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
即便周一生對於這種全瓣膜置換手術已經是爛熟於胸，他還是不得不慎重起來。
但是每一個患者的情況都是不同的。
身邊還有幾雙眼睛盯著自己。
四個瓣膜都要置換。
那得一個一個來。
不過在那之前，還得進行一項大的工程。
體外循環的搭建。讓心臟休息一下。
體外循環可以說是大型心臟手術的必備條件。
在沒有體外循環的年代，心臟手術，號稱是外科手術的禁區。
在體外循環發明之後，心臟無血手術才得以施展。
現在周一生要做的就是讓禁區變得安全。
靜默的手術室裡。
響起周一生低沉的聲音：“11號尖刀片。”
器械護士立刻遞上一把刀頭銳利的手術刀。
現代的手術，都有嚴格的要求，每種器械都有自己的用處。
11號尖刀片拿在手中，那細長加厚的不鏽鋼刀柄，完美的貼合在周一生的手掌中。
隔著乳膠手套，周一生也覺得手感極佳。
田主任和曹向文大型的心臟手術也做過不少。
看見這手術刀就知道，周一生這是要切開主動脈，為主動脈插管做準備了。
如果說，先前的切心包，一個年輕的心外主治可以勝任的話。
這裡體外循環的搭建，已經是高難度的操作。
基本的血管切開、縫合，必須有相當的經驗。
只有身經百戰的老主治們，才可能得心應手。
曹向文看得更加的仔細。
他想從周一生的每個動作，看出周一生到底在心外是個什麼水平。
手術刀在手，周一生的感覺很踏實。
他把手術刀筆直的立起。
現在他要在這主動脈上開一個缺口。
手法這個時候十分的重要。
11號手術刀，刀尖銳利，很適合這項工作。
周一生緩緩地在主動脈上走刀。
整個過程猶如雕花一般。
要說什麼外科手術最精緻，當推血管外科。
缺口開啟，插入準備好的主動脈插管。
這插管也是有講究的，過細和過粗都不行。
過細的主動脈插管會引起灌注阻力升高，甚至導致組織灌注不足；過粗的主動脈插管可因插管在主動脈內佔有過多的空間影響心臟收縮時的血流輸出。
每一點都是細節。
不過這些對於已經是心臟手術十分豐富的周一生來說，沒有任何的難度。
管子插入主動脈，再用大皮針，10號絲線固定。
整個主動脈插管算是完成。
這僅僅是體外循環建立的第一步。
接下來，還有上腔靜脈、下腔靜脈插管，左心引流管插入，最後是插入冠狀動脈灌注針。
至此，整個體外循環搭建完畢。
“主動脈阻斷鉗！”
周一生命令一下，一旁的器械護士遞上一把細長的鉗子。
從名字就可以知道，它是阻斷主動脈的。
周一生接過，小心翼翼地鉗在升主動脈上，阻斷主動脈。血液被阻斷，只能透過體外循環裝置。
這時灌注心臟停跳液，心臟暫時停跳。
讓心臟停跳又是心外手術中的一大利器，和體外循環一樣。
體外循環目的是讓心臟處於無血狀態。
但是心臟無血之後，還是會跳動。
這種勃勃生機對於身體來說當然是生命的象徵，但是對於手術者，可就是一種煎熬。
心臟手術是高精度的手術，一個總是“亂動”的心臟，顯然不是一個好的手術環境。
這時心臟停跳液，就發揮了神奇的作用。
心臟停跳液是一種高鉀的溶液，這種溶液很奇特，當灌注到心臟中時，其中的鉀離子會對心肌有抑制作用。
心臟會迅速進入鬆弛的狀態，停止跳動。
當需要讓心臟恢復跳動的時候，操作也很簡單，只要鬆開主動脈阻斷鉗，血液沖洗掉心臟中的高鉀溶液後，心臟就會恢復正常的跳動。
無血、靜止的手術環境，至此就完成了。
病人的心臟慢慢的鬆弛下來。
從出生開始，經歷了近70年不曾停歇跳動的心臟，這一刻終於在人為的干預下，安靜了下來。
人們常說，心臟停止了跳動，就是生命的終結。
但是這一次，在周一生這樣的外科醫生的手下。
這句話，要改寫。
此刻，心臟停跳，並不是生命的終結，相反的，它代表著又一次生命的開始。
當然，這個新生命的開始，需要周一生這樣的外科醫生高超的技藝。
手術室裡寂靜無聲。
殷紅的血液透過幾條透明的導管盤旋，流動，進入氧合器、離心泵、變溫水箱……
這是生命延續的證明。
看著眼前的一切。
田主任此刻心中感慨萬千。
雖然做過很多次的心臟手術。
但是每一次，看見這種場面，他都有一種強烈的儀式感。
心臟停跳。
只有裝置在運轉。
生命的神聖，讓田主任感受到壓力和責任。
雖然自己不是這場手術的主刀，他這時，還是忍不住道：“小周，小心點啊。”
周一生知道，田主任的提醒，完全是善意的，是前輩對於晚輩的一種提醒，也是對於生命的一種尊重。
周一生點點頭，道：“明白！”
四個瓣膜的置換正式開始。
首先，周一生選擇從主動脈瓣膜置換開始。
“11號尖刀片！”
器械護士遞上。
周一生再次操起手術刀。
切開一小口。
“心臟剪！”
器械護士遞上。
擴大切口。
“單針！”
單針線懸吊切口。
切口徹底開啟。
手術室中的眾人看見已經鈣化的主動脈瓣膜，在切口深處清晰可見。
按照先前的手術方案。
這已經失去功能的主動脈瓣膜要行置換手術，置換的瓣膜為全金屬的機械瓣膜。
手術進行到這裡，進入了核心的操作。
這部分的操作，就是田主任和曹向文，也是如履薄冰。
周一生操作起來，卻行雲流水。
沒有辦法，外科手術，天賦這種東西當然也有。
更多的就是經驗。
天道酬勤，這句話是沒有錯的。
有著大量手術經驗的周一生在這部分的操作，可以完全的碾壓田主任和曹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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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瓣鉗！”
“15號圓刀！”
周一生連下兩個命令。
整個手術間的氣氛陡然緊張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