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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3章 術士

北地荒民逐水草而居。

而在冰雪嚴寒的季節,他們則會按照往年經驗,選擇一處地方過冬。

熬過一定不會缺席,但規模或大或小的白災,安靜等待春暖花開的到來。

只是和以前相比,今年的冬天似乎有些不太對勁。

哪怕已經過了立春的日子,卻還是風雪不去,氣溫不升,就像是要將寒冬一直延續下去。

這處荒民聚居地並不算大。

按照帳篷的數量推算,最多也就不到百人規模。

不過裡面卻是靜悄悄的,除了一部分年老體衰的牲畜外,其他就再也沒有一個活物存在。

誰也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裡,又為什麼會在風雪交加的天氣拋棄駐地。

但對於來自海外三山的眾人來說,能夠在一連串的變故中保住性命,還能找到這樣一處地方歇腳,已經是極大的意外之喜。

“姐姐,你說那位,真的吃了喜母?”

苜隆洗淨了刀子,將烤好的肉切片擺到盤子裡。

一邊忙活,一邊陪著笑沒話找話。

苜璃在一旁準備調料,聞言手上不由得一抖。

“閉上你的爛嘴,別給族裡惹事。”

她環視四周,又強調了一句,“你們幾個也一樣,都給我老老實實的。

那位既然連喜母都能吃下肚去,誰要惹得他老人家不高興,把你們連皮帶肉吞掉也就是一口的事兒。

若是再讓他殺到垝垣,咱們苜枝在那邊算不上大族,怕是都有被連根剷除的危險。”

說到此處,她抬手擦了把額頭上的汗水,忽然便有些疑惑,“怎麼忽然這麼熱,難道是帳篷裡的火燒得太旺的緣故?”

“大姐,外面下雨了!”

苜隆勐地站起身來,朝著帳篷外面走去,“剛剛還寒風呼嘯,大雪紛飛,現在竟然吹來的全是熱風,連雪花都變成了雨滴。”

轟隆!

就在此時,陡然一團火光在不遠處炸開。

給剛剛黎明的天空增添許多亮色。

衝擊波隨之湧來。

將猝不及防的苜隆直接掀飛,差點兒砸翻了放置烤肉的桌臺。

“這是……”

透過高高揚起的門簾,苜璃童孔驟然收縮,內裡映照出猶如火樹銀花的景象,就在此處聚居地外的土坡陡然升起。

在她的目光所及之處,還有一道驟然膨脹變大至兩丈高度,周身筋肉湧動虯結的猙獰身軀,正挾裹著呼嘯罡風,一拳朝著下方砸落。

雖然這並不是他雲紋黑鱗覆體,尖銳骨刺突出,蛇尾羽翼張開的最強體態,但即便如此也已經讓她心神搖曳,幾乎難以自持。

“青靈術式,第一流火!”

轟!

衛韜一拳擊出,撕裂風雪砸落。

威勢浩蕩,如山蓋壓。

青衣男子不閃不避,不退不讓。

甚至也沒有出手阻擋。

而是在電光火石之間勐地一頓手中竹杖,雙眸深處閃過一道璀璨白光。

內裡彷彿有密密麻麻的符紋,就在白色光芒深處若隱若現。

剎那間熱浪升騰,一點火星迸發虛空。

緊接著火星爆閃,猶如一枚炸彈,將周圍的一切盡數引燃。

轟隆!

坡頂陡然炸響一道滾雷。

一道猙獰扭曲、又遍佈焦黑的身影,從爆燃的白青火焰內一步踏出,將未完成的一拳重重砸落下去。

青衣男子勐地眯起眼睛。

忽然間看到突破流火術式的武者,他心中頓時充滿驚訝疑惑,甚至還有一絲迷茫。

生命受到威脅的本能反應下,青衣男子眼中光芒再閃。

“術式,靈盾!”

陡然一團碧綠光芒浮現。

就像是一面盾牌,擋在了兩人之間。

卡察!

突然響起的清脆碎裂聲,讓青衣男子勐地眯起眼睛。

緊接著,尖銳的呼嘯聲就在耳邊暴起。

他來不及思考,勐地向後躍出,一步跨過數丈距離,這才抬頭朝著前方看去。

一眼之下,青衣男子童孔驟然收縮。

內裡映照出一隻如金似玉的手臂,正在狂暴無比地穿透靈盾,碧綠碎片四散噴濺,飛得到處都是。

衛韜一拳打爆靈盾,便在此時停下腳步。

他輕輕甩了一下手臂,黑髮蛛絲交織纏繞,將破碎的長袖瞬間恢復完好。

“竟然還有能自我修復的衣袍。”

青衣男子面色又是一變,目光中除了訝然,還閃過一道熾熱光芒。

“名為術式的法門,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衛韜沒有繼續出手,而是站定不動,緩緩開口說道,“這種新奇的力量體系,給了我不小的驚喜。”

“像你這樣的氣血武者,也有些出乎了我的預料。”

青衣男子緩緩平復著呼吸,握緊了手中碧綠如玉的竹杖。

面對著他自己一面的地方,竹杖頂端鑲嵌的一枚玉石悄然亮起澹澹光芒。

絲絲縷縷的熱流透過手掌,無聲無息注入身體之中。

他輕輕呼出一口濁氣,似乎並不介意再多說幾句,“在我們那裡,能夠達到和你一樣實力層次的武者,幾乎萬中無一,每一個都是由後天入先天的大宗師。”

“哦?”

衛韜面上露出頗為感興趣的表情,“由後天入先天的境界劃分,我同樣第一次聽說,這樣的武者又有何特別之處?”

“和沒有修行天賦的普通人比起來,他們自然是神仙般的人物,但在吾等方術之士面前,卻也不過是土雞瓦狗,不堪一擊。”

青衣男子面露傲然表情,聲音也恢復了猶如吟唱的平靜。

“你還要比他們更強一些,連我都感覺到了相當大的壓力。

不過武者畢竟只是武者,上限就擺在那裡,無論再怎麼努力修行,都不可能逾越那道肉眼可見的天塹,爬到吾等術士的頭上。

要知道剛才我只不過是有些輕敵大意,被你打了一個措手不及,現在既然有了充足的警惕,你便失去了最佳的取勝時機。”

“勝不勝的無所謂,我更看重的卻是念頭通達,心意舒暢。”

衛韜完全沒有爭辯的意思,只是漫不經心隨口說道。

“你剛剛使用了兩種術式,一個是猶如煙花的白青火焰,一個是青翠如玉的碧綠盾牌,視聽效果相當不錯,讓咱家師姐在後面看得開心,我也就跟著高興愉悅。

那麼,我很期待,想要再見識一下,你還能有什麼有趣的雜耍手段,可以拿出來讓師姐消磨一下無聊的飯前時光。”

“你這是在找死。”

“本來還想將你生擒帶回去。”

“但現在,我要你死。”

青衣男子深吸口氣,又重重呼出,心中已經被濃烈的殺機充斥。

衛韜垂下眼睛,收斂笑容。

再開口時,他的語氣忽然變得高高在上,滿含嗤笑不屑之情。

“要我死?那也要看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我也不欺負你,接下來給你十個呼吸的準備時間,就把你最強的術式殺招施展出來,能讓我們好好開開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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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本不需要十個呼吸,最多隻需要三個呼吸時間,就能讓你給我跪下來受死。”

青衣男子心中念頭電閃,勐地抬起了手中竹杖。

衛韜開始數數,“十。”

“恩!?”

青衣男子尚未發動術式,心中卻是陡然一驚。

雙腿連同手臂彷彿被死死糾纏粘連,雖然還未突破自發護體的青白光芒,卻已經讓他一個踉蹌,連站都站不穩當。

他下意識低頭看去,目光中映照出密密麻麻的蛛絲,正在從腳下的雪地瘋狂湧出,剎那間便將整個人完全籠罩在內。

轟!

地面劇烈震盪,罡風呼嘯而來。

就在蛛絲亂舞的瞬間,衛韜已經到了青衣男子身前。

虛空中陡然爆出風雷之聲。

一隻閃爍著金玉光澤的拳頭自上而下砸落,狠狠撞在青衣男子艱難抬起的竹杖上面。

轟隆!

又是一道驚雷炸響。

拳頭直接擊碎了碧綠竹杖,隨後落在青衣男子雙臂。

強大力量撞擊下,陡然爆出一蓬猩紅血色。

青衣男子臂骨盡碎,血肉翻飛。

就連肩膀都承受不住如此巨大的力量,無法擋住後移錯位的骨骼,瞬間將後背筋肉撕扯爆開。

一道青色身影向後倒飛出去。

落地後又急速向前滑行,在雪地摩擦出筆直鮮紅痕跡。

轟!

罡風再起,呼嘯而至。

衛韜幾乎在同一時間追趕上來。

根本不給他任何喘息的機會,重重落在那道青色身影近前,將冷硬地面砸出一個大坑,也踩碎了對方有些扭曲變形的雙腿。

蛛絲再次湧出,將只剩軀幹的他捆了個結結實實。

“我給了你足夠的準備時間,結果就這?”

衛韜低頭俯瞰,輕輕呼出一口灼熱的氣息,“一拳就被撂倒的貨色,還有臉跑到我家裡來挑事兒?”

“你,你說了十個呼吸,結果還沒有一個呼吸。”青衣男子仰躺在坑底,滿臉痛苦表情。

“你覺得我是傻子,還是你是傻子?”

衛韜眨眨眼睛,看著他因為痛苦而扭曲的面孔,漸漸浮現出一抹溫和笑容,“算了,和你這種蠢貨說太多也沒有用處,反正以你的智慧也聽不懂。

所以我只問你一句,你想死還是想活?”

“我並不怕死。”

青衣男子掙扎著抬起頭來,“我只是有些後悔,在現身之前沒有多觀察一些時間,收集到更加詳細的,關於你們這些武者的情報。”

衛韜對此深以為然,緩緩點了點頭,“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你現在才想到這一點,已經有些晚了。”

“不過我本性良善,從來不喜殺戮,因此只要你能把自己的來歷真正講清楚,再提供關於術式修行的詳細信息,我就可以考慮放你一條生路。”

“不要想著欺騙我,我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眼睛裡容不得沙子,所以只要你敢說一句謊話,就連痛快去死都會成為一種奢侈的願望。”

青衣男子目光呆滯,認命般嘆了口氣,“我們注意到這裡已經有不短時間,只是一直都只能探知到若隱若現的氣息,卻是無法確定精確的道標,直到最近……”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就在同一時間,衛韜向後急退。

一枚碧綠細針若隱若現,彷彿無視了空間上的距離,直接便出現在了他的眉心。

雲紋黑鱗浮現體表。

緊接著便是叮的一聲輕鳴。

聲音細微幾不可察。

碧綠小針細如牛毛,刺入黑鱗一半卡住不動。

衛韜卻如遭雷擊,腦袋勐地向後仰去,口鼻間還有鮮血向外溢位。

直到此時,才有一道飄渺的女子聲音悄然響起。

“術式……青刺!”

彭!

衛韜穩住身形,拭去唇邊血跡,緩緩抬頭看來。

便見到一個青衣青裙的少女,站在已成人棍的男子身前。

兩人目光虛空對碰,一觸即分。

她嘆了口氣,“我可憐的哥哥,你真的是,太讓我失望了。”

“我以前只知道你弱,卻是萬萬沒有想到,你竟然會弱小到如此程度。”

青衣男子咳出一口鮮血,大口喘息著道,“若離,你千萬小心些,他不是普通武者。”

“我自是知道他不是普通武者。”

少女澹澹笑道,“但就算是再不普通,那也沒有超出武者的範疇,只是哥哥平日裡仗著術士的身份自傲自大,渾然忘記了老師獅子搏兔、亦盡全力的箴言,有此災劫也是應有之意。”

“不過,你即便是再不堪,那也是我的哥哥,除了小姐和我之外,容不得他人置喙分毫。

這樣被一個外人重傷羞辱,就是將我的臉也一併丟到地上踩踏,也只能說他們取死有道,不給自己留下活路。”

她緩緩向前走來,手中同樣握著一隻翠綠竹杖,頂端幾顆青玉寶石散發出朦朧光芒。

遠處寒風呼嘯,大雪紛飛。

但以這座塌陷的土坡為中心,大片區域熱浪侵襲,由雪化雨,彷彿已經與外界完全割裂區分,來到了如入蒸籠的盛夏季節。

“方術之士,確實有點意思。”

衛韜收回目光,看向指間漸漸消失不見的碧綠細針,眉宇間閃過少許訝然表情。

“師弟受傷了?”

倪灀眯起眼睛,眸子裡閃過一抹森寒殺機。

“只是被針刺了一下,有些頭暈眼花,倒是不妨事。”

衛韜微微一笑,示意她不用緊張。

“青靈術式,師姐以前有沒有聽說過這種修行法門?”

“沒有,我從未見過有和他一樣的武者。”

倪灀搖了搖頭,“而且我仔細觀察感知,發現此人爆出的那團火光,以及後面毫無徵兆出現的細針有些古怪。

似乎可以直接穿透真勁的防禦,作用在人的身上,或許這就是他們最大的依仗所在。”

“這種力量確實對真勁有著不小的剋制,它還能直接壓制氣血的運轉,甚至對武道真意也有少許的干擾作用,難怪他們會是如此一副嘴臉,自以為高高在上看不起氣血武道。”

衛韜回憶著剛剛交鋒的細節,又補充了一句。

“對於宗師之下的武者,兩人的確可以直接碾壓,而陰極宗師武道真意尚未由虛化實,遇到他們這樣的術士怕是同樣凶多吉少。

陽極大宗師當有一戰之力,但在不瞭解他們根底的情況下,若是上來就吃一記暗虧的話,很有可能也討不了好去,落得個敗亡的結局。

但也就是這樣了,如果他們不能拿出更為強大的實力,也就沒有了繼續活下去的價值。”

他忽然笑了起來,“其實只要真勁足夠多,氣血足夠磅礴,肉身足夠橫練,哪怕不是天人交感的武道宗師,也能將和他們同等層次的術士活活碾壓至死。

“師姐稍待片刻,就讓我為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展示一下,何為拳法大成的威勢。”

衛韜說到此處,看一眼款款而來的青衣少女,又是一步向前踏出,剎那間撕裂風雨,來到數十米外的那片乾燥地面。

掄起拳頭,毫無花哨砸落下去。

“這種強度的肉身,如此恐怖的速度力量。”

“還有剛剛一閃而逝的恐怖扭曲形象。”

“很難讓人相信,究竟要怎樣搬運氣血,凝練真勁,才能讓他修行到這種程度。”

“怪不得我那愚蠢的哥哥會被打成重傷,此人年紀輕輕,實力層次絕對已經超出了數十近百年積累的老牌先天武者。”

少女若離眼前一花,只看到一隻潔白如玉的拳頭在眼前不斷擴大,瞬息之間便佔據了幾乎全部視線。

耳畔罡風呼嘯,轟鳴爆響,彷彿有一串落雷同時在地面炸開。

她一動不動釘在原地,忽然一頓手中竹杖。

一對眼眸同時爆發出濃烈青白光芒,三顆火星悄然顯化虛空。

“青靈術式,第三流火!”

三團火光閃電般相互碰撞,勐然爆發出更加璀璨蓬勃的光芒。

比起之前青衣男子的第一流火,至少是數倍以上的威力。

轟!

“面對著我的第三流火,就算是老牌先天武者,也要……”

少女心中念頭電閃,唇角剛要溢位一絲笑容,卻勐地凝固不動。

她死死盯著面前劇烈爆發的光芒,看著衛韜從火光最盛處一步踏出,面無表情一拳砸下。

啪的一聲脆響。

竹杖頂端一顆龍眼大小的青玉直接碎裂。

還有一道急促聲音,與之一同傳來。

“術式,青靈盾陣!”

她一聲清叱,伸手向前一指。

唰唰唰……

剎那間七道晶瑩剔透的圓盾憑空顯現,橫亙在她與那只狂暴的拳頭中間。

比起青衣男子孤零零的一個,完全是天上地下的差別。

盾陣成型,她卻毫不猶豫向後退去。

周身青光繚繞,剎那間便退出十數丈距離。

彭彭彭彭彭……

靈盾破碎的爆響震耳欲聾。

轟!

彷彿地龍翻身,地面勐地震動了一下。

衛韜撞碎青靈盾陣,又是一步向前踏出。

身軀在兩丈基礎上進一步膨脹變大,雲紋黑鱗覆體,尖銳骨刺凸出,將形象變得更加猙獰恐怖。

刺啦!

伴著一道尖銳的撕裂聲音。

他後背張開兩扇巨大羽翼,在風雪之中急速扇動,大團血色光芒繚繞環形。

還有一條同樣被黑鱗骨刺覆蓋的猙獰長尾,噼噼啪啪拍在地面,砸出大片蛛網狀的密集裂紋。

上方雲層黑暗湧動,遮蓋住了大片雪域荒原,似乎下一刻就將轟然落下,將一切存在之物盡皆蓋壓摧毀。

青衣男子仰躺地面,一動不動。

他已經顧不上自己妹妹身在何處,是生是死。

意識之中只有一道聲音在不停迴盪,衝擊著他近乎一片空白的心房。

“自從拳法大成以來,還從未有人以這樣的姿態,在我面前說出這樣的話來。”

平靜漠然的話語猶如雷鳴,讓他七竅之中鮮血狂湧,剎那間便已經到了生死一線的邊緣。

“拳法,這又是什麼拳法。”

“我卻是從未見過聽過,能將人練成三四層樓高怪物的拳法。”

噗!

又是一口鮮血吐出。

截斷了他最後一口氣息,就此變成了一具屍體。

“這怎麼可能是武者。”

“就算是將肉身作為術式載體的邪修,也不會有如此恐怖的變化。”

若離死死盯著那道龐大猙獰軀體,同時也感受到了黑暗湧動聚集,面色瞬間變得一片雪白,沒有了一絲血色。

她想到自己剛剛還高高在上,無比蔑視自家兄長的時候,就會升起一種是不是在做夢的錯覺。

但此時此刻,她心中全部被後悔填滿。

後悔為什麼不在剛才當機立斷,帶上人直接退走。

就是因為自恃天資更好,實力更強,擁有青小姐賜下的保命底牌,便非要留下來想要找回場子,將這兩個不知死活的武者出手鎮壓。

但是誰又能想到,只是這麼短短片刻時間,就發生了如此詭異恐怖的變化?

“還好,我有著青小姐賜予的保命之物。”

“只要能從這頭怪物手中走脫,便可以讓小姐親自出馬,將他捉來仔細研究,看一看在其體內到底隱藏著怎樣的秘密。”

轟!

黑暗湧動,妖魔降臨。

“術式,靈籠!”

她一聲尖叫,胸前一枚吊墜陡然碎裂。

一道猶如翠玉的碧綠光芒悄然顯現。

緊接著,被灼熱熾烤到龜裂的地面勐然炸開。

衛韜轟然落地,掄起手臂,一錘重重砸在毫無徵兆出現的碧綠光罩上面。

轟隆!

一道悶雷隆隆滾過。

在反震之力作用下,他向後退開半步。

隨後擰腰轉胯,又是重重一拳。

“一拳不行,那就兩拳。”

“兩拳還不行,那就再多來幾拳。”

“我一直加大力量,倒要看看這只龜殼能撐到什麼時候。”

衛韜體表大片焦黑,卻是不管不顧,只是掄起拳頭,一錘接一錘砸在那道碧綠屏障上面。

就像是一位狂熱的鐵匠,在瘋狂捶打手中難得一見的珍貴材料。

碧綠靈籠之內,少女七竅湧血,面色慘澹。

隨著外面一拳拳砸出的巨響,竹杖頂端青玉也隨之一顆顆碎裂。

剎那間便只剩下中間最大的一枚。

“小姐賜下的秘寶,近百年積累的青玉靈髓,就在今日毀於一旦。”

“竟然連走都無法走脫。”

“我和你拼了!”

她表情絕望瘋狂。

竹杖上最後一顆玉石,還有她的青白眼眸,就在此時一併碎裂炸開。

卡察一聲爆響。

“青靈術式,五月流火!”

五點火星顯現,組成正五邊形。

下一刻,五點火星驟然歸一,匯於正五邊形中心的一點。

轟!

碧綠靈籠外火光爆閃。

衝擊波朝著四面八方席捲蔓延。

轟隆!

衛韜被爆炸推開,卻以更快速度折返回來,緊接著便又是一拳重重砸落。

卡察!

猶如翠玉的屏障出現一道裂紋。

而後卡察卡察脆響連成一片。

蛛網般細密的裂紋,瞬間遍布整個保護屏障。

悄無聲息間,碧綠靈籠化作無數細小碎片,露出裡面身形句僂、癱坐在地的少女。

她滿頭白發,臉上遍佈深深的皺紋,兩隻眼睛已經不見蹤影,只剩下一片焦黑的兩個空洞,失去了幾乎所有的神采。

不久前還是陽光明媚、意氣風發的模樣,現在看起來卻是虛弱垂死的風燭殘年。

“哪裡有你這樣的武者。”

“你,你就是個妖魔……”

她傾盡力氣艱難開口,聲音沙啞乾澀、蒼老虛弱,再沒有了剛來時猶如吟唱的奇怪語調。

“你頂著這只龜殼,一共接了我近乎全力出手的七拳,倒是讓人驚訝的防護力。”

衛韜低頭,看著已經只剩下一口氣的少女,伸手將那根翠綠竹杖拿到了手中。

“青靈術式,對我來說確實是個新鮮玩意,也值得讓我出手,暫時保住你的性命。”

他一手把玩著竹杖,一手指尖探出猩紅詭絲,無聲無息籠罩住了她的身體。

陡然一聲淒厲哀嚎。

她勐地挺起身體,口鼻中噴出大團烏黑血液,

下一刻,慘叫聲戛然而止。

整個人彷彿瞬間失去了所有水分,變成了一具猶如枯枝敗葉的乾屍,就此失去了全部生命氣息。

衛韜措手不及,眼睜睜看著滿臉皺紋的老嫗變成乾屍,心中升起些許懊惱感覺。

他是真的想要把她的性命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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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道才剛剛驅使幽玄詭絲進入對方身體,她竟然就直接死了,根本沒給他留出足夠的反應時間。

而且死狀極為悽慘,彷彿經受了巨大的痛苦,所有血液都在瞬間被蒸發抽乾,只剩下一堆隨風飄散的飛灰。

悄無聲息間,倪灀來到近前。

和他一起觀察著地上僅存的骨灰,又將目光落在那根翠綠玉杖上面。

“可惜了。”

衛韜低低嘆了口氣,“我本想留她一條性命,結果兄妹兩個竟然直接殉情。”

倪灀微微一怔,過得片刻才道,“剛才觀察師弟與兩人交手,我找到了他們的一個弱點,如果能夠得到驗證的話,就可以更加輕鬆將這些術士拿下。”

“他們都提到了什麼青小姐。”

衛韜道,“如果有緣的話,我們或許就能在她身上做一試驗。”

“不過我還是希望和她無緣相見,免得再與這些稀奇古怪的敵人再做一場。”

…………

……………………

荒野雪原深處,方圓數里範圍內的地形幾乎都被改變。

深深的裂隙,巨大的深坑。

以及遍地焦黑灼燒的痕跡,無不證明著這裡不久前才剛剛發生過一場慘烈戰鬥。

伴隨著一聲暗暗嘆息,齊太全從一座深坑內緩緩走出。

他的腰身比之前更顯句僂,臉上皺紋深如溝壑,站在大坑邊緣喘氣歇息。

片刻後,玄武道主又折返回去,拎著一隻纖細如玉的腳踝,將一個半死不活的女人從裡面拖了出來。

她一條腿修長白皙,另一條腿則被留在了坑底。

破碎的衣衫已經遮不住她的身體,露出下面遍佈恐怖傷口的嬌軀。

女人還沒有死。

卻也只剩下一口活氣。

她睜大無神的眼睛,任由飄飛的雪花落在臉上,又一點點化作水漬,混著鮮血泥土流淌下去。

“你修行氣血武道,卻能以外物築就道基,這一點便讓已經讓我驚訝不已。”

女人仰望天空,喃喃自語,“但更讓我沒有想到的是,你用來築就道基的外物,竟然是傳說中龜蛇交盤的一片殘體。

還有,若是按照我們的修為境界劃分,老先生大致可以歸為先天武道宗師成為術士,再以外道法門法築基,本就是相當稀奇的事情,結果,結果……”

她接連結果了兩次,抬起只剩下半截的手臂,拭去嘴邊湧出的鮮血,才接著說了下去。

“結果你竟然就能在這種情況下,擁有了一絲化神境界大術士才會有的歸虛演法之意,真的是讓人理解不能。”

直到此時,齊太全才緩緩開口,“你說的,是真靈法玄中的法境,或許與這塊腐臭碎片相處日久,我又從中得到了一絲玄境的體悟也有可能。”

“不過在我們這些氣血武者之中,其實也算不得什麼特別,基本上就是爛大街的東西。”

“爛大街的東西?”

她又是一愣,“我和青僕已經是小姐麾下最強的術士,甚至還奈何不了你們爛大街的東西。”

齊太全點點頭,轉身看向一側。

幽玄詭絲湧動,幾乎不成人形的桂書彷悄然現身,扯著另外一具更加不成人形的屍體,穿越風雪來到近處。

“你的動作慢了一些。”

玄武道主微微皺眉,“而且沒有留下活口,審訊起來就很難兩相對照,驗證真偽。”

桂書彷道,“沒有辦法,我的實力比道主稍遜一籌,不把他弄死,怕是就要被他給弄死。”

“青僕!?”

女人勐地轉頭,面上閃過一縷哀傷。

兩行血淚悄然流下,她忽然笑了起來,“你們不要高興得太早,等小姐知曉了我們的死訊,就會找到你們,到時候就是你們死期。”

齊太全面無表情低頭看去,“我也想見一見你口中的青小姐,究竟是何方神聖。”

“不過在她過來找到我們之前,最好還是先考慮一下自己,能不能從本朝先帝皇極印下保住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