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思感覺自己越發的虛弱了，體內的玄氣還未徹底耗盡，心力就已逐漸衰竭，那枯寂乾燥的樹木化出無數的虛影，更是令人琢磨不透。
但是他卻明白，這一切都是幻覺。
對於呂思來說，只要生命還沒結束，就必須前進，朝著他心中的目標，他的理想。
無論忍受多大的苦痛，無論遭遇多大的恐懼，只要他還是呂思，還是龍衛軍的兵，那在他心中的種子就不會死去。
然而，他畢竟還是一個凡人。
縱使擁有百匯境界的修為，也無法與不死山斗下去，他甚至無法保持自己的理智，只能讓這座可怕的山蠶食他的靈魂。
“該死！”
呂思一下子將劍插入泥土，貪婪地吸了一口氣。雖然這裡的空氣並不純潔，但他還是因此變得更加精神了，這足以支援他走更遠。
“我絕不會死在這裡，”呂思的牙關宛如地獄的鐵門死死咬著，過了一會兒又突然癲狂地大笑，“我可是最勇敢最偉大的戰士啊，怎麼能在這裡倒下？”
“可惡，這骯髒的泥土！裡面一定長滿噁心的蛆蟲，啃食冰冷的屍鬼，然後散發出迷亂我心智的毒瘴氣。”他的神智更加模糊了。
似乎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想，他又抬起了劍，朝著地上的泥土狠狠劈下。
鐺！
利劍無情而利落，發出的聲音亦是如此。
聲音在空氣裡悠悠傳蕩，似有一股特殊的魔力，竟與那迷亂的樹影完美契合。於是，呂思的整個世界徹底淪陷。
天空越來越高，大地越來越厚，就連空氣也重的像山，壓在他的肩頭、膝蓋以及身體的每一個關節。
“不……可能！”
即使在這最後的關頭，他依然能判斷出形勢在惡化，他想再次振臂吶喊。
“我……是……呂思！”
“我是……龍衛軍！”
“我……”
他似乎走到了盡頭。
世界在消逝，生命在消逝，他所有的記憶也跟著一起沉淪了。過去的一切：他所愛的所恨的，
還有靈魂深處那顆頑強的種子，都在離他而去。
他一直以為在他死的那一刻，一定榮耀加身，可真當死亡來臨時，他才發現一切都是如此的平凡，沒有人會為他停留片刻，甚至不會多看他一眼。
縱有不甘，也無法挽留，只有放任命運來了又去。
“咔嚓——咔——咔嚓！”
清晰的聲音傳入他的腦海，世界不知為何，突然又變得清晰起來，清晰的可怕，就連那些詭異的樹也褪去了影子。
天清氣朗，唯獨沒有陽光，但是這也不錯了，總比什麼都沒有的好。他要好好享受這個世界對他最後的饋贈。
“難道這就是迴光返照？”他不禁在心裡自嘲地笑了笑。
他年輕的時候曾經聽一位老前輩說過“迴光返照”，據說這是洞天境界修士才能擁有的殊榮，活著的時候被紅塵俗世牽連，無法勘破天道奧秘，到了死的時候，一切執念放開，也就可以體驗那神秘的境界了。
世界越來越清晰了，這不受呂思的主觀意志控制，就像他無法左右自己的生死一樣。他只能看著，看著上天給他安排的命運。
這是多麼的可笑！
此刻的他，就是一個小丑。
“咔咔——咔嚓——咔嚓——”
奇怪的聲音逐漸密集起來，而且越來越密集，每一個聲音都是如此的鏗鏘，沒有絲毫情感。
究竟是什麼呢？
“山鬼！”呂思腦子裡突然想起來。
沒錯，這就是山鬼，幾年前他曾經遭遇過的。那次他所有的朋友全部戰死了，只有他一個人活下來，歷經磨難才逃出去，甚至沒來得及給逝者收屍。
山鬼醜陋極了，皮包骨且有少許風乾的肌肉，蜷縮在地上極不顯眼，但它們體重輕動作快的嚇人，一旦發現攻擊目標便如野狗一般瘋狂地撲咬過去。
那次任務中有不少人大意，結果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就送了性命。
那次襲擊他們的山鬼並不多，大概有三十多只的樣子，平均每只山鬼的戰鬥力都快趕上龍衛軍士兵。
不死山有多少山鬼，沒有人能拿出具體的資料，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不死山裡有一種詭異的力量，能將修士轉化。一般來說，被轉化的修士生前實力越強，被轉化成為山鬼的實力也就越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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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不死山的山鬼會越來越多。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上次進入不死山的偵察軍已經徹底融入山鬼大家庭了。
可是，呂思不想變成山鬼，他寧願永遠死去，靈魂消逝在天地間，永世不得翻身，也不能永遠被一座山囚禁。
只是現實由不得他。
山鬼已經靠近了，他能看見。
大約有五六只，出現在樹林裡，從不同不斷朝著他聚攏。不過這次的山鬼跟他以前所見的不太一樣。
這次的山鬼看起來很老，身上長滿了綠色的長毛，眼睛發出幽綠的光，不斷探出頭在空氣裡嗅聞，彷彿在尋找什麼東西。以前的山鬼與他們比起來，確實稚嫩了很多。
不過呂思也沒我心思去追究這些細節問題，此刻的他是絕對自由的，憑藉上天對他的死亡饋贈，他的“眼睛”可以衍生很遠，彷彿世界就是他。
至少在不死山裡他可以這樣。
他要趁著最後的機會，順著上天的視線，去探查不死山的秘密。當然，這一切的前提，都必須是上天願意讓他知道那些隱秘。
視線抬起，落向遠方，然後他的身體彷彿升上天空，然後沿著視線的方向飄動。
具體飄了多遠，他已無法度量。
生命逐漸減少，有一層薄薄的白色霧氣，從不死山深處飄出來，錯亂嶙峋的山石間，他有了一些發現。
在一條石縫裡，兩名龍衛軍靜靜地躺著，他們身上的鎧甲還很新，甚至沒有一絲打鬥的痕跡，彷彿睡著了一般。只是，他們的臉已經開始變黑。
他們已經沒救了！
呂思已經很滿足了，至少他知道了偵察軍的處境很糟糕。
上天似乎格外地照顧他，讓他的死亡過程無限拉長，以便他的“眼睛”可以窺探更多的秘密。
果然，視線又開始移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