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持盈一動不動的看著她良久，張嬤嬤也不甘示弱，與她對視，不讓分毫。
半響，江持盈噗呲一聲笑了，主動拿起了那盤青菜，放到了自己的手邊，“即是嬤嬤的主意，那吃便是了。”
她夾了一快到李長安的碗裡，示意他吃。
這快子張嬤嬤沒用過，青菜嘛，澆上肉湯說不準更好吃呢！這有什麼。
李長安有些委屈，左手攥著她的衣襬，就像沒有安全感的孩子。
心裡雖然委屈，卻也沒有違抗江持盈話的意思，他舉起右手，聽話的夾起了青菜。
“等等！”
那頭的張嬤嬤出聲喊停。
見江持盈如此聽話，她的心裡越發得意，行事也越發張狂了，臉上那高高在上的表情，好像自己是皇后一樣。
李長安愣住，隨之將快子裡的青菜放回了碗裡，“怎，怎麼了？”
他像是不明白，為什麼今天用膳這麼奇怪。
在他與江持盈的注視下，張嬤嬤重新端起了那盤摻和著湯汁、被攪的一團糟的青菜。她清了清喉嚨，吐下了一口濃湯，發黃的那種。
隔著老遠，依稀都能聞到那股腥味。
她重新舉起了快子，將那口濃痰和青菜絆了絆，就要端給李長安時，她還閒不夠，又吐了兩口。
“王爺，這下可以吃了。”
張嬤嬤“砰！”的一聲，將盤子放到了李長安的面前。
彎月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這種噁心透頂的老女人，居然是皇后身邊的嬤嬤？
要不是親眼看見，這誰敢相信？
李長安舉著快子，一臉的茫然，“吐口水，好髒，長安不想吃……”他看了眼江持盈，沒得到回應，心中一窒，垂著眼睫，眼尾微微泛紅。
“彘王，奴婢可是奉皇后娘娘的旨意，前來照料您的，這菜您不吃，可是想違抗皇后娘娘的懿旨？”
張嬤嬤笑眯眯地說道，眼裡一派陰狠，就是非逼著李長安吃不可。
“抗旨……”李長安愣了，淚水在眼眶打轉，他鬆開了江持盈的衣襬，忙擦了把淚，“長安吃，長安聽話，不抗旨。”
他迅速的夾起了一快青菜。
看著這一幕，張嬤嬤臉上的表情得意至極。
在封建社會，尊卑分明，平民與貴族有一道無法跨越的橫溝，長此以往，那些伺候著貴族的平民奴婢，有些人心中難免畸形。
李長安再不濟，也是皇帝的兒子，先皇后所出，若不是意外發生，那如今坐在太子位置上的，就是他。
能夠這樣羞辱當朝皇子，讓他吃自己的口水，張嬤嬤的心裡充斥著扭曲的快意，那醜惡的嘴臉，別提多讓人倒胃口了。
李長安夾起了青菜，心中已經毫無波瀾，只是眼眸深處宛若捲起了一個小旋渦，且越來越深，越來越大。
血染般的唇角勾勒出一抹極淺極淺的弧度。
你看，他就說吧，這個世上，沒有誰可以一直無緣無故的對一個人好。
果然……
彎月著急的都快要瘋了，眼看著王爺在自己面前受如此奇恥大辱，她一顆心就像油煎一樣，可為了顧全大局，還不得不做個睜眼瞎。
這個王妃！真是太讓她失望了！虧她之前還希望等有朝一日，王爺好了，能夠和王妃好好過日子，真是瞎了眼！
江持盈一臉木然，在外人看去，就是一臉的無動於衷。
這個張嬤嬤，顯然是皇后派來查探李長安的。
李長安雖然如今勢力不小，可還不足以和皇后，乃至整個皇宮對上。
所以為了大局，他勢必會忍辱負重，吃下這盤噁心至極的青菜。
若是沒有自己在這裡，他是必須，也一定會吃的……
畢竟一個七歲的孩子，怎麼敢不聽大人的話？
要是不聽，就會被懷疑，所以別無選擇。
想想還真是心酸，真是讓人生氣啊……
就在那青菜馬上要送入口中之時！江持盈及時地出手，抓住了李長安的手腕。
意想的一幕沒有發生。
張嬤嬤得意的笑容就這麼僵在了臉上，“王妃！”她加重了語氣，其中不乏警告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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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長安心中一動，側目，望向了她，卻只看到半張瑩白的小臉。
抓著他的手，將他手裡的快子奪下，江持盈冷眼道：“這究竟是皇后的旨意，還是你的旨意！”
“王妃這是何意！”
張嬤嬤的臉瞬間放了下來，“老奴可是皇后娘娘派來的人，豈會說謊？若是王妃不信，待明日，老奴可以隨王妃進宮面見皇后，王妃可以當面問問娘娘，這究竟是不是娘娘的旨意！”
“只怕到時候娘娘怪罪，王妃擔待不起！”
她每一字每一句，都充滿了警告威脅之意，完全把江持盈當做成任由她使喚的丫頭，輕視之意溢於言表，都懶得掩飾了。
就這樣一個捧高踩低的賤婢，也能在皇宮活下來，江持盈真是不由的想要感嘆，到底是這屆宮鬥太沒有水平了。
“娘子，母後怪罪，長安吃，吃了就好。”
李長安連忙撿起了快子，飛速的夾起了一快子的青菜，想也不想的就往嘴裡塞去。
那速度奇快無比，能看出他是誠心要吃的。
若非江持盈眼疾手快，一把攔下，這菜就真進李長安的嘴裡了。
顯然，他明白這事情的嚴重性，不能得罪面前這位張嬤嬤，所以才想要忍辱負重，避開這麻煩。
“吃什麼吃！”
江持盈直接奪過他手裡的快子，啪嗒一聲甩到了地上，一臉的厭煩。
“彘王妃！”張嬤嬤讓她的動作嚇了一跳，忍不住大喊出聲，火冒三丈，“這可是皇后娘娘的旨意！王妃你可想好了，抗旨不遵可是殺頭大罪！”
江持盈不動神色的看著她。
張嬤嬤卻自動理解成她害怕了，臉上重新出現了那副人上人的嘴臉，“若是王妃知道錯了，就請王妃儘快將地上的快子撿起來，讓彘王把這盤菜全部吃了吧！老奴也不是那等不依不饒的人，只要彘王把菜吃了，老奴念你年幼，便不再跟你計較了。”
“娘子……”李長安拉了拉她的衣襬，心裡好似有一股暖流流過，眼底的嗜血澹去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