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五年一月東宮易主之事彷彿一片沒有水分的烏雲作閃電雷鳴氣勢洶洶而來到最後只落下幾顆粗重的雨點便飄然而去。
刑部尚書韋堅貶括蒼太守並當年七月流放臨封郡隨即賜死;隴右河西節度使皇甫惟明貶播川太守今貴州遵義半途暴病而亡;太子少保李適之貶宜春太守到任飲藥自盡;
韋堅外甥嗣薛王李員貶夷陵郡別駕女婿巴陵太守盧幼臨流放合浦郡其弟韋芝韋蘭皆被充軍西域。
太子李亨隨即上書稱自己與韋堅一族並無瓜葛為表明心意李亨休太子妃並強令其出家為尼。
天寶五年的初春確實為多事之春在處置完太子黨骨幹後李隆基又以禮部尚書席豫和工部尚書6景融年邁為由準二人退仕回鄉以養天年
隨即在朝中進行人事大調動左相陳希烈改任尚書右僕射兼太子少保;兵部尚書裴寬進為禮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調劍南節度使章仇兼瓊為左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兵部尚書;調原益州刺史李道復為工部尚書兼將作監令;李林甫又保奏川刺史裴敦復為刑部尚書;
在一系列人事調動完成後李隆基隨即布敕令在全國範圍內推行新鹽法命廣平王李俶為鹽鐵使戶部侍郎李清為副使共同推行鹽法。
新鹽法的突然推出如一聲晴空霹靂將大大小小各相關利益者驚得目瞪口呆一時間各利益相關者紛紛串聯密謀鹽法之下暗流湧動各種權謀手段開始在醞釀之中.
早春二月小雨潤如酥這是一種讓人無從辨別雨滴的極細的雨飄灑在身上臉上直浸潤到心中去天猶如張著一頂淡灰色的紗幕朦朦朧朧山青水綠彷彿是一幅極濃郁的水墨畫。
長安十王宅一輛馬車緩緩停在慶王的府前一名氣質俊雅身著皇服的中年男子從車中走出幾個從人立刻撐傘上前攙扶他進了慶王府。
慶王府的門房並不上前阻擋那中年皇子便是慶王的親弟榮王李都是天快擦黑時才來可今天卻是中午便到倒是頭一遭。
李琬是李隆基第六子與慶王李琮同為劉華妃所生打虎要靠親兄弟自然兩人的關係也就最為密切與其他兄弟一樣李琬身上也是光環重重開元十五年授京兆牧又遙領隴右節度大使;開元二十三年加開府儀同三司餘如故;天寶元年六月授單于大都護。
他一跨進大門便見大哥李琮急惶惶迎了上來並沒有打傘密密的細雨沾溼了他的頭和衣服可見他在雨中已經等了自己多時李琬不由笑道:什麼事讓皇兄如此心神不寧連傘都不打一把
李琮緊鎖眉頭上前挽著兄弟的胳膊苦著臉嘆道:一言難盡皇弟先到為兄的書房裡再詳嘆。
二人進了書房李琮將門窗都放下又囑咐下人在外面守著不讓任何人進來李琬見他神情嚴肅便低聲道:大哥可是為太子之事不悅
永王那廝空歡喜一場我高興還來不及怎會為此事不悅
砰地一聲響李琮在桌上重重砸了一拳咬牙切齒道:我是為鹽法而惱火如此一來豈不是斷了我的財路。
李琮在蒲州和益州有鹽田鹽井無數從不納一文鹽稅每年私自售鹽即可獲利數十萬貫當年海家之所以攀上他這棵大樹就是替他打理蜀中鹽井的緣故。
而新鹽法一出全國山海得私自出售雖然他的產業不失但朝廷收鹽的價格必然是按現行官價來每鬥只有十文這和他私賣每鬥五六十文相差實在太大若扣去雜役損耗他幾乎就無利可圖這怎麼不讓他著急惱火。
李琬同情地望了一眼正垂頭喪氣的大哥新鹽法之事他也剛剛知曉他本人不涉及私利所以這新鹽法與他並無多大的關係但大哥卻不同他一大半的財源都是靠販鹽牟利新鹽法一出對他的衝擊尤其大。
李琬摸了摸削瘦的臉龐略略沉吟道:這新鹽法我也是草草讀了一遍我記得好象是官府拿到鹽後再轉賣給商戶大哥再接下來不就是了嗎
李琮重重哼了一聲他恨聲道:你還不懂若原鹽被官府買去他們再加價賣出所加的價格就絕對不會是一成兩成那麼簡單他們必然要將大部分鹽利截下鹽民和鹽商所能拿的只能是小頭原來是三分鹽利一分官二分民的局面而新法之
就會變成八分官二分民了這又如何有利可圖
說到此他抬頭盯著李琬眼中含著希望又道:但我認為再好的律令也是靠人來施行如果這鹽法施行不當必然會造成民怨沸騰到那時父皇或許就會廢除它所以我找你來就是想商量一下弄個什麼法子拖住李俶那兔崽子的後腿讓他有令也難行。
李琬卻冷笑一聲緩緩搖頭道:大哥以為這新鹽法真是李俶在做嗎你若將目標對準他那你就大錯特錯。
李琮微微一怔略一思索他猛然醒悟道:你是說.
李琬輕輕地點了點頭目光裡飄過一種譏諷的神色一種奸詐的陰影不錯新鹽法真正的幕後掌控者便是你的老對頭新任戶部侍郎李清。
老對頭
李琮嗤笑一聲他一個小小的侍郎也配做我的對頭嗎頂多是我腳上的一根肉刺罷了拔掉就是。
對於李清慶王李琮是從來沒有將他放在心上海家之事他認為那是栽在章仇兼瓊的手上一個連鬍子都沒長全的從四品小官怎配和自己堂堂的皇長子相提並論章仇兼瓊也只能算勉勉強強。
李琬見他輕視李清心中微微搖頭雖不知這新鹽法是出自何人之手但從李清剛任戶部侍郎便推出此法來看極可能與他有關但他瞭解大哥既傲慢又頑固李琬也不好多說什麼他想了想又道:我倒有一個辦法可有助大哥躲過此難。
李琮精神大振連聲催促道:你快說是什麼辦法
此辦法和現在朝中的新格局有關。
李琬陰陰一笑道:章仇兼瓊任左相這章仇黨便運應而生新官上任三把火這鹽法恐怕也是他其中的一把我在想既然我們想滅這鹽法那李相國難道就會袖手旁觀嗎答案自然是不會所以我勸大哥最好去和李相國談一談說不定他便有好的辦法。
李琮點了點頭李琬說得有道理既然有共同的敵人他不妨和李林甫再聯手一把.
韋堅案後太子黨垮掉朝中格局驟變新興章仇黨開始顯露頭腳李林甫卻微微松了口氣既然李隆基想到用新黨來平衡自己這就說明他暫時還沒有除去自己之心。
儘管如此他對章仇黨依然十分忌憚若任由他們坐大那將來知政事之位也就得換給章仇兼瓊況且這章仇兼瓊也不是太子李亨那般好捏須讓他打起十二分精神來對付。
這天下午李林甫剛剛從朝中回府卻在府外見停著一輛豪華的馬車旁邊站有幾十名護衛家丁似乎有些眼熟李林甫凝神想了想忽然記起這是慶王李琮的馬車。
他來找自己做什麼難道是為鹽法之事
大唐最大的私鹽販子便是慶王李琮這一點李林甫是知道的但他一直裝糊塗不過問皇家之時但這次新鹽法頒佈當其衝便是慶王。
就在進門的瞬間李林甫忽然笑了他腦海裡閃過一條借刀殺人之計新鹽法是李清所定他與慶王偏偏又有舊怨新仇舊恨齊這倒是一次收拾李清的好機會。
本王不請自來打擾相國了。甫見他進門他急忙笑著迎了上去。
李林甫卻拱拱手笑道:哪裡慶王殿下來拜訪老夫是老夫的榮幸怎敢有怨言。
下人上了茶低頭退下李琮心急火燎便開門見山道:本王來找相國是想打聽那鹽法之事不知是哪位大臣擬訂本王現其中漏洞頗多便想和他好好探討探討
那鹽法麼老夫聽說是新任戶部侍郎李清所擬他人比較年輕可能會有考慮問題不周有漏洞自然難免。
李琮沉默了竟真的是李清所定他暗暗咒罵著李清腦海裡卻在思考如何開這個口可想了半天卻找不到和李林甫聯手的藉口。
弄得民怨沸騰最後得不償失所以本王在想.
說到此李琮竟說不下去了他想讓李林甫出面反對新鹽法可李林甫一直不變的笑容讓他無法開口。
但李林甫彷彿知道李琮所想他微微一笑道:那御史中丞楊國忠倒是與殿下的想法頗為相似若殿下認為這新鹽法有不妥之處老夫建議你可直接去找楊國忠他是御史這正是他的本分之事。