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未亮之時，人民天橋上的秦辰依然沉睡著，只是此刻他臉上多了幾分恐懼多了幾分痛苦，汗珠沿著他的臉頰流成了行，雙手竟然也在不自然中晃動，就連雙腳居然也在艱難地動作著。此刻的他正在做夢，還是一個幾乎每天都要做的噩夢。
“我不是實驗結晶，我不是實驗殘次品，我不是……我不是……”
秦辰的口中發出了一連串的驚喊聲，他的這個噩夢總是夢到自己是“活人古化實驗”的殘次品，因為他不能完成所應完成的使命，所以總面對著被毀滅的危險。每天他都是驚嚇著醒來，夢中的他不是被絞殺，就是被槍殺，但是每次還都死不了，能夠死而復生。
秦辰噌地從地上坐起，下面只鋪了條小清遠給他揀的破舊毛毯，臉上盡是驚恐痛苦之色。
坐了差不多四五分鍾的時間，秦辰才徹底從剛才的噩夢中清醒過來，使勁地揉了揉兩個痛得要命的太陽穴，再使勁地甩了甩頭，揉揉悶氣的胸口，使自己從虛幻的夢境中回到現實中來。
揉了揉眼睛，看到周圍基本上就沒幾個人了，帶著“今天這些氓流子怎麼起這麼早的”疑問表情望了望四周看了看未明天空，不一會兒捲起被子，連毯子一塊放到天橋下面的垃圾桶邊。
伸了幾個懶腰，打了幾個哈欠，一瘸三拐地向旁邊的清光寺走去。
早晨起來到清光寺是秦辰每天的必要環節，一是因為他要在那裡方便，秦辰雖然現在也是個打流者，但是他從不像別的打流者那樣隨處大小便；二是因為他要聽聽鐘聲聞聞香味，淨化淨化自己紛亂的心靈；再一個原因就是看看書，主要是佛經，每到初一、十五都有書免費發放。
雖然秦辰不太喜歡佛家的人物，但是還是會到這裡來看看，或許這是他的一種無聊寄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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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令他非常詫異的是，天還未亮通向清光寺的路就被擠了個結結實實，一般情況下都不是這個樣子。遠遠地就可以看到排隊的信男信女，他們手上大多都有東西，比如檀香、植物油、花生、水果、麵包，以及一些小型的佛像等等，顯然都是從街兩旁琳琅
滿目的店鋪裡買到的。
今天怎麼這麼多人？秦辰邊走邊自語著，他沒有排隊直接從旁邊小路向清光寺走去。
“安徽，你今天怎麼醒得這麼早？”匍匐在地上假裝腿殘的小清遠手擺著衝秦辰大聲地喊叫了起來，“安徽，人太多過不去，要不你到我這兒先坐坐，混幾個‘佛錢’花花，很好玩的。”
所謂的“佛錢”，就是那些佛祖的信男信女見到討錢的人所施捨的錢財，是氓流子的叫法。
秦辰向清光寺門口瞧了瞧，確實是人山人海，根本無立錐之地，要插隊都插不上去。
無奈的情況下，秦辰邁著沉重的步伐向小清遠走去，還沒走到近處他就被嚇了一大跳，只見大大小小的打流者或坐或躺了滿滿一地，幾乎有三四十人之多，街兩旁到處都有。
細看之下，大半的秦辰都認識或見過，有的把腿包起，有的把手縮排袖子裡，有的趴在地上，有的咬著個破碗在地上爬來爬去，有的少只耳朵，有的少個鼻子，等等各種只有在傳說中方可見到的奇形怪狀的妖怪惡魔在這裡幾乎都可找到他們的原形，當然這裡肯定是有真有假了。
最令秦辰感到不舒服的是一個近乎“豬彘”的四殘人員，腿腳殘，雙手殘，雙耳殘，鼻子殘，嘴上咬者一個塑膠白膠髒兮兮大碗，裡面有幾個不知是她自己放的還是別人施捨的“佛錢”，人在地上費力地一點一點地挪來挪去，臉上更是青一塊紫一塊的，看上去挺唬人的。
“豬彘”的這個四殘形象確實是真的，臉上的顏色也是真的，不過秦辰卻不知道為何她會變成這樣，而且還聽說她有個女兒就在這京東步行街一角擺了個小攤賣煙。
這整個一殘疾大軍，不知何時聚集到了此地，究竟所為何事？秦辰自問著。
“清遠，你的腿怎麼了？什麼時候受的傷？”秦辰非常奇怪地問正一臉笑容的小清遠。
小清遠詭秘地一笑，把頭偏向了秦辰，小聲地說道：“裝的，這樣能多要幾塊錢。”
“這裡今天怎麼有這麼多人？”秦辰望了望四周問道，平時有但卻都沒
今天的陣勢龐大。
“今天初一，是耶老爺子的誕辰，來的人自然就多了，他們一多我們討錢自然也多了，有這樣的好事，誰會不來？”小清遠指著一旁的幾個缺胳膊少腳腿的三四歲小孩說道，“你看林大姐帶著她的小B仔子佔了我們大部分的可憐份額，我們再不賣點力氣今早還不要喝西北風呀？”
小清遠口中的“林大姐”，秦辰也聽小清遠提起過，據說她手下有十幾個“貓仔”——殘疾小孩，討到的錢不僅全部歸她，那些殘疾小孩吃穿住都成問題。
缺胳膊少腳腿並不稀罕，有的鼻子少了大半，有的小嘴唇多了幾個窟窿，更甚的是有二三個小孩的眼睛瞎了，翻白著出來。更據說這些孩子十之八九這樣殘疾，都是那位“林大姐”的功勞，完全是人為造成的，想想都有點令人駭然。
秦辰正在看得入迷，突然從天上掉下了五塊錢，又正好落到了他的面前，抬眼看時是一位六七十歲的佛祖信徒老太太給的，她手裡還有幾張，在秦辰周圍的幾個人都已經被“發”到了。
小清遠看著秦辰咧著嘴訕笑著，並做了個“OK”的手勢，可是秦辰無論如何都沒能“OK”起來，反而心中湧出無限淒涼，“我是乞丐？我是討錢的？我是殘疾？我是打流者？”
這一刻秦辰腦海中湧出了萬千鏡頭，這是他第一次收到別人的“佛錢”，感到心口悶悶的，彷彿有幾座大山壓在身上，讓他動也不得動，氣也無法喘息，消失已久的自我好象又回來了。
“哈哈哈……”
秦辰終於怒極反笑，突然之間他一把撕碎了老太太給的“佛錢”，看著老太太莫名其妙的表情撒在了空中，跨起腳步憤怒地一蹦三跳地跑向了清光寺，只剩下了小清遠和周圍人疑惑無比的眼神，還有老太太那呆傻懵然的表情，秦辰的這個動作太跌他們的眼球了。
尤其是那些打流的，他們真的搞不明白為什麼這個一向都冷漠沉默的安徽卻突然大反常態，想不通他為什麼要撕掉那五塊錢，更想不明白他大發雷霆的原因，五塊錢買份快餐不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