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就是這樣，明知道沒有多大的希望，但總想著還要試試。
白明明認為此刻周一生就是這樣的想法。
心肺復甦已經進行了八分鍾。
李老板心跳恢復的可能性，已經越來越低。
自動心肺復甦機雖是個高階裝置。
其實它也僅僅是一個替代人力的東西。
裝置安裝在患者胸部之後，它可以永遠不知疲倦的做機械式的胸外心臟按壓。
但是本質上，它搶救病人的方法，並沒有高階多少，還是物理的按壓胸部的方法。
白明明想，這時候上自動心肺復甦機，更多的是一種保留希望吧。
周一生的醫囑在搶救室裡猶如軍令一般。
護士們聞訊而動，一個個跑得如同小燕子一般，開始準備心肺復甦機。
一分多鍾的時間，裝置已經準備妥當。
白明明和護士開始給病人調整體位，準備上機器。
上心肺復甦機比插管麻煩，周一生也上前幫忙。
眾人協同配合，迅速將儀器安裝在李老板的胸部。
一切準備妥當，周一生下達第四個醫囑，“按壓深度5cm，按壓頻率110次每分鐘，同時呼吸機自動通氣，按壓、通氣為30：2。”
“按壓深度5cm，按壓頻率110次每分鐘……好了，周組長！”白明明一邊口中重複著周一生的醫囑，一邊設定機器，
周一生沉聲道：“開啟！”
白明明立即按下心肺復甦機那綠色的啟動按鍵。
隨即，在患者胸部高高隆起的氣囊，開始有節奏的膨脹，收縮，膨脹，收縮……
心肺復甦機正常工作。
白明明也從胸外按壓的工作中解放出來。
突然之間，白明明覺得自己閒了下來，他只能靜靜地看著機器不知疲倦地重複著“按壓”的動作。
此刻，沒有生命的機器顯得動力十足，生機勃勃。
而真正的生命卻躺在病床上，蒼白無力，連心跳都沒有。
搶救室裡安靜得可怕。
只有自動心肺復甦機工作時發出的聲音。
所有的醫護都緊盯著心電監護儀。
一瞬間，好像搶救室裡的時間都靜止了。
不過。
每個人心中都清楚，時間是永遠不會停止的。
相反的，它正在無情地流逝。
一秒……
兩秒……
一分鐘……
兩分鍾……
搶救心臟驟停的病人。
白明明有種被時間壓迫的窒息感。
心肺復甦機已經工作了整整兩分鍾。
整個搶救過程已經超過十分鐘。
如果說，剛上心肺復甦機的時候，病人還有百分之十幾的可能性恢復心跳。
現在，隨著時間的流逝，這個可能性已經低到1%了。
白明明有些無力地看著周一生，一向神勇的周一生這時也沉默不語。
白明明心中嘆了一口氣，他已經開始琢磨，等一會兒怎麼和搶救室門口的那些家屬溝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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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生表面上雖然緘默不語。
但是他的大腦卻高速的運轉著。
輔助系統正在實時跟蹤掃描著李老板的狀況。
心臟停跳，10分20秒。
復甦機率50%。
雖然生死已經各有一半的可能了，但是這個機率放在已經心臟停跳了10分鐘的李老板身上，這簡直就是令人鼓舞的訊息。
自動心肺復甦機工作的2分鐘，心跳停止跳動10分21秒，周一生下達了第五個醫囑。
“腎上腺激素3mg，靜脈注射！”
白明明心中一怔，又上腎上腺激素。
這已經是十分鐘之內，第三次使用了。
腎上腺激素在急救中是個好東西。
每一個醫院的急診，每一輛救護車，每一個急救藥箱中，都有它的存在。
腎上腺激素能讓心肌收縮力加強，心跳加快，心臟排血量增加。
在面對心臟驟停、過敏性休克、心動過緩、低血壓狀態時，它就是一個神器。
不過即便是神器。
白明明也覺得有點徒勞了。
但是作為搶救室裡的權威，周一生沒有放棄，任何人都不會退卻的。
周一生的醫囑下達完畢。
護士們立刻再次行動起來。
腎上腺激素再次進入輸液管的小壺中，流入李老板的血液中。
每個都在靜靜等待，希望有奇蹟的出現。
但是……
奇蹟始終沒有出現。
心電監護器像是壞掉了一樣，始終是一條直線的狀況。
除了周一生對於李老板復甦還抱有希望。
搶救室裡的其他人都已經近乎絕望了。
這場搶救的結局，似乎是已經註定了。
白明明的嘴角動了一下，他準備向周一生請示，出去和家屬交代一下情況。
這事雖然很難開口，但是總是需要有人去做的。
作為第一個接手病人的醫生，白明明覺得自己責無旁貸。
就在他醞釀良久，剛要向周一生開口時，一個護士驚呼了起來：“心室顫動！”
此時李老板心跳停跳15分10秒。
周一生下達了第六個醫囑。
“360焦耳電除顫！”
護士立刻給病床邊的白明明遞過除顫儀。
白明明接過裝置，低聲道：“360焦耳電除顫準備！注意保持距離。”
砰！
李老板的身體在電流的作用下，向上猛然彈起！
周一生看了看心電監護，心室顫動還在。
“360焦耳電除顫！再次！”
砰！
李老板的身體再次被電擊。
這次，心室顫動消失，但是心跳還是沒有恢復。
白明明放下除顫儀。
只有自動心肺復甦機一刻不停地重複著按壓。
心跳停止來到16分鐘。
白明明這時道：“周組長，要不要我出去向家屬們說明情況，讓他們好有個心理準備。”
周一生點點頭。
白明明離開病床，快走到搶救室門口時，他停下了腳步。
他把門口負責維持秩序和家屬溝通的護士喊到了身邊。然後低聲道：“你去準備一下病危通知書。我替你和家屬溝通一下。”
護士道：“現在就需要嗎？”
白明明回頭望了一眼還在病床邊監護著病人的周一生，道：“先把病危通知書給我，有備無患。”
護士道：“明白了。”
護士離開去準備病危通知書。
白明明這時調整了一下情緒，緩步走向了搶救室的門口。
每次和接受搶救的家屬溝通，都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
但是這也是每一次搶救工作必須做的事情。
白明明坦然面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