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嘎巨大的霹靂車絞盤出刺耳的地聲響車下唐軍奮力拉扯著數十根粗索突然爆一聲大喊士兵們一齊鬆手一顆碩大的巨石騰空而起直向高聳在懸崖上的城堡砸去卻宛如一顆水滴掉進池塘裡只在懸崖濺起一絲塵埃城堡卻巍然不動。
緊接著十顆百顆接二連三的巨石飛向空中擊向城堡大多數卻射程不夠碰不到城堡的邊砸在懸壁上滾落下來剝下大片灰白色的巖片偶爾幾顆擊中城堡卻勁力已消沒有絲毫效果就彷彿收了賄賂的衙役板子高高掄起以挾風帶雨之勢劈下到了肉上卻沒有一絲力道。
攻城車巢車箭樓在這裡統統沒有作用百丈高的山崖彷彿浮在雲端只有靠士兵的血肉沿著長蛇盤繞的狹徑衝上懸崖在懸崖上用雲梯架上城堡才可能殺入牆頭但這三個環節一個比一個難一個比一個兇險勢如登天。
但戰爭沒有選擇明知是死也必須上明知是絞肉機也要毫不猶豫將腦袋伸進去慘烈攻城佔已經進行了兩日唐軍的鮮血將狹窄的小徑染成刺眼的褚紅連雨水也洗刷不去彷彿這是用血巖鋪成的死亡之路。
路已經看不見已經被一層又一層的屍覆蓋夾雜著殷紅的滾木和亂石大火在石徑上熊熊燃燒。十幾架雲梯已經被燒得扭曲變形木頭和下面地屍體被燒成一樣的焦炭分不清哪個是木哪個是人
石堡城彷彿是惡魔的老巢它需要用人肉和鮮血來奉養轟隆隆的進攻鼓聲再一次響起數千唐軍舉著巨盾向山崖衝來揮舞著戰刀抗著雲梯。踏著同伴屍體向上瘋狂地飛奔彷彿在和時間賽跑兩尺長的飛弩箭密如雨點選在城跺上出劈劈啪啪的響聲這是對石堡城唯一有效的武器用巨大的車弩射出。一連十箭但它也無法洞穿厚厚地城牆只能將吐蕃軍壓制住無法用滾木或擂石封鎖道路這時唐軍唯一可利用的間隙精心挑選出的數百名善跑健兒在小徑上拼命地奔跑飛弩箭射完之時便是他們喪命之際一根飛弩箭需要五百文的成本密集如暴雨般的箭矢打得就是大唐的國力。
看過無數地評論說李隆基好大喜功。耗光的大唐的國庫此言大謬。石堡城積石播仙鎮南詔羅斯哪一戰不是為了捍衛國家的領土和利益。哪一戰不是為了大唐的榮譽除非將隴右河西拱手送給吐蕃人除非將百萬大唐子女送給吐蕃為奴除非將西域萬里河山送給大食吐蕃;這決非好大喜功這才盛唐的風采給後世的子孫留下一筆寶貴的財富反觀今天實在令人扼腕嘆息。
先回來。數百名健卒終於衝上的懸崖但他們離勝利依然遙遠。遙不可及城上的吐蕃軍已經探出身來數十斤地石塊和圓木如雹子一般密集落下向剛剛觸控到城牆的唐軍砸去將他們地希望和生念將他們的慘叫和絕望都統統淹沒在冰冷地石頭亂木陣中.
一場暴風驟雨般的木石雨後懸崖上再無一個站立的唐軍。
進攻的號角啞了士兵的腳步停滯了當一輪血紅的殘陽映照在惡魔城堡之上照在焦黑冒煙的殘木斷架之上照在無數失去了生命的冰冷屍體之上收兵地鐘聲終於響起面對著攻城的失敗和無能為力主將褚直廉頹然地低下了巨大地頭顱.
一支百餘人的騎兵在高原上的密林中飛馳穿行越過一條條小溪將一群群羚羊驚得四散奔逃為將領年紀約二十六七歲他的嘴唇微微上翹鼻似刀削目光銳利顯得自信而堅強黝黑粗糙的臉龐在一個多月的靜養中變得細膩而有光澤。
他便是在沙州遭遇戰中受傷的段秀實此刻他已經完全恢復了健康因刺敵情有功而被兵部破格升為果毅都尉李清欲留他在身邊但他卻堅持要做一名斥候將。
在一個月前段秀實便已經出來他的任務是繪製一幅從沙洲到九曲地區的行軍路線圖他知道都督的意思大戰面前都督決不想做一條守戶之犬。
地圖已經繪出哪邊是高山哪邊有峽谷哪邊有河流哪邊是森林都一目瞭然但在九曲地區的一片密林旁段秀實卻用紅色標上了一條重重的直線五天前他在那條直線的始端處現一支奇怪的吐蕃軍約二千人他們盔甲戰袍明顯要比一般吐蕃軍做工考究他們並不象來作戰的而是象護衛什麼大人物在他們中間簇擁著一輛用十八匹戰馬拉的馬車馬車上是一頂橢圓形的帳篷宛如一隻巨大的白色鳥蛋。
憑著敏銳的直覺段秀實立刻猜到那頂帳篷裡決非普通的吐蕃將領就算不是吐蕃贊普也會是吐蕃大論一類的高官。
都督所給的時間已經不多他無法再繼續追蹤下去便當即返回沙州不覺到了落日時分段秀實一行來到一座低緩的高地上高地上空烏雲低垂霧靄掩住太陽遠處便是甘泉水在那片黑松林的背後便是都督伏擊吐蕃先鋒的之處沿著甘泉水再走一百多裡便是沙州。
頭兒樹林背後好象有動靜。
一名感覺敏銳的唐軍伍長現了異狀樹林上空似乎冒起一片青煙輕輕嫋嫋在夕陽下顯得十分模糊。
那是炊煙段秀實立刻判斷出來對那伍長道:你帶幾個弟兄去看看小心點別驚動他們。
他一揮手招呼其他人其餘的都跟我來。段秀實掉轉馬頭帶領眾斥候藏進了一片樹林。
很快那名伍長飛趕來背後跟著五名唐軍可他去時只帶了三人段秀實的心放了下來樹林那邊必然是都督的軍隊。
他猜得不錯樹林背後正是李清的五千軍隊已經紮營在等候段秀實的歸來營房緊靠甘泉水巨大的木柵欄圍成一個半月形段秀實進了大營只見一排排整齊的帳蓬和棚子一行行栓在樁上的馬還有巨大的武器存放處一簇簇相架而立的陌刀和長槊宛如新栽的灌木叢卻沒有篝火夜風吹來寒颼颼的在大營的兩邊兩角各設有一座木製高臺哨兵裹著厚厚的外套在來回巡邏。
段秀實快步來到李清的帳外帳簾一挑迎面走出一人卻是另一名斥候將項軒他也剛剛回來他的任務卻是想南探視尋找吐蕃上次北上偷襲的道路也隨便監視吐蕃是否會再次偷襲沙州。
段將軍面帶喜色一定是完成了都督的任務可喜可賀
段秀實拱拱手笑道
幸完成任務那項將軍呢是否得手
項軒搖了搖頭笑容有些苦澀路是找到了卻遇到風暴雪無法前進只得返回比不了段將軍啊
聽到此話段秀實的眼中卻閃過一絲異彩那都督聽到這訊息一定大喜過望了吧
項軒的苦澀卻變成了得意他緩緩地點了點頭如此一來都督的後顧之憂便沒有了。
門口可是段秀實帳內傳來李清的聲音。
項軒拍了拍李清的肩膀笑道:去吧都督叫你呢他今天心情不錯。
帳內李清正在仔細地修補他的沙盤他的沙盤起初粗糙很多山和路都錯了這幾個月他已經派人詳細勘察了地形地貌基本上將沙州三百裡方圓都塑了出來他這才知道原來的管轄區竟是這樣大連羅布泊都是屬於沙州。
從安西回來後他立刻投入到備戰中雖然兵部沒有指派他任務但李隴基卻下密旨給他准許他便宜行動但前提是沙州不丟不過就算李隆基沒有給他命令他也會自作主張行動為此他早在一個多月前便將段秀實和項軒派出探路項軒帶來的是個好消息暴雪封路吐蕃軍無法走西北到沙州及安西這便讓李清徹底沒有了後顧之憂而現在他的目光便投向了隴右。從沙州到隴右約兩千餘裡主要沿著今天柴達木盆地地北部經過大小柴旦最後抵達青海也就是今天青海湖穿越青海的南面大非川地區便抵達石堡城卻是石堡城的背面從理論上說方向是對。但事實上一路雪山皚皚山勢連綿要尋找一條行軍道路談何容易如果要臨時找路恐怕到了隴右也已經是春暖花開。所以段秀實的任務就顯得異常重要和迫切。
按他所限定的時間計算這兩天段秀實便該回來覆命可今天他剛剛扎下營段秀實便回來了。
帳簾一掀段秀實矯健的身影大步而入半跪行了個軍禮末將參見都督
李清招了招手命親兵將沙盤抬到一旁又溫和地對段秀實擺擺手笑道:不必多禮。來坐下說話。
見段秀實坐下親兵又上了熱茶。李清細細看了看他的眉眼等他喝了兩口熱茶。這才笑道:看你的臉色應該是不負我地重望快把地圖拿出來吧
段秀實趕緊從皮袋裡小心翼翼地取出厚厚一疊圖紙將它們依次鋪在桌上指著一條粗重的黃線道:從這裡到日月山約十天路程一路荒無人煙但到大非川時會遇到零散的羌人這些羌人倒無妨他們還替我帶了路。要緊是須避開吐蕃軍的遊哨.
李清一邊聽一邊順著這條黃線向前指看。要渡過六條河還有一座大山的山凹一路上森林茂密湖泊眾多最後他的手指停在了一條紅線上這條紅線很奇怪從黃線中間向北延伸畫地卻是虛線。
李清眉頭微微一皺眼睛裡露出迷惑不解之意這條紅線代表什麼意思
哦這條紅線屬下馬上就要講。
段秀實走過來指著紅線起端的圓點道:屬下在返回時現了一件奇怪的事約三千吐蕃騎兵護衛著橢圓形的白色帳篷車屬下跟了它整整一天一夜但是離得太遠看不見帳篷裡的人但屬下憑經驗判斷這帳篷裡不是吐蕃贊普便是吐蕃大論。
那你告訴我你是怎麼判斷的你又現了什麼
段秀實想了想道:屬下從三點可以判斷第一一般吐蕃士兵吃的都是炒麥和乾肉但這支吐蕃軍隊吃的卻是大米和普通士兵完全不同;第二他們的盔甲做工考究質地也優良所騎馬匹都十分神駿而且儀仗極多這也是一般吐蕃軍不能比;第三他們對那頂白色帳篷護衛極嚴白天不用說連晚上也有五百人不眠護衛可以想象他的重要。從以上三點屬下便可以下判斷。
李清在帳內來回踱步段秀實說地三點已經完全可以推斷出那就是吐蕃贊普他現在考慮的不是這個問題而是這赤德祖贊地出現對他的意義。
自己應該是一支突然插到吐蕃背後地奇兵他們絕對不會料到自己會長途奔襲自己手上已經有近七千人除留下一千多豆盧軍守沙州還有五千人三千安西軍精銳還有兩千由馬匪整編而得的騎兵隊應該是一支悍軍了。
李清腦海裡的念頭越來越濃重此刻天大的機會就在眼前正是他建功立業之時他若不抓住這個機會才叫傻了呢
想到此他的手指在那個圓點上重重地敲了敲自言自語道:就是它了.
次日天剛亮甘泉水開始喧騰岸邊廣闊的平地上集結著一隊隊盔甲鮮亮的唐軍一共五千五百人步兵們也騎著馬需要戰鬥時他們再下馬作戰陌刀橫在馬鞍上兩刃閃著寒光步兵大將李嗣業昂而立威風凜凜旁邊是他的副將荔非元禮卻使一把宣花大斧一張血盆大口顯得更加猙獰彷彿惡鬼出巡一般。
一千五百名弓弩手們也騎在馬上他們腰胯橫刀鞍橋上掛著圓盾背上是精鐵打造地弩弓伏遠弩張弩角弓弩單弓弩射程不同作戰效果也不同但並非弓兵才帶弓和橫刀一樣弓是每個大唐士兵必備的武器新任弩兵統軍是南霽雲這位在安西路上奪下豆盧軍第一箭地高傲將軍將把大唐最犀利的弓兵揮得淋漓盡致。
騎兵則大多由馬匪整編而成經過短暫訓練配以唐軍的先進武器和盔甲原來那支強悍的馬匪已經脫胎換骨成為一支精銳的大唐騎兵騎兵主將依然是白孝德而副將便是荔非守瑜。
當然這支軍隊的主帥便是沙州豆盧軍都督李清此刻他的白馬在黎明的晨曦中閃爍著亮光他那高高的銀盔下飄動著烏黑的長他看上去是那樣身材魁梧威風凜凜他要要率軍千里奔襲的壯舉讓所有士兵都為他的無所畏懼而深受鼓舞尚武的鮮血在每一個大唐將士的身體裡沸騰他們的臉上洋溢著不惜一死的堅毅。
亮的號角吹響沙州的大軍默默開始移動浩浩蕩蕩開向遙遠的東方沒有也歌聲也沒有琴聲他們是一支高原上的奇兵前進讓大唐戰馬鐵蹄在吐蕃的國土上翻飛;前進讓人頭做成酒杯血;但使龍城飛將在不叫胡馬渡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