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狂沙在沙漠中捲起了一陣巨大的龍捲風,刀劍聲此起彼伏,時快時慢,每一次都是用盡了雙方的全部力量。
一炷香,黃沙終於落定了。
血龍一個趔趄,跪到在地上,連續三口鮮血噴出,用細長的血刀勉強支撐著自己的身體。
“我說過你不是我的對手!”
血龍抬起頭來,目光沿著黃沙來到另一個人影身上。
塔姆勒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眼神呆滯,唯有那微微起伏的胸膛讓人明白,他還有一口氣。
很多勢力都有執刑人,他們數量極少,卻極為可怕。
他們活著不是為了修煉至更高的境界,而是保護這個勢力活著。
血龍無疑是一名合格的執刑人。
強大、果決、無畏!
他調息了片刻,體內的翻湧肆掠的玄氣安穩了一些,手中血刀再次毫無畏懼地朝著塔姆勒飛去,剎那間就要奪走敗者的性命。
而就在血刀快要觸及塔姆勒的時候,血龍突然眉頭一皺,只見一道黑影瞬息而至,來者手中一抹明晃晃的亮光揮過,一聲尖銳的鏗鏘聲傳出,竟是直接將血刀擋飛出去。
不過黑衣人這一擊也不好受,當即倒飛出去,胸膛發出劇烈的咳嗽聲。
來人正是梅有若,他剛才救了啞巴,本打算遠遁而去,沒想到血龍突然出現,瞬息滅殺了所有執刑兵,心中猶忌又折返回來。正好碰到血龍與塔姆勒大戰,此刻不忍便出手了。
血龍一陣錯愕,手一揮血刀回返手中,平靜地望著梅有若,問道:“你敢攔我?”
梅有若手握匕首,一隻手捻著自己的鬍鬚,眼中精光四濺,道:“閣下修為高我很多,可是與塔姆將軍一戰,已經傷及根基,此時恐怕十分危急。”
血龍眼中掠過一抹殺意,眼前這人一語道破他此刻的處境。
若是念及傷勢他是無法再動手了,但他是執刑人,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若是必要他也拼盡全力。
梅有若卻道:“我知道閣下是洞天境界修為,若是拼死與我,我一個小小的假氣修士也沒有活路。所以我們不妨各退一步,我帶走塔姆將軍,你帶走你的人。你看著交易如何?”
血龍猶疑片刻,將血刀在身前鄭重一橫,道:“成交!”
於是二人對視對方,各自小心後退。梅有若確認血龍退出安全距離後,也不猶豫,當即扛起比他魁梧差不多一倍的塔姆勒騰空而去。
血龍可沒這麼好運,因為當她回頭時,透過血光卻沒有發現那名受傷的小首領,於是眉頭一皺,目光在沙漠中快速掃視。
不知何時,沙漠裡又冒出了很多鬼火,點亮黎明前的最後一刻。
在某處鬼火盡頭,那裡似乎有一個人,安靜地異常。
血龍不覺握了握手中的血刀,謹慎地靠過去,直到走得近了身上血光突然猛地一陣顫抖,嘴裡發出驚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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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那名小首領安靜地站立在沙漠中,一動也不動,身上被一層黃沙覆蓋,黃沙自腳下而上,從腿至腰蔓延至脖子處,彷彿形成了一層沙鎧。
但是血龍絕不會再前進半步了,因為她發現那層黃沙彷彿擁有生命一般,不斷朝著首領的臉爬去,鑽進後者的口腔和鼻
孔,甚至連耳蝸都沒有放過。最後變成了一座栩栩如生的沙雕。
一名少年從沙雕後出現,身上鬼火不斷跳動,面目看起來有些猙獰,冷聲問血龍道:“你要救他麼?”
血龍也是被嚇了一跳,為何她剛才一直沒有發現這名少年的存在,而且……他身上熊熊燃燒的鬼火,是如此的詭異,令人心寒無比!
血龍頓住了,目光掠過鬼火少年身上的每個細節,似乎老鷹隊獵物的分析一般,然而下一刻,他徹底被這少年嚇住了。
少年伸出手,放在沙雕上,彷彿輕輕撫摸,然後一抹極其猙獰的神色突然在他臉上浮現,鬼火猛地一顫。只聽見一聲殘忍的悶響,黃沙形成的沙鎧猛地一縮,直接將裡面的血肉碾的粉碎,鮮血宛如綿綿細雨從沙鎧中灑出來。
黃沙被染成了濃重的血紅。
血龍心頭一抹極為不詳的感覺,竟是快速向後退去。
很快,腳下原本厚實的沙漠突然變得軟綿起來,竟是化作一片快速流動的沙海。同時,巨大的沙人在他周圍升起,竟是無比的真實,朝他砸下巨大的拳頭。
※※※
風不渡凝視梅有若橫空掠過,心中驚駭不已,正要悄然離去。
轉身時卻是猛地一怔,目光停在了沙漠中的某處,就在他的不遠處,一個小巧靈秀的人影不知何時出現。
她面容精緻,扎著幾根清爽的小辮子,一身血紅色的華衣。
她走到風不渡近前,露出了天真的笑容,毫不生疏地叫了一聲:“大壞蛋!”
風不渡停在小女孩的面容上,一眼便認出了她是誰,喉嚨卻是有些嘶啞,只說了兩個字:“無意!”
正是任無意,她彷彿變了一個人似的,一舉一動都十分規矩,身上也沒有那股活潑打鬧的勁兒了。
“原來你是女孩啊!”風不渡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望著震驚的風不渡,任無意眼眸中掠過一抹複雜的神色,似乎有很多話想跟他講,可是當她的目光落在遠處的那道若隱若現的血光上時,又逐漸安靜下來,再次被一名少女不該有的成熟所覆蓋。
“是啊,我一直都是女孩兒,我以為你看得出來哩!”任無意嫣然笑道,“不過無論大壞蛋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能認出你來!”
風不渡皺了皺眉:“你是怎麼做到的?”
任無意踱著小步子,已經十分靠近他了,仰著頭痴痴地望著他,一雙明眸如月亮般眨著,裡面泛著淡淡的波光,兩腮浮現一抹粉紅的彩霞。
風不渡目光停在她精緻的臉上,直到湊近了看,他才發現任無意眼皮上竟有血紅色的眼影,這讓她看起來多了幾分魅惑,像極了一個叛逆的少女。
“師父,對不起!”她嘴角努了努,聲音很小。
“你說什麼?”風不渡沒聽清楚。
任無意眼神陡變,變成毒蛇一般狠毒,風不渡愕然中已經發現了什麼。但是一切都來不及了!
一柄血色的短刀直接刺進風不渡的心口,刀尖穿透胸膛從他的後背此處,鮮血沿著刀鋒緩緩滑動。
“你……”
風不渡不可思議地看著女孩,突然明白了什麼。
“你是血刀門的人?”
任無意手顫抖著,抽回了短刀,牙齒死死咬著自己的牙齒,鮮血沿著他的嘴唇滴落。她的聲音顫抖著:“你當初為什麼不帶我走?”
“我……”
風不渡臉色蒼白,他為什麼不帶著任無意?
這個問題他自己也沒有答案,可是當他再次看著任無意的時候,他突然了一件事,如果時間能夠倒回去,他無論如何都會把她帶在身邊的。
這半年,她一定經歷了很多,已經從骨子裡改變了她。就像她的紅色眼影,已經與她融為一體。
“不要!”風不渡伸了伸手。
任無意也伸了伸手,但是終究沒有原諒他,一腳將他踢飛出去,被迎面而來的沙浪吞噬。
血龍咬緊牙關,在憤怒的黃沙浪潮中左突右閃,抓住任無意的肩膀便橫空掠了出去,直到在無蹤沙漠的邊緣一座陡峭的懸崖上才落下。
她們望著無蹤沙漠,那些巨大的沙魔發出憤怒的咆哮,但終究還是沒有衝出無蹤沙漠,彷彿有一道它們無法突破的屏障。
“剛才那個人是誰?”血龍淡淡地問。
任無意揉著肩膀,對血龍十分乖順,說道:“他就是風不渡。”
血龍身體猛地一顫,用十分認真的眼神看著任無意:“當真!”
任無意眼神掠過一抹無辜的神色,然後點了點頭,晃了晃手中帶血的匕首:“我已經殺了他!”
“你恨他麼?”
“恨。”
“那你還殺他?”
任無意眼神掠過一抹遲疑,隨即十分篤定地答道:“因為恨,所以才殺他,這不對麼?”
血龍沒有回答。
※※※
梅有若低頭看著手中的一樣東西,神色有些凝重,直到過了兩個時辰才把那樣東西收進懷裡,凝重的神色也緩解了一些,輕嘆了一聲:“還好,沒死透!”
他轉身望著面色慘白的塔姆勒,眼神彷彿變了一個人似的,變得更加清明了。
“還好有你相救!”塔姆勒動了動嘴。
“我不用你謝我!”梅有若嘴角帶著幾分嘲諷。
塔姆勒眉頭凝氣,動色道:“你這是什麼話?”
梅有若突然放聲大笑,手直接探進塔姆勒的口袋,很快一個黑色的卷軸的便出現在他的手中。
“你……
塔姆勒想要阻止,可是卷軸最終還是被梅有若開啟了。
卷軸裡是一份長長的名單,有些名字已經用血筆抹去。
“這是龍衛軍的機密,你擅自開啟,不怕遭受處罰麼?”塔姆勒無計可施,竟是劇烈咳嗽起來。
梅有若知道這這意味著什麼,因為這是龍衛軍的執刑名單,凡是在這份名單裡的人都是龍衛軍格殺的物件,甚至不用向任何人彙報,只需提頭回去即可。
目光在一個個名字之間跳動,他們要麼是在楚國犯下了重罪,要麼是十惡不赦的惡徒,都是人人喊殺的物件。
梅有若的目光在“風不渡”三個字上停留了片刻,毫不猶豫地用紅筆劃去。
然後他繼續朝下,沒有放過一個名字,彷彿在尋找著什麼,隨著目光的跳動,他竟然有些激動。直到最後一刻,他的目光突然停住了,陷入了沉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