲閃閃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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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洗澡後呢？為什麼會喜歡看這個。”天海九琉璃又問。
“主要是...洗澡後你身上會特別香......”
天海九琉璃羞赧一笑。
“...笑什麼？”
“沒什麼，只是...知道被喜歡後高興而已。”天海九琉璃又說，“那個，既然是交往了，我們，現在要不要換一下稱呼？”
“嗯，畢竟是正式男女朋友關係，是要換一下，我就喊...琉璃？”
天海九琉璃聽到他這麼喊自己後，輕輕吸了一口吸管裡的奶茶。
對於九琉璃而言，這個小名的稱呼無疑是帶了男女朋友之間那種寵溺的味道。
“那我...以後就叫樂君了。”
“可以，聽起來是很親暱...但總有點怪怪的，而且我還是有點兒舍不得你之前對我的那個稱呼。”
“尼桑...？”
“嗯，這樣聽起來很舒服。”
“那這樣吧，在外人面前我就喊樂君，在私底下...就喊...尼桑。”天海九琉璃躲了視線。
這聲“尼桑”，把人喊得心癢癢的。
喝完奶茶，繼續漫無目的地逛銀座的大型商場。
在遇見一個大頭貼機器的時候，神原樂被天海九琉璃拉了拉衣襬。
“要不要去...試試那個？”
“可以啊。”
和剛交往的女朋友去拍大頭貼。坐在狹小的空間內，她身上的香氣便直面撲來。
大頭貼的功能照片很多，神原樂和天海九琉璃又都是不經常用這種東西，搗鼓了半天才選了個貓耳裝飾品的普通照。
即便是在機器裡，天海九琉璃也特別上鏡。
剛開始拍還好，不知道為啥，天海九琉璃就調到了一個情侶模式。
說是要達成各種情侶姿勢來完成的拍照。
前面幾個只是摟摟腰，比比心之類的動作。
可即便是這樣，神原樂還是感到了一陣羞恥。
網上看著那些情侶比心啥感覺沒有。
可一旦到了自己身上，和九琉璃對著鏡頭比出一個愛心手勢，實在是...太勉強了！
這，應該是算第一次約會吧？
喝奶茶，逛超市，給她買一些精美的小髮卡。
然後再一起吃飯，一起聊天。
時間短暫得要命。
在提著買好的衣服走出銀座時，天空的雪，大了。
神原樂和天海九琉璃來到電車站臺，等著電車從天橋的另一端行駛而來。
電車來了。
神原樂剛想喊九琉璃，卻發現她這時候的氣息不太對勁。
天海九琉璃靜靜地眺望天空，童孔倒映出外面的天空和鋼鐵大廈。
有那麼一瞬，神原樂覺得她像是一隻籠中鳥...倒不是說她被束縛了，而是她就像是籠中脆弱的白鳥，在雪天中，美麗得令人生憐。
“九琉璃...?”
天海九琉璃眼中重回了光，她對著雪色的天空笑了笑，然後轉過頭，髮絲剛好被駛來的電車迎風吹起，在電車持續不斷的“釘釘”聲中，她雙手提著新買好的衣服帆布袋，好看地笑了起來：
“從來沒覺得會有這麼幸福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