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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就現在吧

“院長這到底是什麼意思?難不成還真要我們去陪那些混蛋?”一群人再次回到了大廳中,聚集在一起,劉言真有些氣惱的將手砸在了桌板上。

她用力大了一些,以至於自己的手背被砸得通紅,劉言真吃痛之下,眼眶一紅,將手抱在了身前,使勁的吹了吹。

“應該……不會吧。”姜羽低著頭上前說道。

“怎麼不會,他不是說了一定讓那些混蛋盡興,怎麼盡興?這還不明白嗎?我看他跟那些混蛋就是一丘之貉!”一旁的嶽凝霜咬著牙這般說道。

她臉上的神色憤慨,咬著牙,握著拳,繼續言道:“你們方才可都聽見了,他讓我們在這兒等他,不就是想要求咱們幫他討好那些傢伙嗎?”

“別胡說!院長怎麼可能是那樣的人,他這麼做只是緩兵之計!”薛雲瞪了嶽凝霜一眼,有些不悅。

嶽凝霜縮了縮脖子,臉上憤慨之色散去幾分,低著頭言道:“我也知道是緩兵之計,可今日他們殺了小黑,過幾日呢?誰敢保證他們不會做出更過火的事情?院長就這樣一味遷就他們,遲早會出大事的!咱們大風院現在都快成了他們的地盤了!”

聽到這話的眾人,心頭一沉,低下了 頭。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幫院長想想怎麼應付掉那些傢伙。”寧繡看著眾人這般模樣,忍不住出聲言道。

“要不……讓薛師兄去,反正男人跟男人,怎麼都不吃虧。”作為劉言真唯一也是最忠實的讀者,嶽凝霜本著將功補過的心思,提出了自己的構想。

一旁的薛雲一個趔趄險些栽倒在地,不遠處坐著擦拭著自己古琴的老人,手上一滑,險些將琴絃撥亂。

“我讓尹叔去外面找些青樓女子……再把燭火滅了,讓他們分不清誰是誰?”金流香小聲說道,可說著說著,聲音卻越來越小,又皺眉道:“可錢都在他們那裡了……”

“去他娘的!”劉言真忽然大喝道,將那把祖傳的大刀又抗在了肩上,她憤聲道:“要不咱們就跟他們拼了得了!”

“那……那院長怎麼辦?打得過打不過,最後院長都得被趕出陽山。”姜羽又小聲言道。

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道出了此刻大風院僵局的症結所在。

李丹青不能離開陽山。

而想要不離開陽山,就得不能被張囚抓到一點點的紕漏。

而想要不被抓到紕漏,就得順著郢曲等人的心意……

眾人想到這些,紛紛神情陰鬱的低下了頭,大抵在今日之前他們怎麼也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郢曲這些人,就憑著張囚這代理山主的身份,在眾人頭上作威作福,眾人卻對此無可奈何。

他們何曾受過這樣的委屈,一時間氣氛低迷,整個大廳也在這時沉默了下來。

只有角落中的希溫君看了一眼此刻的眾人,沒有多言,只是默默的站起身子,穿過大廳來到了李丹青的書房前。

……

她沒有敲門,伸手便推開了房門,走了進去。

房中點著燭火,李丹青坐在那處,一隻手的手肘靠在扶手,手掌撐著自己的臉蛋,認真的看著另一只手握著的書,對於到來的希溫君似乎並無察覺。

希溫君也沒有在第一時間去打擾李丹青

,她獨自走到一旁櫃子中,拿出一個白色的罐子,取出些茶葉,用水壺為李丹青泡上了一杯茶放在了李丹青的身旁。

隨即便安靜在李丹青的對側坐下,李丹青還在看著書,似乎依然未有察覺希溫君的到來。

少女也未有催促,只是給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水,輕抿一口。

她看著燭火映照下少年安靜的臉龐。二人的距離極近,她幾乎可以看清對方棵棵分明的眉毛,也能看得真切,眉毛下那雙明亮眼珠中倒映的光影。

少女忽然有些恍惚,這幅場景,她好似在哪裡見過。

……

那年青竹十八歲,青家謀反之事已經過去了兩年,她也在武陽城的青樓中做了兩年的藝伎。

琴棋書畫她所知甚少,至少確實沒有天賦可言,能不被糟踐只是因為父親在朝中有些舊友,明面上不敢阻攔皇帝陛下的盛怒,只能暗地打點些許關係,讓青竹這唯一的青家後人,可以保留清白之身。

只是人走茶涼,想要一親芳澤的客人們出價越來越高,而那位舊友在朝中的地位也越發落魄,十八歲的青竹已經大抵可以猜到自己的結局會什麼樣。

那日她又被拉到臺上唱曲,她並不善此道,但來酒樓喝酒的客人卻最喜歡她,不僅因為她出眾的姿色,更因為她身為曾經青家大小姐的身份。

這世上有些人就是這樣,他喜歡高高在上的東西,不是因為那東西有多好,只是因為他們喜歡欣賞那樣的東西被拉下馬後,被羞辱、被破壞、被毀滅的過程。

青竹心不在焉的唱完一曲,臺下喝彩聲四起,青竹卻並不關心,那些男人眼中閃爍著的灼熱的火光,就像是要食人肉的獸,要吞人魄的鬼,只是看上一眼便讓人心生恐懼。

十六歲的李丹青是這裡的常客,他喜歡招搖過市,身邊圍著的公子姑娘數不勝數,青竹偶爾會多看他兩眼,想著小時候那般可愛的弟弟,怎麼就變成了這般模樣。

那天又有人叫囂著要讓青竹陪著她共度春宵。

是個京都有名的貴公子,青樓的老鴇好說歹說,卻還是拉不住他。他叫叫嚷嚷的就要手下將青竹帶回房中,青竹摸了摸藏在袖口中的匕首,那是她早就準備好的東西,她準備用她,守住自己最後的尊嚴。

那時醉眼朦朧的李世子忽然站起了身子,他晃晃悠悠的說道:“今晚青竹姑娘得是我的。”

所有人都在那時沉默了下來,鬧騰得最歡的那位公子,也像是鬥敗了的公雞,偃旗息鼓,耷拉著腦袋。李丹青卻看也不去看眾人一眼,晃晃悠悠走入了閣樓上專屬於他的房間。

青竹被老鴇拉著交代了好些話,老鴇眉開眼笑,這武陽城但凡哪位姑娘能讓李丹青睡上一晚,那可是天大的福分,能夠贖身不說,還能攢下不少的錢財。當然,青竹不一樣,罪臣之後的她脫不了奴籍,但這也是天大的福分。

青竹並沒有覺得驚訝,或者說對她來說,這個人是誰都並不重要。

她握緊了匕首,被推入房中,然後在第一時間舉起了匕首,但沒有想象中的驚呼,房間中傳來的只是李丹青的呼嚕聲。

青竹就這樣坐在床榻上過了一夜,第二天早起的李丹青看了一眼疲憊的青竹,只是說道:“希望今天夜裡,青竹姑娘的手裡不要再握著匕首了。”

原來他早就察覺了自己的心思。

就這樣過去了足足半個月的時間,李丹青每日都來,青竹也每天夜裡被準時送到李丹青的房中,青竹始終握著匕首,李丹青也始終倒頭就睡。

就這樣二人共處一室,度過了半個月時間,維持著一種說不上算不算默契的默契。

但至少李世子點名要的姑娘,沒有哪個客人敢去搶。

那天是元宵。

青竹記得清楚。

李丹青沒有來,似乎是跟著父親去參加宮中的宴會。

但那位早就垂涎青竹許久的公子來了,他就像是一隻耐心的豺狼,貓在密林後,等待著奪走他肥肉兇獸打盹,然後將之奪回。

而現在,他等到了這個機會。

那天他喝了很多酒,掏出了大把的銀錢點名要讓青竹作陪。

老鴇攔了很久,對方卻開始破口大罵。

那是一些很難聽的話,超出了青竹以往的認知。

直到深夜,那人還在糾纏不休,但李家家奴的到來平息了這場爭吵,家奴告訴老鴇他奉了李丹青的命令,要帶青竹去府中一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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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竹的身份特殊,老鴇有些猶豫,當然是在吃了兩個耳光之前。

青竹一路無話,她大抵猜到李丹青要做什麼,或者說無論做什麼都不重要,那位公子的話始終環繞在她的耳邊,她已經是賤奴,青家的人也已經死絕,她沒辦法為家中族人平反,也沒辦法為任何報仇。她的未來是早就註定的,區別只是時間早晚而已。

活著對她而言,就是折磨。

她心存死志,渾渾噩噩的被家奴帶進了李丹青的房中。

那時,房中點著燭火,李丹青就坐在那處,一隻手託著腮幫子,一隻手拿著一本拿反了的書正襟危坐。

她無心去拆穿李丹青的佯裝,她只是看著他說道,她的匕首被家奴收走了,她希望李丹青在今天達成所願後,能讓她也達成所願。

她想死。

帶青家族人最後一點尊嚴去死。

李世子抬起了頭,朝著她笑了笑,然後很是爽快的答應了她。

他從身下那處一柄劍,那是青家的祖傳之物,神劍雀從龍,他說,那個公子已經死了,屍體就在院外,此刻有人正在把他的臉劃爛,待會還會有人給他穿上你的衣衫,然後事情就會如你所願,青竹,死了。

青竹用了很久的時間去消化與相信眼前少年所言之物,她問他為什麼。

那個惡貫滿盈的世子只是一笑,他說,你是我的人,好些年前,在太學閣見過你後,我就覺得你得是我的人,動我的人,就該死。

無一例外。

……

“什麼時候來的。”李丹青的詢問聲,讓青竹從那往昔的回憶中清醒過來,她看著眼前少年的臉,看著那熟悉的笑容。

她沒有去回答李丹青的問題,只是將背上的雀從龍取出,握在手中,問道。

“什麼時候動手。”

李丹青一愣,他端起來了桌上尚有餘溫的茶杯,輕抿一口,又看了看屋外的夜色,伸手拿起了放在一旁的朝歌劍,笑道。

“差不多了。”

“就現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